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要刻了,我不要了。」
他很快来到她身边,拿走她手上的刀,这才发现她的手及那块刻得歪七扭八的木头上,有好多的泪痕。
「潆潆?」
「我要回寝宫。」她低头起身,想逃开。
但他扣住了她的手,捧起她的脸,竟见她满脸泪痕。
「你——」
「没事。」她急急拭去泪水。
「我吓着你了?你害怕失去我,是吗?」
我早就失去过你,这一次再拥有你,却好不踏实,因为你也拥有好多的女人……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只能摇头。
他不舍的将她拥入怀里,「对不起,我太坏了,在这里,战争原本就是一种生存方式,是避免不了的,你不必太为我担心。」
「那么,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出事……」
瞧她哭得那么伤心,他竟然笑出来了。
这一笑,左潆潆先是一愣,接着马上推开他,生气的瞪眼,「你诈我的吗?根本没有战事?」
「当然有,只是战争何时开打我也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七天后,也许三个月后,甚至一年后,所以你会不会哭得太早了?」
「你取笑我,你好可恶!」她气得握拳槌他。
轻易接下她的花拳绣腿,阿史那鹰俊脸上的笑容更大,「我好爱你,看到你这么为我担心,我突然觉得我的生命变得很珍贵,很有价值,因为,有你这么在乎。」
她泪眼凝睇这双闪动着炽热光芒的眸子,明知道自己该做的是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这双深情的眼眸,可是一直到他可能会出事,她就不想走,不想逃了。
紧紧的抱着他,泪水不停落下,她只希望没有战事,不管是一年后、十年后,都不要有……
不过,左潆潆的期待终究落空了。
五天后,哨探击鼓,铁勒部族的回纥部落进攻,反对受突厥统治,阿史那鹰必须率兵讨伐。
出兵前夕,寝宫里,阿史那鹰与左潆潆相互依偎。
这不是他第一次出兵,却是第一次这么不安,这不安不是因为要上沙场,而是担心会不会有个万一,他再也无法拥抱她?
左潆潆更害怕分离,上一次分离,他们隔了近六年才再见,这一次同样是上战场,肯定会有伤亡,她真的很担心。
怀里的人儿微微颤抖,阿史那鹰不由得将她拥得更紧,「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
「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抬头,一双美目写满不舍。
「速战速决也要一个月,这是经验,一些奔逃的残兵会再做困兽之斗,如果再难缠些,还会拖到二至三个月。」
那这一段日子就很难熬了……贴靠在他的胸膛,聆听着他的心跳,她再三交代。「我不敢叫你不去,可是。一步一步要很小心。」
「我会的,还有,后宫很复杂,这段时间我又只让你陪寝,为免其他妃子趁我不在过来找你麻烦,我让吕杰留下来……『
她一愣,立即从他怀里起身,「不可以!吕杰是你的随身侍卫,该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怎么可以为了我留在这里?」
「一点都不,你不了解女人在争宠时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我自小就在这个环境里,我很清楚。」他语气坚定。如果可以,他很希望由他自己来守护她,如此他才能安心,但那是不可能的。
她摇头,「可是——」
他微笑起身,将她温柔的拉靠向自己的怀里,「别再可是了,这个晚上不要再说这种难受的事,好好照顾自己。」他的手往下停在她的肚子,「也许,你这里也有孩子了。」
提到这一点,她的心不由得一沉,「也许,你该去看看金妃——」
他脸色丕变,「你又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她急急摇头,「不是的,金妃怀有你的孩子,这一上战场就是好几个月,你该去见见她,跟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
「够了!」他大为光火,根本听不下去,冷冷的瞪着脸色苍白的她,「说白了,你还是想推开我,是不?你真虚伪,我还以为你是真心在乎我、担心我!」
「你不要误会!我是真的很在乎你。」她的眼中涌上委屈的泪水。
「误会?在此当下,自己深爱的男人要上战场了,却还将他往别的女人怀抱送,这不是蓄意是什么?哼!不要告诉我你这么大方,是谁曾经要求一份完整的爱的?」他冷峻的脸极为严厉。
左潆潆无言反驳。
但她之所以会咽下自己的嫉妒,要他去看看金妃,无非是因为将心比心,想到自己曾经辛苦独撑的怀孕岁月,当时的她身边至少还有娘,可金妃却谁也没有,一想到这点,她就无法漠视。
见她不说话,阿史那鹰更气了,没想到自己对一个女人付出之心至此,她还不要!
他神情转为冷酷,迅速下床,套上衣袍。
她的心已惊,赶紧拭去滚落眼眶的泪水问:「你去哪里?」
「既然有人嫌弃,本王还留在这里不太可悲了?」
闻言,她脸色一变,匆匆下床,紧紧揪住他的手,拚命摇头,「不是的——」
阿史那鹰怒不可遏的甩掉她的手,大步走出去,咬牙咆哮,「来人!掌灯,本王要到金妃那里去!『
左潆潆清楚的听见他的话,追出去的脚步陡的一停。
同为女人,又走过相同的路,她明白自己不该自私,但她真的好想求他不要去,想告诉他其实自己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清高,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可有些话一开始不说,压到后来,想说也无从说起了。
寝宫外,放慢脚步的阿史那鹰迟迟等不到后方传来的叫唤声,怒火瞬间燃到最高点。
该死的,她竟然没有追出来!那个女人是真的不要他吗?
「王?」吕杰对于主子突地要到金妃寝宫的举动已很疑惑,先是看了殿内一眼,又不了解的望着他更加阴鸷愤怒的脸。
一咬牙,阿史那鹰拳头握得死紧,大步朝金妃寝宫走去。
吕杰不明所以,只能快步跟上,忍不住忧心忡忡的又看了眼玉夏殿。
出了什么事?
左潆潆一夜未眠,她在等,等那个男人,期待他也许去看完金妃后,会去而复返。
但没有,此刻,天空晨曦乍现,宣告她的等待再度落空。
时间以令她难以想象的龟速慢慢流逝,眼见窗外阳光愈来愈烈,她的心却愈来愈凉。
他真的不来看她一眼?
蓦地,战鼓声陡起。
小映跟小霞急急奔了进来,两人一人一句,正好浇熄左潆潆的最后一点希望。
「天啊!我们以为王是跟主子在一起,所以才不敢进来叨扰……」
「是啊是啊,怎知王都跨上他的坐骑准备出兵了,身边站着的却是金妃,差点没把我们吓死!」
左潆潆脸色刷地一白,「王……要走了?」
她这才如梦初醒,匆匆忙忙的急奔下床,穿上鞋子就要冲出去,但小映跟小霞在千钧一发之刻又将她拉回来。
「不行,主子这样不能出去的。」
是啊,她现在长发披散,也没穿外袍,还有微微红肿的双眸,去了定会让别人笑他没眼光,立了这么一个失态的女人当妃子,不成,她得快点打点好自己才行!
让丫鬟以最快的速度帮她整理完仪容,左潆潆心焦的三步并作两步奔往敬事厅外,一眼就看到那个让她念了一夜的男人。
穿上头盔战甲的阿史那鹰威风凛凛,犹如天只,胯下坐骑已不是她曾见过的黑飒,而是一只马嘴略呈黑色,体为黄白色,高大结实,颈背高耸的好马。
看他似乎已准备要率队离开,她喘着气,再度拉起裙摆想跑上前,然而,就在她的视线与他的眼对上时,他竟然——
阿史那鹰猛地将立在一旁恭送他的金妃抱到坐骑上,当众给了她一个销魂蚀骨的激吻。
左潆潆踉跄的停下脚步,心狠狠抽痛着,强忍住泪水望着这一幕。
终于,金妃被放了下来,身旁的宫女马上上前扶住被吻得有些虚软,但显然得意非凡的主子。
这时阿史那鹰冷峻的眼才再次看向左潆潆,似乎在嘲弄她!这就是她要的?
咬白了唇,左潆潆心痛得快要死掉,却只能楚楚可怜的看着他,猛掉泪。
阿史那鹰身旁的另一坐骑坐的是赫昕,看见她心碎的模样,不忍的皱起眉,「去安慰她一下吧,你这样太残忍了。」
「是谁残忍?」他冷哼。
他的心何尝不痛?先被推开的人是他,他不过是让她尝尝他所受的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