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苗头

正方形的桌子上,赵忠坐在正对门的首位上,杨氏坐在旁边,四个哥哥各坐在两旁,赵甜坐在最下面。

大多数人对于长幼尊卑是比较讲究的，即使是普通农家,赵家也不例外。

不过是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罢了,像家里最长坐在尊位是理所应当的。

尊位即正对门的位置。

也就是后来酒店中的那些“主宾位”。

赵甜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这么多年传下来,想来也是有他的道理。

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小门小户,家里的大人都会教家里的小孩不要去坐正对门的位置。

真要让她们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她们也说不清楚，不过是家里长辈一代代的口耳相传罢了。

“今天是中秋节,一年一度的大日子，爹没读过书,不会说什么雅话，就希望咋们一家子都好好的”赵忠作为大家长，端起手中的酒碗说到。

“娘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都是好样的”杨氏嘴角含笑,眼里眉间都透出一种温柔。

这大半年，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儿子们都去抢了学,女儿也懂事孝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更何况还有一个疼爱她的相公。

“爹,娘,你们辛苦了,妹妹，辛苦了”看着爹娘的样子，赵家四兄弟眼眶一红，家里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如今有这样的日子他们比谁都珍惜。

也更明白带来这一切的是谁。

“爹，娘，哥哥，再不吃菜就冷了”赵甜眼眶一红，不自在的转移话题。

心里暖呼呼的，这就是有家人的好处吗？

她做的一切他们都知道，都记在心里。

“行行行，甜儿说得对，再不吃这菜就冷了哟”赵忠主动招呼。

“哇，这个菜好香”赵景宇看着一大盆子的香辣蟹，咽了咽口水。

妹妹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光是看一眼他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个虾好辣！”赵景谦话是这么说，可手中的筷子可没有停下。

“这个肉肥而不腻，好吃”赵景瑞吃了一口红烧肉，评价道。

“这个鱼真香”四兄弟之中话最少的赵景肃愣了一下，他本就不善言辞，不过其他三个弟兄都夸了甜儿，他不夸，甜儿会不会觉得他不好相处？

怕被妹妹嫌弃的赵景肃想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不过赵甜深知四个哥哥的性格，对他们的夸奖都一一应下了。

心里甜滋滋的，不枉她一下午在厨房里忙碌。

伸手夹了一筷子鸡蛋炒虾仁，好吃！

除了食材的纯天然之外，空间泉水也是功不可没的。

“你们这四个臭小子，我辛辛苦苦给你们做饭十多年，也没夸我一句好吃啊，真是有了妹妹就忘了娘！”看着五个儿女其乐融融的样子，杨氏心里比谁都高兴，比谁都暖呼。

只是嘴上还是嗔道。

“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做饭也很好吃的…”赵景宇抬起头来，为自己鸣不平。

话没说完，杨氏就怒了“你这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做饭也很好吃，就是没甜儿做的好吃对吧？”

“嘿嘿…”赵景宇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不搭话，努力和桌子上的菜做奋斗。

“行了行了，你个臭小子，你娘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给你们做饭，你还嫌弃她做的没有甜儿做的好吃，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啊？”赵忠看着妻儿说闹，怕媳妇真的生气。

脸一黑，骂道。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装，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啊？”杨氏叹了口气“哀怨”的说。

“娘，我做饭好吃还不是您教的好啊？”赵甜撒娇道。

“那可不，还是咋们甜儿会说话”杨氏点点头，夸奖到。

她倒是没有和女儿争宠的意思，只是这么多年做饭，她也很辛苦的好不？

如今见女儿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像某些人家食不言寝不语，赵家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吃饭，格外的热闹。

赵甜心里也是暖呼呼的，一家人明理又亲近，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和赵家相反，同样是过中秋节的赵家，可就没这么热闹了。

一张大圆桌上面摆着两个盘子，一盘子的炒咸菜，放了些蒜苗，黑乎乎的，看起来就没有食欲。

另外一盘子则是腊肉炒辣椒，薄薄的腊肉油亮亮的，和腊肉在一起散发出浓烈的香味，让人看着就口水直流。

刘家一共七个人，除了被“嫁”去死去的儿媳钱莹莹家的刘杏花和在县里找活干的六老汉外，其余的五个人都在。

刘富贵坐在首位，他娘胡氏坐在旁边，刘家三姐妹坐在其余位置。

桌子上的两盘菜不说天壤之别，差距也是很大的。

和赵家热闹的吃饭场面不一样，刘家可真是将“食不言寝不语”给发挥到了极致，诺大的一个房间里没有一人说话。

只有轻微的吃饭的声音，刘家三姐妹也和赵甜不一样，和爹娘撒娇只是她们很小的时候才会做。

稍微大点儿懂事儿点就知道爹娘都不喜欢她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并不妨碍她们本能的和刘老汉和胡氏不亲近。

吃饭的时候更是懂事得让人害怕，刘家的饭菜难见荤腥，就是有也是给刘富贵吃的，刘家姐妹别想沾上一点儿。

就连这种日子桌子上也是孤零零的两盘菜，腊肉炒辣椒摆在刘富贵面前，多年挨打的经验让刘家姐妹对于那盘菜没有一点儿的念想。

因为她们知道她们是吃不上的，而且极有可能还会挨上一顿打。

所以三姐妹的筷子都一致的往咸菜上面升。

不过绕是如此，有句话叫看你不顺眼的人只会越看你越不顺眼。

胡氏看着面前三个女儿一个劲儿的吃，整天话都不说一句，再看看坐在凳子上的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发难了。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怎么不吃死你们三个贱蹄子？”

“一天到晚屁都不放一个，正事不做，一天就知道吃，再大的家业都被你们吃垮了，讨债鬼”

“……”刘家三姐妹对这种耳朵都听起了茧子的话面上没有一点儿反应。

要不是吃饭的手顿了顿，还真的以为她们没有听到呢。

“哦哟？还听不见老娘说话了是不是？耳朵都聋了啊？”胡氏越想越气，儿子腿断了，一直没有什么好转，这三个贱蹄子也不关心她们哥，整天就知道吃饭。

说着说着就动个手，抓住最近的刘梅花的头发，伸手就是两巴掌。

啪啪的两声，刘梅花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变肿。

“给你说话呢，聋了啊？”胡氏瞪着眼睛喘着粗气吼道。

“听见了”刘梅花低着头，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有低低的声音传出来。

“听见了不说话？是不是老娘在这个家说话不管用了啊？小蹄子，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飞了啊？”

说着，胡氏顺手拿起一根晾衣服的杆子就打，大手指补的棍子打在身上，听着声音就让人头皮发麻。

“娘，别打姐姐了，姐姐不会说话，别打了娘”刘桂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着胡氏。

却不敢伸手去拉。

有次胡氏打四妹刘杏花的时候大姐去拉了，结果四姐妹都被打得浑身伤痕，两天都没给饭吃，差点就发热烧死了。

“贱蹄子，哭哭哭，老娘还没死呢，哭什么哭？是不是咒我死？我死了你有好处？你个贱蹄子，就该把你卖进窑子里去，千人骑万人睡的□□”看着二女儿哭的伤心。

胡氏不像别人一样心疼，反而抄起棍子就往她身上打去，那凶狠的模样，说是杀父仇人都不为过。

“娘，娘别打了，都是我的错，娘，别打了”对于胡氏的打骂早已经没感觉的刘梅花见妹妹被打得这么惨，也哭了出来。

“贱蹄子，你还敢说，不是你的错难道是老娘的错？”胡氏的棍子又挪到了刘梅花身上。

见两个姐姐被打得这么惨，除了刘杏花之外，最小的刘桃花虽然见惯了，但是到底是个女孩子，这会儿除了哭也不会做别的了。

“哭哭哭，哭丧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是不是看我是个废人想饿死我？”刘富贵筷子一扔，发怒了。

他可不会因为这三个贱丫头饿到自己，反正这会儿不吃，等会儿胡氏也会给他弄吃的来的。

他的这套做派只不过是做给胡氏看的，至于缘由？

他心情不高兴了可不可以？

说完，刘富贵便拄着拐杖进了自己睡觉的屋子，刚进屋，外面传来的哭声和胡氏的咒骂声就更大了。

他嘴角勾起笑，阴沉沉的，别以为这几个贱丫头平日里说他坏话他不知道，不教训教训她们还真不知道这个家里谁最大了。

见刘富贵的身影消失在堂屋，刘家三姐妹眼里的恨意几乎快要掩饰不住了。

她们这个哥哥，从小就不喜欢她们，把她们当奴隶。

爹娘打骂她们的时候他也不会说好话，而是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生怕刘老汉和胡氏打她们打得不够一样。

刚刚一听到刘富贵撂了筷子，刘家三姐妹心里就是一个咯噔，果不其然，胡氏听完后，眼睛都红了。

胡氏这么多年来，名声臭了几个村子，她都不放在心里，她心里只有一个，就是她的宝贝儿子刘富贵。

听儿子这么说，胡氏那里还忍得住，拳打脚踢的，什么招数都往刘家三姐妹身上招呼，恨不得撕下她们一块皮来才解恨。

大半个时辰后，胡氏甩甩手进了厨房，刚刚儿子说他不吃了，这怎么行？

儿子不吃饭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想了想，从贴身的衣服里摸出钥匙，从柜子里拿出四个鸡蛋，煮了一碗糖鸡蛋，端到刘富贵屋子里去。

路过堂屋，看见半死不活的三个女儿，眼里的厌恶遮都遮不住。

想起儿子不吃饭的原因，冷哼一声，说到“贵儿不吃饭，你们三个贱蹄子也别吃了，给我收拾干净赶紧滚”

说完，边小心的端着手里的碗往刘富贵屋子走去。

“……”对于胡氏的话，刘家三姐妹都听到了，却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

身上被晾衣杆打得动一下浑身都疼，两边脸都肿得不成样子，头发散开，活像一个疯婆子。

黑乎乎的地方有一团团的线头？

仔细一看，不是头发又是什么东西，一把吧的，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

对于这样的毒打，刘家三姐妹每隔几天就有一次。

比这更重的在这十几年里也不少。

听胡氏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最大的也是被打得最严重的刘梅花挣扎着站了起来，小心的扶起了妹妹刘桂花。

担心的问到“怎么样？”

“姐，我没事儿”刘桂花嘴上扯出一抹笑，安慰自己的姐姐，却不小心拉动了脸上的伤口，又哭又笑得模样看着就格外的心酸。

“是姐对不起你们”刘梅花眼眶红了红，心里酸涩得厉害。

“姐，你别哭，我们没事儿”刘桃花从地上站起来，拉着刘梅花的手安慰到，认真的小脸因为伤口看起来格外狰狞。

“桂花，桃花，姐姐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拉着妹妹们的手，刘梅花认真的说到，又像是在给自己说。

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和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