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这一幕,自然没从裘化真眼皮下溜过,不过后头那人不是丫鬟吧,光是那满头钗,应该说她身后那十来个姑娘都不是丫鬟,那么……是妾?
她内心干笑着,佩服起花世泽,不,是异常愤怒地佩服起花世泽!
男人!天下乌鸦一般黑,原以为他心心念念柳九,倒也是个痴心人,结果……他早已妻妾成群,甚至还有两个形影不离的俊美随从……她猜,柳九应该是发现这一切后气死的吧!
「你,到底是谁,谁让你住进主屋的?」柳芙口气不善地问。
裘化真被突来的现实炸得快吐血,更恼人的是,她寄人篱下却还遭元配带着小妾上门兴师问罪,她这是什么倒楣运气?!
可人家提问,她能当面甩门就走?天晓得她会不会半夜三更给拖出去埋在后院哪个坑里?要知道,后宅的女人比边境杀敌的将士还可怕。
暗吸了口气,再抬眼时,她嘴角噙着完差的柔和笑意。「回夫人的话,奴家只是侯爷带回府t医诒长公主的大夫。」
「区区一个大夫,安置在主居里,还派了看门狗?」
去问你相公,关我什么事!裘化真内心咆哮着,却摆了极其柔弱的可怜模样说:「这事奴家不清楚,那日赶到侯府后,连着两个日夜替长公主针灸,实是体力已透支,侯爷或许见我辛劳过度,随意安排了间房罢了,夫人切勿误解。」
花世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混蛋,妻妾成群就罢,竟挑了这种蠢到被当枪使的千金闺秀当正室,脑袋是残的么!
家里一票,身边两个,竟还企图招惹她……一万两,消除不了她内心的愤怒啊。
「你说这话是想骗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走!」
裘化真无奈叹了口气。原则上,要她走是没问题,她也愿意配合,但要是日后花世泽想再将她接回侯府,那价码可要加倍了。
「裘姑娘无需理睬,请移步水榭。」见柳芙向前一走,颜奎随即挡在她面前,对身后的裘化真道。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挡着我?」
眼前柳芙又要施展五爪功,为免遭池鱼之驶,一步从颜奎身后闪过,打算一口气祌到水榭。
只是先前进主屋时,倦极的她连路都没记,这下子到底是要往哪去?
跳下长廊,她左右看了下,脑袋中像是出现了画面,引导着她朝水榭而去。一路上她不禁嫌弃侯府里到处都是水,虽说许多高门大户喜欢引京城的平原江入府,但也没必要弄出这么大一个湖泊吧!
瞥了眼一旁的湖泊,她加快了脚步,听到后头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望去,惊见一票娘子军竟已追上。
颜奎咧?!
难道是猛虎难敌猴群,被制伏在地不成?
是说,追着她做什么?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通往水榭的路上怎么不见半个下人,他怎么会放任后院女子如此造次?
「抓住她!」
那抹浄狞下令的声音,像是与记忆中的什么重叠,裘化真莫名心跳加剧,彷佛追在后头的是要缉魂的鬼差,她干脆撩起裙摆往前跑,水榭就在面前,只要再几步,她就能逃出生天。
然,她的后膝一阵发疼,像是被什么给打中,她失去平衡,整个人往前扑滚而去,扑通一声,竟滚进湖泊里。
她灭顶,她不断地张开双手挥舞着,祈盼有个人可以救她,然而,没有,就像上一回……那一双双歹毒的眼,眼睁睁地看着她沉尸湖底……
【第十一章柳九回来了】
她总算找出答案了!
她欣喜欲狂地起身,抬眼看了下,确定四处无人,放轻脚步地沿着围墙欲离开朝阳殿,然却在经过西配殿时,瞥见柳葳和巩贵妃正在低声交谈着。
她紧张得双手发汗,吸了口气静心听两人对话,隐约中听见她们提到说动作得快,否则一旦起疑之后她们就无法行动。
虽然说的不仔细,但她大抵猜到她们想做什么,而现在她必须赶紧将第一手消息告诉他,如此一来就来得及阻止……
「柳九姑娘?」
一道唤声教她的心几乎停止跳动,回头望去见是巩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她几乎没有细想的拔腿就跑。
「抓住她!」
她听见柳葳冷声下令,她的心寒透了。不,不需要寒心,她早就知道柳葳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要不是她还有利用价值,她早就除去她了。
可是,现在还不行,至少要等她把她刚査到的答案告诉花世泽!
然而,她哪有本事跑得比宫人还要快,几个太监动作飞快地将她压倒在地,她抬脸欲语,一个巴掌火辣辣地落下,打得她头晕脑胀,嘴里满是血腥味。
「去哪呢,柳九?」柳葳绝艳的面容上噙着一丝冷冷的笑。
「昭仪……」
「要是你乖乖的,我还可以放过你,但你无故跑进朝阳殿,必定是察觉什么了吧,要我怎能放你走。」柳葳一个眼色,一名太监随即拿出手巾往她嘴里一塞,剩余两名则绑缚住她的四肢并抬起她。
「你怕水,对不,你以为没人发现吗?我发观了喔。」柳葳笑嘻嘻地跟在她身旁。「姊姊舍不得你身上有伤,所以……沉塘,好不?」
她瞠圆了眼,不住地摇着头,恐惧的泪水噙在眸底,倔强地不肯滑落。
「你不要?我偏要!就要你死在你最怕的水里头。」
当她被抛进湖水里时,她几次挣扎着浮出水面,但站在湖畔边那一双双带着兴味的歹毒目光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湖水冰寒刺骨,湖底阗暗无光,她的胸口像要胀开了一样,她好怕、好怕!
救我……救我……花世泽……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突然,她好像从冰冷的湖底浮起,张眼瞪着眼前的人。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双眼圆瞠得快要暴裂,恐惧还蛰伏在她心里,她甚至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
这是哪里?脑袋混乱成一片,她头痛欲裂,浑身发烫,身体挣扎着往内墙退,豆大的泪水噙在眸底打转。
面对她陌生的神情,花世泽愣怔得说不出话。
为什么……她像是不识得他?恐惧在他心里盘旋着,他担忧柳九只是暂时占住了一副躯体,要是受到惊吓离开了,那他还能上哪去寻她?
他宁可她骗他,她只是生气了假装不识得他,千万别告诉他,她已经不存在。
「侯爷,柳院使到了。」外头响起易水的声音。
花世泽黑眸不动,哑声道:「让柳院使入内。」
易水应了声,请柳至衍入房。
门板一开,她随即戒备地瞪向进门的人,刹那间,原本饱受惊吓恐惧折磨的神情安稳了下来。
爹……她定定地看着徐步来到面前的柳至衍,看着他不知何时花白的发鬓,看着他眉眼间的疲惫。
花世泽专注地观察她,直到柳至衍走到他身后,朝他喊了声侯爷。
她目光僵硬地移到花世泽脸上,与他对视着,他的眸里有诉不尽的祈求,望不尽的期盼,终教她倔强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
花世泽……绕了一圈,他俩还是相遇了。
那一回,他没救着她,这一回,倒是将她捞上岸了。
「这位姑娘……」柳至衍低问着。
「柳院使正是忙乱之时,照理我不该再让你烦心,但她就是替家母诊治的裘姑娘,是家母的救命恩人,然而几日前却教柳芙给推进湖里,如今好不容易才清醒。」花世泽话是对着柳至衍说,但目光仍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柳院使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想起他了吗,柳九?
他抬手欲抹去她的泪,她却闪避开去,少了分戒备的神情多了憎很。
为什么?
柳至衍闻言,掀袍欲跪下,却被床上的姑娘给拉住了手,不禁疑惑地看着她。
她气息微乱,想喊爹,却不知该如何喊出口,她已经不是柳九了,至少不是柳九的躯体,这一声爹要她怎么喊?
花世泽直睇着她的举措,心头狠狠一刺,隐约明白了。
「小事……柳院使大人不需愧疚。」半晌,她才哑着声道。
她的爹,他的岳丈,他怎能让岳丈跪他?!
「柳院使起身吧。」花世径压抑着嗓音。
「小女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请让下官将小女带回管教吧。」柳至衍沉痛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