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三章 天造地设一样的难得 (六)
防盗保护中,刷不出新章的小天使不要方,过一个小时就好啦
顾天北不接也不看她,声音低却字字清晰:“我请你,谢谢你借我的书。”
微扬的下巴满是少年的自尊与坚持。
年画也不拉扯,将钱塞回兜里顺手拿起碗筷,“我帮你收碗。”
话音未落已被顾天北扣住碗沿,下一秒,他声色绷紧,“怎么都没动?”
本来也就半碗的量,她挑来挑去只吃了几小口。
他微皱了眉,“不好吃?”
年画低头,蚊子哼哼般,“我……我在家吃了晚饭。”
顾天北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目光从有些掉漆的桌面移到她稚气的脸庞上,“再吃点,浪费粮食不好,要惜福。”
年画二话都没有,捏起筷子拼命往嘴里塞。
三分钟后,她停下来,面露难色。
汤汁被吸走大半,面都沱了,胖嘟嘟的一根根纠缠到一起,卖相惨淡。
顾天北负手看她将面条倒掉,到嘴边的话忍了忍,将碗从她手里抽出来,挤上洗洁精,冲水,洗净,一点点擦干放到消毒碗柜里。
他背对着年画,声音有些僵:“既然不是为了吃面,你以后,还是别来了。”他组织着措辞,尽量放缓了语气,“我们不适合做朋友。”
……
身后久久没有声响,他回头,却险些撞上她凑近的身子,小姑娘将将到他胸口,仰起头来满脸无知无畏,“没试过怎么知道不适合做朋友?我觉得我们挺相似的,都身不由己,都没有自由,挺适合做朋友的。”
身不由己?是指她被父母逼着读书?他被生活逼着辍学?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他却羡慕她有这样任性的权利。
……
顾天北自己不知道是被气笑了,还是被逗笑了,锁了门紧走几步,跟上已经雄赳赳气昂昂走远的小姑娘。
“喂,太晚了不安全,我送你?”
……
年画家在学校附近,离面馆也只隔了两条街,十分钟能走到的距离,愣是被她兜兜转转走了近半个小时。
等到了小区门口才后悔,天黑透了,路上行人都没几个,不知道他家离得远不远,回去会不会不安全。
“进去吧,以后别来了。”顾天北调整下背包带,转身欲走,想了想,又转回身来,僵硬地对她挥一挥手。
年画走近他,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诺基亚,仰脸问:“小北哥,我以后能给你打电话吗?”
顾天北望着她身后的沉重夜幕,一眼望不到头的黑,缓缓摇头。
她举起两根手指到耳边保证,“我绝对不对骚扰你的!”
面前少年依然不为所动。
小姑娘垂了头,“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我。那好吧,”她轻叹口气:“你家离得远吗?路上要注意安全,没有你的手机号,我连你有没有安全到家都不知道。”
她强忍住失望,笑着对他摆手再见,转身进去。
肩膀被轻拍一下,回头就撞上顾天北湖水般清澈的眼眸,他略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难得地与她四目相对,“……我没有手机。”
……
年画很久没再出现,顾天北依然重复着繁忙的生活。每晚九点半收工,步行近四十分钟回到住所,独自看书到半夜。
这天晚上,他如往常一样整理餐具,彭哥从走廊探头喊他出来。
“小北,来,去送个外卖。”
手中被塞进一张纸片,上面是彭哥用铅笔写下的送货地址。
他接过,“店里不是不送外卖?”
彭哥拍一把他的背,“忙的时候是不送,现在不是也没什么客人了嘛,送上门的生意哪有拒绝的,再说,人家愿意多加十块钱跑腿费呢。”
他拎着打包好的外卖袋就往顾天北手里塞,“不远,快去快回。”
顾天北在老板的叮嘱下,将外卖袋挂在单车把手上,用一只手扶着,一溜烟骑远了。
几分钟后,他出现在顾客家楼下,周围满是似曾相识的景致。
他将单车支好,打算上楼,刚一转身眼前就冒出一个熟悉的小脑袋,年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小花坛的隐蔽处拉。
顾天北作势甩开她的手,脚步却诚实地跟上去,“你有事吗?我还要去送外卖,书过两天就还你。”
穿着家居睡衣的小女孩身上满是沐浴露的馨香,微微一动,就扑了个满鼻。黑色长发湿漉漉散落在胸前背后,将衣服都染湿一片,她也不在意,指着自己的鼻子往他面前凑,“就是我点的外卖呀。”
顾天北眼皮微垂,避开她的视线,有些无奈:“……你已经吃过晚饭了。”
“对呀,”小姑娘笑嘻嘻点头,“我请你吃。”
那笑容无邪又坦荡,似乎这一碗面,这十几块钱,这些折腾的时间都算不得什么,她有大把的精力用来荒废,只因为她心血来潮,想请他吃一碗面。
他
凝眸盯着她,心绪被风吹乱,不耐渐渐涌上来,“你送我书我很感谢,可是我真的没有时间陪你玩这些过家家的游戏,有些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如果你只是想和我交朋友,真的没有必要。”
小姑娘猝不及防被抢白,关于送外卖有额外小费、想让他多赚一些钱的好意通通说不出口。
她语气坚持执拗:“有没有必要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不会打扰你工作的,你不用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
顾天北捏着打包袋的手指握紧又松开,再开口已是无奈至极,“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站起身来,白色上衣被晚风摇曳地鼓鼓囊囊,像一只饱满的、即将乘风而破的蒲公英,柔软的发丝也被吹乱,在风中飞扬着,有几根耷到眼睛上,被他用手拂开。
似乎也没心情听她的答案,他将打包袋放在小花坛上,长腿一跨,翻身上车。
年画跳起来挡在车前,快速将钱扔进他的车篓里,这才无惧无畏地仰头与他对视,宣战般地回答:“我想追你。”
……
顾天北只用了三分钟就骑回店里,将钱交给彭哥,转身进了后厨。
他埋头将所有盘子碗筷洗净抹干,又将桌子案板一张张全部擦一遍,最后又把厨房的地板拖一遍,等做完这些,早已经饿过了劲儿,靠着小桌子端了杯温水一口一口慢慢喝。
满脑子挥之不去年画的笑容,他想起那天,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那么明媚的笑。
无惧又无畏、阳光也明艳,动人却遥远。
他清醒地明白,无论她怎么强调和他相似,他们永远都不会是同一路人,也永远不可能做朋友。
更别说……更近一步的关系。
那是他贫穷短暂的人生中,从未奢想过的东西。
顾天北烦躁地翻出那本物理课本,掀到扉页,盯着那一排隐约没擦干净的铅笔字迹,捏着橡皮发狠般用力再擦,试图将那方正的笔迹完全抹去,直到纸张渐渐磨损,薄如蝉翼。
“叮”
电梯到达声响,年画轻吸了下鼻子,将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来,张牙舞爪奔向电梯里并肩出来的两人——
她的表哥苏木白和她表哥的干妹妹、她的发小连星。
苏木白戴着口罩,神情慵懒,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提着连星的背包。
年画逮着他一顿吐槽:“哥你能不能换个密码锁?要不然就给我配把钥匙,蹲的我腿都快断了。”
苏木白看到突然冲上来的小疯子,神情一怔,“不是让你在工作室等我?”
“不想在那呆。”年画小声嘟囔一句,也不看他,伸手搂住连星的腰,“快进去,我快渴死了。”
连星收起从见到她时就惊诧的眼神,“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她真是服了年画小姐的神出鬼没。
年画冲她眨眼,得意洋洋地:“故意让小白保密的,给你个惊喜。”
她咕嘟咕嘟灌着水,含糊不清地向连星解释事情的经过——本来下午她应该和苏木白一起回来的,无奈他的飞机延误,两人就错过了。
“你自己打车回来的?那去工作室是怎么回事?”
年画呛了一下,摆摆手,拍着胸口说:“我再去接杯水。”
苏木白挂了电话走进来,声色微沉:“让你在工作室等我,你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回来,顾天北开完会出来找不到你,开车出去找你了。”
年画不语,背对着他接水,一口气喝了半杯,这才一改笑嘻嘻的模样,回头看向苏木白。
他眉心微微蹙着,压制着情绪,“这么大人了做事还这么不靠谱,就算要回家至少要告诉他一声,怎么说也是他接你回来的。”
他不说这个年画还不恼,“又不是我让他接的。”
她抿着唇,端着剩下的半杯水回了房。
年画关上门,将水杯放在梳妆台上,对着镜子边深呼吸边整理表情,耳边传来手拧门把的声音。
她挤出一个微笑,率先走过去将门口小心翼翼的连星拉进来,按倒在床上。
“脚好全了吧?最近和徐晋阳进展怎样?”
连星眼神闪烁,语言更是闪烁其词:“全好了。没怎样。”
一边是好闺蜜,一边是好哥们,年画怀着一腔殷切的期望为两人做起了红娘,怎奈连星一脑门子扎在工作上,感情方面完全不开窍。
她不依不饶地推销着:“徐晋阳这人真的不错,长得又帅,性格又好,你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
连星不为所动,“他是很好,可我没感觉。”
年画抱起胳膊盘问,“那你对谁有感觉?说来听听。”
连星不答反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她一问,年画立即喜笑颜开,双手一捧,献宝似的给连星看手机页面,“看,我获奖啦!”
这个暑假她报名参加了全国青年摄影大赛,没想到竟真的拿了个新人奖。
连星眼角眉梢堆满喜悦:“太棒了,不枉我们这些亲朋好友们为你做义务模特。从高一接触摄影,到今天成为拿到新人奖的摄影博主,你也算是自学成才了!”
连星十分感慨地将她夸赞一通,又想起她刚才说起顾天北时半恼的表情,实在好奇,“你和顾天北怎么回事?吵架了?”
按道理说,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年画又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人,不应该啊。
听她重提顾天北的名字,年画嘴角笑意全无,她眼睛瞥向一边,一副魂不在意的模样:“没,我又不认识他,有什么好吵的?只是不想和陌生人共处一室罢了。”
连星看她的眼神像看撒谎抵赖的熊孩子,质疑道:“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不是最喜欢看帅哥吗,顾天北这么美都入不了你的法眼?”
那可是万千少女的美梦呀!
少女的美梦……年画挑着嘴角冷嗤:“一个大男人长这么美,不是娘炮就是gay……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嘿嘿,”连星干笑两声,逗她:“你这个样子不像是嫌弃,倒像是因爱生恨。”
年画默了两秒,瞬间炸了毛。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连星开门对上苏木白的目光,他淡淡看她一眼,视线扫过去:“年画,出来。”
连星越过他高瘦的身形向外瞄一眼,看见站在客厅里的顾天北。
及膝蓝风衣挺括风雅,衬得人更加修长温润,风度翩翩,却又透着一丝隐隐的冷,低低的帽檐下,神色些微不豫。
苏木白进屋逮人,连星冷不防和顾天北四目相对,撞上他轻轻抿唇的微笑。
真好看。
除了苏木白之外,大概就属他的笑容最勾人了。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年画终于走了出来,她乖乖地从苏木白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半是卖乖,半是讨巧的:“不好意思啊顾大哥,我在工作室等的心急就先回来了,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我没找到你,也没你联系方式。”
“没关系,”顾天北笑的淡淡的,视线落到她脸上:“我可以给你我的电话,方便以后联系。”
年画特别乖巧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有存陌生人电话的习惯。”
……
连星从脚底板升腾出来一阵尴尬,苏木白已经拉了脸。
年画揣在衣兜里的手死死扣在一起,捏紧又松开,一脸无辜地微笑。
连星借口去厨房洗水果,溜之大吉,苏木白黑着脸跟了进去。此时她和顾天北在这一方宽敞的客厅里对望着,彼此微笑。窗外清冷的日光从落地窗透进来,掀开时光的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