第十七章
其实对于眼前的女子,至赞并非有着迷恋,而是她的聪慧与博学教她欣赏不已,在以为她是男子时,曾想过要将她纳入麾下,而不意地知道她竟是女子,他喜出望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王妃的最好人选,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不能够得到她的青睐。
“既然哥哥盛情难却,那凤雏妹子也就只好接受了,就不知道哥哥准备的全羊宴够不够气派丰盛,入妹子我法眼了。”
说完,她笑瞅了他一眼,看见他愣了一愣,随即知道她在说笑,忍不住与她一起相合笑了起来。
二十日后。
凤雏与至赞达成了协定,从东汗国带回了第一批马群,所有,马匹的质量都是上选的,临行前,至赞说既然认了一个妹子,当然礼数绝对不能少,不过他也提醒,在齐天始取得天下之后,他这个哥哥要第一个上朝去当贺客。
“夫人,过了这个山头,不远就是齐城了。”马夫的声音从车门外传来。
“主子知道了。”车内的绵柳见到主子正在闭目养神,与青姚相视了一眼,代她向外回道。
凤雏只是闭上眼睛,并没有入睡,所以每句话都听得很清楚,听见绵柳回答,她只是抿唇勾起微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忽然,就在这时,马车停住了,突如其来的止势让凤雏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才正想问话之际,车外传来一串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带队的将领高声回答:“夫人,是二爷。”
没料到会使齐天始,凤雏吓了一跳,急忙地起身打开车门,远远地就看见他带着几名轻从简骑,站在地势微高的丘壑上。
一瞬间,她心跳得飞快,只是远远的见到他,她已是满怀欢喜,急忙地向士兵讨来一匹马,跨坐上马背,往他的方向奔去,而这时,他也踢夹了下码肚,朝她迎去。
“我没有想到你会亲自来迎接我。”
两人相遇止步,隔着一个马身相望着,凤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静,但是心里依旧是忍不住高兴。
是啊!许是因为原本就不抱着期待,所以见到他前来接她时,那股子喜悦真是言语难以形容的。
“我应该的,你为齐家立了大功,就算我欠你一次人情。”他浑厚的嗓音不疾不徐,十分地沉静,只是一双眸光像是粘粘了般,无法从她被风吹的红扑的脸蛋上挪移开来。
齐天始的心里觉得奇怪,仅只是看见她的出现,就让他心底深处某个地方松懈下来,一连数日无法克制的担忧,都在这一瞬间得到解放。
在她离开的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做什么都不对劲,总觉得像是有一股子担忧,悬在心上不去。
原来,他比想象中更在乎自己的妻子,比想象中更担心她的安危,甚至于忍不住觉得后悔,后悔自己不该答应她担这趟差事。
闻言,凤雏勾起一抹浅浅的微笑,在那抹笑里,隐藏着些许失落,比起他说她立下大功,她宁可听见他说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她想听他说因为想念,所以迫不及待来见她。
“你们都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单独跟二爷说。”她没开口征询他的允许,回头向众人喊道。
大伙儿望向齐天始,只见他默不作声,轻颔了颔首。
得到主子的默许之后,带队的将领高声一喝,押马的车队又开始前进,齐天始回眸使了个眼色,示意几名带来的随从跟着车队回去。
“你有什么想说的话,说吧!”
“可以陪我走走吗?”凤雏说完,踢了踢马肚,往前走去。
齐天始顿了一顿,也跟随着在她的身后而去,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约莫几里路,谁也没有先开口,只有风声呼呼地吹着。
忽地,她勒住手里的缰绳,停下马匹,好半响静止不动,齐天始见她突然停止,也跟着勒住胯下坐骑,挑起眉毛,注视着她的目光之中透出些质疑,却终究没有作声。
好半响,凤雏只是低垂蜷首,与心里的挣扎抵抗着,蓦地,她抬起头,朝他伸出手。
“可以让我过去吗?我可以与你同乘一骑吗?”她以一抹轻浅的微笑掩饰语气里的不确定,她不能肯定他会答应。
齐天始看着她悬在半空中的手,好半响没有语言,就在她沮丧得要将伸出的手给收回时,他不知心里是怎么想法,猛地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让她坐在他的背后,默许她用双手紧抱住他结实坚硬的腰腹。
凤雏将脸蛋贴在他的背上,忍不住让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她闭上眼眸,放任自己感受这一刻与他的亲近。
“你想去哪里?不回家吗?”
“不,先不回家。”她轻轻地摇头,“带我走走,走远一点,看在我也算是为你立了一点功劳的份上,就放纵我这一次吧!”
“嗯。”
原野上,除了呼呼吹着的风声之外,在他们之间就只剩下马蹄缓缓踱步的声音,一声声的,与凤雏胸口的心跳呼应着。
“我喜欢你。”她小声地说道,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他厚实的背部有一瞬紧绷,仅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平常。
虽然他没有答覆,可是,她知道他听见了。
凤雏一双纤臂将他的长腰抱的更紧,贴在他背上的嫩颊偎得更密密的,没给彼此留下些许空隙。
她徐徐勾起一弯如月牙般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着苦涩。
其实,一开始她就不企盼他会回应她的满腔柔情,只求他能够知道她的心意,那便已经足够。
只是,真的足够了吗?
她的心里真的没有一点期望吗?
说些什么吧!她在心里对着他呐喊。
哪怕只是一丝毫的回应都好,毕竟是她连心肝掏出来的情真意切,难道,他就真的无动于衷吗?
“回家吧!”最后,他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这瞬间,她双眼发热,几乎不能承受一股子失落沉沉地压在心上,她紧闭住双眼,才能让自己忍住不掉眼泪。
“嗯,回家,回我们的家。”她不能拒绝,只好点点头,回答的嗓音虚弱到了极点,一双纤细的手臂将他的腰身抱的更紧,完完全全地放纵自己弹去这一刻的温暖。
只是,明明抱着自己在这天底下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里仍旧像是破了大洞般,感到无助与孤单呢?
其实,她明白的,那仅仅只是因为她喜欢他,而他却不喜欢。
但,她仅仅只是明白而已,却终究死不了心。
齐天始感觉着她柔软的身子,就像是菟丝花般攀附在他的背上,那津津的纠缠,几乎快要令他喘不过气,不是因为她拥抱得太紧,令他无法喘息的,是她那令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情意。
或者说,是他根本就不想回应她的情谊,但若是如此,为何听见她虚弱且悲切的语气时,他的心上会有一丝不期然的疼痛呢?
他眯细了锐眸,盯视着遥远的前方,沉着脸色,始终一语不发……
战争就像野火一样,随便有场燎原的风,就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率先起兵的人当然是向来气盛的隆道武,虽然曾与白世颐是盟友,但是在知道皇帝驾崩的事情之后,他再也沉不住气,他发动大军攻打朝廷,颇有挡我者死的气魄。
而齐天始反倒不急着向朝廷挥兵,他转而威诱玄家投降臣服,凤雏明白他的用意,知道他并非存心欺负弱小。
玄家的领地是五大家族中最肥沃,却也是最小的,几乎形同在齐家的领地里画了一个小圈,数十年来,形同齐家在背的芒刺般,齐家前几任当家都曾经想过以换地解决这个问题,但碍于朝廷的作梗,一直没有结果。
齐天始只给了玄家领主三天考虑时间,然而在第二天时,玄家就派人回覆愿意臣服于齐家,世代忠心效忠。
这当然是因为玄家的领主知道,齐家得到东汗国汗王赠予大批军马,原本就已经是骁勇善战的军队,眼下更是锐不可挡,就算他如愿派人出去向隆家与白家求援,在援兵抵达之前,玄家怕已经被齐家的铁骑夷成了平地。
而这个消息同时也传到了隆道武与白世颐的耳里,他们对于齐天始本来就有所忌惮,在得知他获得强力的后援时,当下做了决定与对方联手,打算在事成之后,两人平分天下。
短短不到三十日的光景,从五大家族成了两股势力在交战,白家与隆家得到了朝廷原有的兵力,较之合并玄家后的齐家,以及一开始就决定援助女婿的南宫家,并没有显得逊色,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昨日,降下了冬天的第一场瑞雪。
在寒冷的冬天打仗,尤其伤耗士兵的体力,齐天始一连几日都歇在军营里,随时留心前方传回来的军情。
午时刚过,一连下了几个时辰的雪终于停歇,他带着几名心腹手下巡视军队准备的状况。
“记住了,给马匹给粮草虽不能少,但是给弟兄们的伙食也绝对不能差。”他一边看着军队操练,一边对着身旁的葛豫交代道。
“是。”葛豫明白点头。
这时,两名士兵急忙地过来,就在要亲近时,被人给挡下。
“二爷,那两名弟兄有要紧事禀报。”葛豫问明了情况,带着人走回到主子面前。
“嗯。”齐天始颔首,眸光望向那两个人,“你们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其中一名眉目较为圆润的士兵拱手道:“禀二爷,是关于率领右虎队攻打长宁滩的陈将军……小的听到关于他的一些传闻,就赶着来对二爷说,怕晚了会耽误军情。”
“说。”齐天始发现他的眼光有些迟疑,“你有话就尽管说,这里都是信得过的兄弟。”
“不,小的还是一位这件事只让二爷知道就更好。”说完,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大步踏前。
齐天始见状,不由得拧起眉心,才正想喝住他时,只见那人手里已经握着一把原本藏在宽袖里的小型短弓,咻的一声,一枚闪着黑亮光泽的锐剑疾射而出,直直地射往他的胸膛。
“来人,有刺客!”关于大喊。
洪飞几乎是在一瞬间跳了起来,抽出大刀,像是斩首般砍掉了持着短弓的男人脑袋,在这一刻,现场充满了紊乱的人声以及兵器交驳的响声。
但齐天始却像是耳聋了般,什么也听不见,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看着自己的血沿着半截露在外头的剑端往下滴落。
那血,乌红的发黑,不一会儿,已经将他脚下的雪地给染红。
这瞬间,他什么都无法思考,看着那逐渐被染红扩大的雪滩,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想到的不是天下,想到的不是自己即将死去,他只想起了那一日,她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轻声说的那句话,他想不起来,那一日,他究竟回答了她什么?
不,他想起来了,他一句也没对她说。
他该说些什么的,至少,好过于一句话也没留给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