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但他的想法显然跟她南辕北辙,「不就是命一条而已?」
「你!」
刑鹰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严肃,「你把我现在跟你说的话牢牢记在脑海里,刚刚大家在筵席间的谈话,还有现在你跟我说的话,就只能说这么一次。」他起身,一手托起她的下颚,确定那双美眸的主人有将他的话听进去,「一来,隔墙有耳,二来,你要做的事就是你此趟前来的目的,其他的闲事,最好视而不见、听若未闻,明白吗?」
他教她自保之道,更要她远离祸事。
左潆潆不屑的打掉他的手,「知道了,你把我带来这里,我就该感激涕零了,怎么还能挡你财路,是不?」
「明白就好。」
瞪着那张笑开的俊颜,她无法回以一笑,只是板着俏脸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我爹?」
「李恩是个很小心的人,虽然他今晚喝得烂醉,但他身后的四名随侍可是虎视眈眈的看着每一个人。不过我可以想办法替你安排,你爹是?」
「我爹是大唐第一工匠左谦。」
刑鹰顿时一愕。她爹竟然是左谦?
虽然她也姓左,可是天下同姓者何其多,所以他并没有将他们联想在一起。但就他胸口这块珍贵奇木,还有一开始左潆潆对他的莫名敌意,甚至是梦中人与她的身影合一,这一连串巧合代表的莫非是……她就是解开他遗失记忆的钥匙?
既然他们父女都在这里,他得先去套套左谦的话,若是没有答案,再回来问她,只是她的嘴巴很紧,这一点,这一路他已领受到了。
「你在想什么?」他的沉默莫名的令左潆潆不安起来。
他摇头,「你也累了,呆会儿会有丫鬟伺候你沐浴,早点歇息吧。」
「那我爹的事--」
「总得给我时间去找吧?不过,你也看到杜明跟李恩看你的眼神,所以,在我找到人之前,你最好别四处乱跑,连你跟你爹的身份也暂时别向外人提。」
「为什么?」她不明白。
「你能知道那些不该知道的事,完全是因为他们以为你是我的女人,一旦李恩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到底是你还是你爹会倒大楣,我也不确定。」
她脸色唰地一白,「……我知道了。」
左潆潆现在深刻体会到,难怪人人都想攀附权贵,因为一旦成功,便能鸡犬升天,也有了叱咤风云的能耐。
不过两天,刑鹰就将她爹带至她面前。
一看到六年不见的爹,左潆潆却怔住了。眼前这名满头白发、骨瘦如柴的男子竟是她的爹?
左谦泪眼朦胧的看着女儿,虽然多年未见,可是她多像他的妻啊!
刑鹰来回看着两人,体贴的把空间留给他们。「你们父女俩好好谈谈吧,吕杰已将附近的人都打点好了,不必有忌讳。」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谢谢你。」
「总算听到你一声心甘情愿的谢谢,希望日后还有无数个。」
他微微一笑,转身走人,吕杰朝她点个头后,便跟上主子,顺手将房门给带上。
「爹!」她哽咽上前,紧紧抱住父亲。
「潆潆,潆潆……真的是你,我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左谦放开了女儿,伸手要摸女儿脸庞时,手却碰上了她的耳朵。
她一愣,「爹?」
左谦连忙闭上眼睛想集中视线,但一张开眼,眼前却陡地一暗,一阵晕眩紧接着袭来,身子一晃,好在左潆潆及时扶住他。
「爹,你怎么了?」
她急忙将父亲扶到床上坐着,伸手轻轻在他的眼前挥了挥。
左谦却伸手拉住她的手,哽咽着摇头,「爹患了眼疾,视线日渐模糊,不时泛泪,也愈来愈看不清楚了。」
「怎么会这样?那爹回家好不好?找个大夫好好治疗你的眼睛?」
他苦笑,「傻孩子,李侍郎怎么会放我走?雕工可尚未完成。」
「我可以代替你来完成--」说着,左潆潆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爹,我这次来,是要向你报丧的!」她眼眶一红。
左谦一听,身子立即开始打颤,声音也哽咽了,「你是说你娘她……她……」
「娘她这几年来撑过好几次生死关头,就为了能再见爹一面,期间我写了一封又一封的家书,却像石沉大海,完全没有你的消息,最后,娘便带着这个遗憾离开人世了……」
左谦无声的哭泣,心痛的跪跌下来抱住她。
信?所有的信都被李恩那个混蛋给烧了!这里所有奴役、工匠,几年来写出去的家书不知凡几,却从来没有被送出去的一天,因为这里是地狱啊……
「爹,你回去娘的坟上上一炷香吧,她天天盼、天天望,就是要你回去……她要你回去……爹!」
左潆潆愈哭愈伤心,不明白上头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跟娘?这是什么样的宿命?她跟娘都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在殷殷盼望一个男人回来,也全都失望了……
左谦何尝不想回家?家里有他深爱的妻女,尤其是妻子,她是那么的纤细,那么依赖他,但他真正陪在她身边的日子却那么少……
他眼泛泪光的看着终于来到他身边的女儿,「记得爹跟你说过‘天赋杀人’吗?」
她点点头。
他一脸悲伤的说:「天赋会害死人的,一旦每个人都认为只有你能做到最好时,你就只能一直做、拼命的做,连喘口气歇息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答应爹,要隐蔽光芒,别在别人面前显露你的天份,别像爹一样……」
不远处的亭台里,刑鹰状似悠闲的品茗,身后仍然站着吕杰。
目前,杜明、黎掌柜跟他都在等待皇陵中那些真品珠宝完成取下的阶段,好载运出城,不过这是一件极耗时的工作,毕竟要将真品从原本镶嵌的地方挖走,再将赝品置入,也要一段时间,更甭提还得在晚上休工时抢做,以免被闲杂人等发现。
听杜明跟黎掌柜说,等待时间大约一、两个月不等,而这段时间,他们通常都会到不远的长安城去逍遥快活,所以为了不引起李恩的疑心,他要黑衣侍卫陪着两人下山,至于他则向李恩道:「如果可以,我想参观地宫,当然,也想看看移花接木的功夫。」
「这没问题,反正最后什么都被掩埋了,什么都没了,哈哈哈……」
思及此,刑鹰不禁蹙眉,总觉得他话中意不似字面上那么简单。
就在此时,吕杰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不明白王为了什么目的而来?为何在找到左谦之后--」
喝了杯茶,刑鹰站起身看着他,「你要问的,无非是我为什么没有先问完我的事,反而先让他们父女见面吧?」
吕杰默认。他就是无法认可王将左潆潆的事放在自己的事之前,何况,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不就是要追查出那块木雕来源,拼凑王消失的记忆,然后快回突厥去吗?
王虽然代替王掌理政事,但权势是毒,一旦尝到它的滋味,就怕会上瘾,会出乱子的!
刑鹰当然知道这个忠心的好友在替他的王位担心,但他对赫昕很有信心。
不过,吕杰的疑问,也是连他自己都难以回答的问题。
在他向李恩说出很想看看大唐第一工匠的庐山真面目,也想请教雕刻方面的事,因为他对这方面颇有兴趣后,李恩便马上差人把他送过来。
结果一见到左谦,很莫名其妙的,左潆潆那双泪眼便突然浮现他脑海,即便她多等一个时辰就能见到她爹,他也觉不舍,所以念头一转,就让他们父女先见面了,反正他不过多等一个多时辰而已。
只是算算,时间好像超过太多了。
他转身往左潆潆的房间走去,吕杰立即想跟上。
「你留在这里。」
他头也不回的丢下这句话,就走到左潆潆的房前举手敲门。
门开了,不意外的,他们父女俩都哭得双眸红肿,只是看向他的目光似乎……
怪怪的?他不由得蹙眉。
左潆潆深吸一口气,看向父亲。
这几年来发生的事,她已经简略的向他说完了,包括「阿史那鹰」及「刑鹰」出现,还有他们的孩子,甚至到他与她结伴前来咸阳他也没认出她的事,所以,爹此时看着他的眼光几乎是带着怒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