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柳昭仪?」花世泽懒懒睨了柳葳一眼。
「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突然的就出现好多人,我……」柳葳神色惊惧地说着,脚下还踉跄了下,扑倒在地。
裘化真这下脚步看着她。倒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她所识得的柳葳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谁都知晓柳葳与巩贵妃向来走得近,怎可能巩贵妃那头有什么诡计,她会不知更别提,柳葳刚才还有意把她和巩贵妃给扣在一块呢。
正忖着,见柳葳艰难地站起身,身子似乎还有些不稳,她却眼尖地瞧见柳葳好像拿着什么,在微暗中闪着光,且不稳的身子朝花世泽靠了过去,她没多细想地伸手护住花世泽,只觉手臂像被扎了一下。
几乎同时,她感觉花世泽移动了下,并听见长剑出鞘的声响,下一刻,鲜血溅上她的脸,她听见了柳葳凄厉的哀叫声。
她垂眼望去,惊见柳葳的手竟教花世泽给斩下,而那断臂手上还拿着根针,她心头一惊,想査看针扎处,却发觉双手已无力举起。
「化真!」花世泽紧搂住她,见她双眼瞪着被针扎处,随即掀开她的袖子,就见针扎处渗出一小点的黑血,他心头一惊随即用力地挤着那点。
裘化真嘴动了动,艰涩地道:「见……血封……」话未竟,她双眼一闭厥了过去。
花世泽抽了口气,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将柳昭仪押下,立即送皇上回交泰宫!」话落,他抱起裘化真飞快朝交泰宫而去。
一进交泰宫,适巧遇见柳至衍。
「裘姑娘怎么了?!」柳至衍一见脸色就知道不对劲。
晌午时,他心想她要进宫开药方,所以就跟着进宫,岂料却听闻朝阳殿着火一事,尚不知情况如何,便见侯爷抱着裘化真奔来。
「柳昭仪拿针欲刺我,她去挡因而刺中了她的手臂,她说见血封……是见血封喉么?」花世泽强忍着恐惧问。
柳至衍闻言,翻开她的手袖一瞧,只见那针扎处周围红肿得可怕,不住地渗出黑血,他脸色一变随即道:「先进交泰宫再说,十三,解毒汤,快点!」
柳芫正将煮好的解毒汤分装,听父亲这般吼着,顺手拿了一碗走来,却见裘化真脸色发黑,诧道:「发生什么事了?!」
柳至衍抢过她手上的解毒汤。「还有多少,赶紧取来!」他将解毒汤朝伤口泼去。
柳芫立即回头搬来一整瓮。
「快点灌解毒汤,赶快!」柳至衍将盛好的汤药递给花世泽,自己则是用解毒汤去清洗她的伤口。
花世泽边灌着解毒汤,边问:「见血封喉有解药么?」
柳至衍神色一黯,却听柳芫喊道:「我有,我马上去拿!九姊最防毒了,所以我蒐集了好多毒药的解毒剂。」
「来不及……」
「来得及!」柳芫转头就跑,待她跑回时,手上拿的是一片蕉芋叶。「九姊曾说过,要是中了见血封喉,可以拿红叶蕉芋试试。」
她快手将蕉芋叶捣成泥,一部分往伤口涂抹,一部分连汤带泥地倒进裘化真嘴里,然后用力地握着她的手。
「九姊,这是你教我的,你可千万别骗我。」
柳至衍随即诊起裘化真的脉,愈诊愈是胆战心椋,直到她紊乱的脉息愈来愈细促,终至不见,他用力地抿着唇,沉痛地拧起眉眼。
「现在要先让她歇下么?」花世泽哑声问。
柳至衍不敢抬眼,柳芫则急声说:「当然要,偏殿暖阁正空着呢,先将九姊抱过去,我再多捣点蕉芋叶待会备用。」
花世泽轻柔地将浑身僵硬的裘化真抱起,安置在暖阁上的床上。
坐在床沿,他直睇着她泛着死气的脸,紧握着她冰冷的手。「化真,再撑一会,没事了、没事了。」他哑声轻喃,不知道想说服的到底是谁。
他轻拢她的发,吻上她的唇,轻柔地笑着,煦暖笑意融化了淡漠无情的眼。「我呢,总觉得自己爱得比较多,不管你爱与不爱,我都要定你,可今儿个看来,你也是将我搁在心上的呢……
你知道爱上一个人的滋味了么,你能懂得我这两年来度日如年的空茫了么?你舍得让我一人孤老么?你不会舍得的,你不会想看到那样的我……我要你舍不得,我要你放不下,哪怕只剩魂魄,我也要留下你!」
话落的瞬间,他拔剑迅如疾雷地朝旁横劈而去,而乍现的书生似有所防备,化为一缕烟,然后再逐渐地在他面前显像。
「滚开。」花世泽粗哑喃道。
书生笑得万分愉悦。「这不关我的事,原本该走的是你,岂料她却硬是改变了命盘,又也许应该说,本就该死的她,因为她的还阳改变了既定的命运,才会让你险些丧命,如今算来,不过是让一切走回正轨罢了。」
「哪来的正轨?哪来的既定命运!她既能还阳便已属阳间,你这地府小鬼,给我滚一边去!」他快速地挥舞着剑,硬是将书生给逼退到门边。
书生笑得坏心眼,长指勾动了下。「柳氏,归来。」
花世泽目露戾气,长剑硬是将他逼出门外,回头望向床,见裘化真已坐起身,心喜走去,然一见她的眉眼,黑眸猛地缩紧。
「侯爷……」她面色无奈地看着他。
花世泽直瞪着她的眉眼,那是属于柳九的眉眼,是十七岁的柳九,瞬地,喉口滚出了哽咽声,他想搂住她,双手却是穿过了她。
「别走……」他紧握着长创,黑眸殷红着。「哪怕只有魂魄也好……算我自私,就算只有魂魄,我也要留住你。」
柳九直睇着他的眉眼,眸底闪动的泪光,她扯唇笑了笑。「好。」大不了,待日后入黄泉时再领罚便是,他呀,不能没有她的,她是真的放不下,她是真的怕他疯了。
「真的?」
「这事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柳九。」书生蓦地又出现在两人之间。
花世泽持剑劈去,然而书生动作更快,长指往她的眉心一点,她痛呼了声,蓦地消失不见。
「柳九!」花世泽怒吼,环顾四周皆不见她的魂魄,豆大的泪水仓皇落下,再抬眼时,眸露癫狂戾色,不留一丝余地的挥剑朝书生砍去,凌厉地斩破了房门,扫过书生的颈,一个回身直朝他的腰间扫去——
「侯爷……」
哪怕癫狂,哪怕无一丝理智可言,但当那虚弱的嗓音响起,他不假思索地弃剑回头,就见床上的裘化真正挣扎着起身。
他冲到床边,轻柔将她抱起,黑眸一再审视着她,像是要确认什么。
「你……回魂了?」他问得极轻。
「我也不知道……书生那一下打得我好痛……我一张眼,痛死了……」她气若游丝地喃着,怀疑她的脑袋破了。
「所以,这是……」
「哇,这是怎么一回事?」柳芫端着木盘进房,却被砍破的房门和歪倒的桌椅给吓着,要见裘化真清醒,喜得快步向前。「九姊,你真是厉害,红叶蕉芋真的能解见血封喉之毒呢,我又捣了很多,你再服下吧。」
「……你去哪找的红叶蕉芋的?」
「嘿嘿,以后再跟你说,你先喝下吧。」
花世泽让柳芫喂着裘化真喝下蕉芋叶的捣汁,黑眸戒备地望向门外,却已不见书生的身影。
「哼,最好真能解见血封喉之毒。」书生掸了掸衣袍。
「书生既然想帮为何不明说,何必教人误解?」小清幽幽地道。「要是逼得侯爷失去理智,因而被伤着了该如何是好。」
「说笑么你?阳间凡人怎么伤我?」他哼笑了声,却瞥见襟口竟被剑劈破。「呋,这人一旦失去理智就是如此么?」
「书生以往也是人,不记得是人总有不顾一切时。」
「唉,几百年前的事了还记得?」书生哼了声,看向房内,目光却停留在柳芫身上,总觉得她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书生,真不让我跟化真辞别么?」小清幽幽问着。
书生睨她一眼,摆了摆手,由着她去,目光还是锁在柳芫身上。
那是什么味道?像是甜甜的,暖暖的……很像他寻找已久,久到他早已遗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