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爆竹声声,又到一年岁首。
天边刚泛起了鱼肚白,楚怀瑜已经在厨房里来来回回地忙开了。
圆木桌上摆了五个白底青花的瓷盘,里面盛着的白切羊肉、炸春卷、碧螺虾仁、蜜汁百叶包、清炒栀子还冒着丝丝热气,盘盘颜色鲜亮,香气四溢。
楚怀瑜正在做最后一道万福肉,旁边的小灶上,黑色砂锅“咕嘟咕嘟”响得欢快,里面炖着滋补的五参鸡汤。
景行进来的时候,小姑娘正手脚麻利地切葱剁肉。斜倚在墙上,他眸光专注,静静看着她被天光晕染得格外温柔的侧颜。
被人发呆痴瞧着,楚怀瑜一无所觉,将切成块的五花肉下到铁锅里。瞬间冒出“呲啦呲啦”的白烟,她拿起木铲,极其熟练地煸翻,滋滋的肥油一点一点被炼出来......
为了方便,她穿着利落的劲装,身姿娉婷,细腰如柳。一截洁白细腻的脖颈从水红色的衣襟中探出,白生生的肌肤上坠着细密的香汗,如梨花沾雨,娇嫩可爱。
楚怀瑜将肉盛出,正准备上笼蒸枣,不妨背后有人悄无声息地抵上来,结实有力的手臂交错缠在她的腰间,温暖的胸膛紧紧包裹着后背,能感受到精瘦分明的肌理,甚至有滚烫的热度好似透过层层衣衫,一点一点渗入到她的皮肤。
“景哥哥,不要用内力,我不冷的。”拍了拍他的手,楚怀瑜身子微倾,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她身上那股清甜的香气,被汗一蒸,味道更加馥郁明显,“放开我啦,你这样我没有办法做菜。”
回应她的是一串让人脸红心跳的湿吻,柔软的唇贴着她的脖子,由下而上细致地吮去上面带着香气的清汗,两片薄红脉脉舔舐肌肤上青色的脉络。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珠上,楚怀瑜脚下一软,有些目眩地靠倒在他身上。
“别,别......”细碎的吻蔓延而上,她忍不住轻颤,耳朵是她最为敏感的地方,怕痒得很。
点住他手臂上的麻穴,趁他停顿间,楚怀瑜转过身子,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不许闹!”粉颊染上胭脂色,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将另一只手也盖上去,“吃完饭就要上路,影响了行程拿你是问听见没有。”
口鼻被掩住,景行也不动不恼,露出来的凤眸轻轻一勾,弯出美好的弧度,满天星子好像尽数落入墨色的瞳仁里,他就这样纯良无辜地盯着你,简直让人......让人想逃避又无所遁形。
楚怀瑜一时目瞪口呆。
怎么可以笑得这么好看,简直是犯规,犯规犯规!
那双凤眸里的笑意更深,温热的唇亲了一下她的掌心,像羽毛一样轻轻撩痒,惹得她回过神来涨红了脸,眼神慌乱,气急败坏地往外推他,“你走!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景行忽然俯身,双手握住她的胳膊往旁边一托,楚怀瑜一声惊呼,整个人被放在了闲置食材的高案上。
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微微张开的粉唇,景行起身站到灶台前,看着洗好的金丝小枣,挽起袖子伸手拿起刀回眸问她,“这菜要怎么做?”
他举着菜刀的模样和他云端仙人的相貌气质实在违和,楚怀瑜目光炯炯,双手撑在高案上微微后仰,晃着两条细腿,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他,直到他轻挑起了长眉。
眨眨眼,噗嗤笑出声,她跳下高案,走过去端了枣儿就要继续,“不用了,我来,很快就好。”
“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捏了一颗枣子塞进她嘴里,景行按住她的手,凤眸漆漆,和她说话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语调却透着不容人拒绝的坚定,“乖,坐回去。”
好吧,楚怀瑜耸耸肩,这个BOY既然这么执着,那就随他喽!这般想着,嘴角却是不受控制的往后咧。
每过一天,喜欢就加深一点......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也能给他同等的回应吧?
事实证明,景大楼主在膳食一道上不是一般的没有天分。
半个时辰后,楚怀瑜对着那盘黑乎乎的东西毫不留情地嘲笑讥讽。
景行无甚表情,清冷着一张光风霁月的俊脸将她抵在墙上,好一通“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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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一辆华贵的马车正平稳地行驶着,车帘厚重,外面的布用的是白底暗纹的珍贵蜀锦,里面是没有杂色的整块毛皮,一丝风也漏不进去。
马车里暖香弥漫,内壁四角嵌着夜明珠,清辉泄了满厢。铺着柔软锦缎的软榻上,景行占了一角,坐得笔直,专注地翻看着矮几上的书信。在他右边,楚怀瑜身子微曲睡得香甜,枕在他大腿上的脑袋伴随着马车的缓缓摇动,有节奏地轻晃着。
窗口的布帘外忽然响起翅膀扇动的声音,景行抬眸,一只雪白的信鸽偏着脑袋挤了进来,在他清冷的目光下,扭着身子跳到梨花木的长案上坐下,黑豆似的眼看了看眼前的男子后,埋头啄理起翅膀上的羽毛。
碎了些雪玉糕放在碟子里,景行取下信鸽腿上的信笺,任它探过脑袋一点一点地啄食。
信是冷麟传来的,景行看完将之卷好扔进暖炉里。火舌舔舐,书信很快化为灰烬,熏香很快盖过了丝丝焦味......
左手撑住额头,如墨发丝流水般滑落,纤长的眼睫低垂,遮住了他眸中的若有所思。
缠枝血玉?
景行摸了摸怀中那抹温润的坚硬。
那是他娘生前留给他的东西,三年前他送给了鱼儿,去岁他表白心意后,小姑娘离开锦州之前偷偷留给了兄长,让他代为归还。
兜兜转转,这玉最终又回到了他手里。
日前钟离妄传信景楼,要他用这块血玉去换他亲妹的自由。若他同意,五个月后的武林大会,将玉佩亲手奉上,自会得到赠药为她解毒。
且,从此以后,罗刹教中的“奈何”将会是个坠崖身亡,不再存于世间之人......如若他不同意,那么武林大会上,在所有正道人士面前,她的真实身份将被公之于众......
薄唇微抿,景行右手抚在楚怀瑜的发上,慢慢游移,压下心中升起的烦躁。
他的妹妹景安如何会成为罗刹教的奈何,因果还未查明,但她确实身中‘尸噬’。
‘尸噬’是罗刹教用来控制教众的蛊毒,发作起来令人七窍流血、痛不欲生,需得每月服用暂缓毒性的药才得平安......如今她身上的药撑不了几个月......那药他曾让冷麟交给姑姑解制,结果并不如人意......
血玉缠枝连理,透过它仿佛能看到那段幸福美好的时光,景行摸着上面斑驳的纹路,凤目中流露出淡淡的怅然。
这血玉原本就是罗刹教教中之物,用它换取景安的性命,他想,若是爹娘在世,也一定不会阻止他的......
铺陈云锦玉纸,景行提笔回书,轻薄的信上只寥寥一字。
可!
修长洁净的大掌上前,信鸽蹭了蹭他的虎口,乖巧地让他绑上信笺。看着掀开边角的车帘,黑豆小眼偏了偏,张开翅膀掠了起来,却在即将飞出马车的一刹那闪电般回旋,直直冲向楚怀瑜......
动作熟练地一把捏住毛茸茸的细小脖颈,景行面无表情,弹了弹它的脑袋用力抛出,拿过帕子迅速净了手。
物似主人形,冷麒养的这只鸽子屡教不改,在冷麟处呆了许久也没学乖,欠调/教。
看着依然睡得无知无觉的楚怀瑜,他笑了笑,柔和了清冷出尘的五官,手指拂过她微微汗湿的鬓发,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枚轻吻......
马车继续平稳的行驶,翻过一脉小山坡时,车轮子打转,景卫猛地拉住缰绳,骏马一声长嘶停了下来。
马车里楚怀瑜身形不稳,骨碌碌朝下摔去。
扔了书卷,长臂伸展将她抱个满怀,景行拍了拍她的背略作安抚,嗓音清淡,“发生了何事?”
“主子恕罪,”隔着帘子景卫羞愧道,“前面是个山谷......”
定是在方才的路口走岔了,若是再慢一步,就要连人带车翻到下面的梅林里了。景卫脸色涨得通红,扑通一声跪在雪地上。
“起来吧。”
话音刚落,楚怀瑜不适地动了动,迷迷瞪瞪睁开眼,软糯糯低声哼唧,“景哥哥,什么时辰了?”
刚睡醒的小脸红扑扑若桃花盛放,长睫轻颤半扬半垂,下意识朝他绽开一个含娇挂蜜的笑容,湿漉漉的水眸带了丝初醒的妩媚,清丽的容颜看起来更加美好,格外的让人移不开眼。
温热的指尖触到她深陷的梨涡摩擦了两下很快离开,景行搂着她哄孩子似的轻拍摇晃,“还没过巳时,天色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累了这么些日子,她的身体怕是有些吃不消了。
“不想。”摇了摇头,恍惚中两只细弱的胳膊不知不觉绕到他颈后,“身子睡得有些麻了,头也有些闷,我想到外面走走。”
“薄汗未落,”有力的大掌贴在她柔软手心握了握,清俊的脸上隐着不赞同,“天气寒凉,还飘着雪,鱼儿,现在不可出去。”
“穿上斗篷没关系的,景哥哥,我真的很想出去,好不好?好不好嘛?”几乎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他的身上了,楚怀瑜勾着他的脖子把头埋进去磨来蹭去,软软的嗓音拖长了调子撒起娇来。
温香软玉抱满怀,她头一回这般主动,景行一愣,清冷淡漠的脸忽地染上了淡淡胭脂红色,连耳根都红透。
低低叹了口气,他拉过她稍稍分开,稳着情绪将大红色狐裘斗篷裹在纤瘦的身上,又将兜帽替她戴好,帽沿压低,只露出一张肤光胜雪的精致小脸。
“走吧。”
锦帘轻掀,他探出身子,率先走下去。
璀璨的杏眸中漾出飞扬的神采,梨涡浅浅喜人,楚怀瑜伸手搭在他递过来的掌心,一跃跳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