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cution －1

听得见吗，神？听得见我们的祷告吗？

Execution－1PrayertoParadise

擦破的皮肤，烫起的水泡，还未愈合便再次开裂的伤口。在城市的角落里卑微的活着，维持着这副躯壳最低程度运转的活着。

“寄生虫！”“垃圾！”“贱物！”恶毒的话语伴随着石块、开水、扫帚在身上留下一道道疤痕，开始的时候还会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到后来无论是心还是身体都已习惯到麻木的地步。

孤立于城市繁华喧嚣之外某处烂尾楼的地下室，常年不见阳光散发着霉味的楼梯，旁边的墙体因为粗制滥造加上岁月的侵蚀慢慢盛开斑驳的裂缝。“咚——咚——”脚步的回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亮到毛骨悚然的地步，可心里却反而渐渐释然——总算到家了。

说是家，可却没有所谓将自己生下来的父母，应该说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见过父母，当然他们也不会知道还有活的如此艰难的孩子，因为连他们也只是在交配时见过一面而已。相爱？他们恐怕第二天连对方的脸都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精灵球、战斗道具、努力值培养，人类对精灵的控制渐渐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终于，在不久以前，人类找到了出生伊始就能判断精灵是否有培养价值的方法（注：心金满金市地下街道可以提供查看个体值的NPC）。

为了得到能力更突出的精灵，一些“理智”的训练家不声张的开始从繁殖上下手。寻找优良的亲本，利用药物让精灵交配生蛋，再一口气带上足够的蛋搭配鸭嘴火龙等能让孵化时间缩短的精灵孵育，甚至到后来连这个功夫也省去，直接弄到专门的孵育机构等待子代的出生，然后便马不停蹄的拿到鉴定机构依次检查每个子代的天赋（对应游戏里的性格、个体值等）。

必然经历的挑选过程，天赋好又好战的被戴上学习装置，跟随着训练家的主力蹭蹭经验，需要亲密值的还有铃铛、剧毒珠+美味水等好方法。至于那些挑剩下来的绝大多数，最后一般会神秘的失踪，有可能是被送人，有可能是被遗弃，也有可能……嘛，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毕竟养活一大堆不需要的副产品可是件没有效益的事情，再加上那些训练家里很多都因优秀的战绩小有一番名气，成为天王级别甚至冠军的也大有人在，挖掘这些已经戴上和蔼面具名人的黑暗过去对谁都没有益处。

正回到住所的少年画图犬便是神秘失踪的那绝大多数之一。说起来，画图犬是种很特殊的精灵，对他们来说天赋并非那么重要，只要能够戴上气息腰带，就算等级很低，对方照样不敢轻视。不过问题也就出现了，气息腰带可并不是如橘果般随处可见，甚至可以说是种稀有品。也因此，画图犬这种精灵的流行也随着气息腰带的日渐稀缺而慢慢退散，赶在潮流末端诞生的这些“产品”其命运也就可想而知。

想到这里，少年画图犬还要感谢脑海里那些只剩下模糊轮廓的人类。他们没有把自己扔在野生圈圈熊等极具攻击意识的精灵出没的森林，也没有嫌麻烦直接塞进塑料袋扔到垃圾桶了事。或许那时的他们偶然生出了所谓的恻隐之心，才将他丢在这座大城市的某个角落任他自生自灭。说到底，他们只是没有给出生不久的自己一个痛快的死刑——取而代之是一个过程痛苦的缓刑。

活着，最低限度的活着，日复一日的瞅准人类疏忽的时刻偷走面包、矿泉水，日复一日的被追打，日复一日的睡在冰冷的角落饿着肚子等待新一天到来。看不见未来，明天只不过和今天一般同样艰难到乏味的日子。有时候，对这种生活会生出茫然和厌倦：既然自己的出生只是被当做工厂里的产品般随意，为什么自己又要如此珍惜这条永远看不到光明的生命？无法决定的出生，无法决定的命运，唯有死亡可以自己决定。向墙上一撞，被追打时逃的慢点，窝在地下室等待饥饿到休克，活下去的方法很难，死却异乎寻常的容易。自暴自弃的念头如同毒瘾般越来越频繁的在血液里沸腾。

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死去吧。

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死了就可以什么都不想，死了就不用担心明天的食物，死了就不用担心市容稽查队不定期的捕杀。死亡，就像杯颜色艳丽的毒酒，散发着诱惑的香味，只要一小口啜饮就能遗忘所有的不幸。

可是，自己还不能死，因为，

“哥哥，欢迎回来。”本来用于作为地下车库的空间里，一只更小些的画图犬兴奋的向少年画图犬跑来。

小家伙是晚少年画图犬几天出生的妹妹。虽然只有几天的功夫，但先天偏弱的体质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小家伙看上去要比少年画图犬小上很多。尽管如此，小家伙略显病容的脸上却是连阳光都要逊色的神采。

“安洁儿，今天拿到了黄色的颜料。”含混不清的说着，少年画图犬放下口中的颜料袋。

“谢谢哥哥～～”名为安洁儿的小家伙激动在亲在少年画图犬肮脏的脸颊，“哥哥，你好好休息吧，好好欣赏我的画作＾＾”安洁儿自信满满的推着少年画图犬来到一些干草上做下，用稚嫩的童声哼着小曲，费力的打开盖子，用尾巴蘸上一抹金黄，认真的投入到墙上的画作。

地下室的角落破了几个缺口，暖金色的阳光温柔的洒落，沐浴着金色光泽的安洁儿让少年画图犬仿佛看到天使的幻觉。安洁儿身体不是很好，一直是自己在照顾着她，但少年画图犬却有种是妹妹在照顾自己的感觉。妹妹是偶落凡世的天使，没有沾染一点凡尘的污垢。没有错，妹妹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自己的天使，给予为生存挣扎的自己以名为希望的奢侈礼物。

“恩，这样就可以了，再差红色的部分就全部完成。”妹妹兴奋的鼓掌，自己也卖力的拍着手表示祝贺。“天堂乐园”妹妹给画起的名字，一副少年画图犬自信即使世界上最伟大的画家也无法绘出的杰作，盛开的鲜花，整洁的庭院，安闲自在的各式精灵，如名字般美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哥哥，才不是这个样子呢=3=。”以前问及命名理由时，妹妹像被误解般嘟起嘴表示不满，“这个地方才不是虚无缥缈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啊。我相信这样的乐园就在我们以后会去的某个地方。”

“你是说我们以后会离开这阴暗的地下室？”少年画图犬苦笑着摇头。

“当然可以啊，哥哥！”不满意哥哥的表情，用力拉扯哥哥下沉的嘴角做出微笑的表情，“要向未来微笑哦，哥哥。就算现在再难过，也要微笑。因为未来肯定会比现在好，我相信，哥哥也要相信啊。天堂才不是死了以后才能去的地方呢，我相信，不，我肯定它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那里到处鸟语花香，有吃不完的面包、喝不完的水，还有大大的房间、暖暖的被子。就算我们现在还不能去，可我们以后一定会过上这样的生活！所以，为了让哥哥能够早点看到这个地方，我要先把它画下来。就让我们一起向神祷告吧，哥哥，期待乐园的早日到来^^”极为认真的向少年画图犬许诺，送给哥哥大大的微笑。

“谢谢你，安洁儿。”用力的拥抱，少年画图犬有些贪婪的将这份温暖紧拥在怀。天堂？乐园？嘛，这些东西自己已经得到了。只要能和妹妹在一起，只要能一直照顾妹妹，就已经不需要任何东西了。妹妹就是希望，就是未来，就是天堂本身。谢谢你，神，让我拥有如此珍贵的礼物。

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破碎，少年画图犬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残酷的真理。

“安洁儿，我拿到了哦，红色的颜料！安洁儿？安洁儿？……”拿到最后一种颜色的颜料，还没走完楼梯就已经兴奋的呼唤。

一反常态的沉默，一反常态的冷清，没有轻快的脚步声，没有稚嫩的回应，不详的感觉在胸中郁积。

“咚……”“咚……”空荡的地下室里脚步的回声刺耳到恐惧的地步。

“安洁儿？你在跟哥哥捉迷藏吗？好了，哥哥认输了，快出来吧！”四处张望，咬着颜料袋的嘴含糊不清的大喊。

“唰啦——”脚上踩到了一滩略微粘稠的液体，腥味，作呕的腥味。

抬头，望向画有乐园的墙壁——令人眩晕的大片鲜红，以及被暴力压进墙壁完全变形的妹妹。

“当——”口中的颜料袋掉到红色的液体里，晕染开更鲜艳的朱红。

想要哭泣，可已愤怒到没有一滴泪水。想要愤怒，却已悲伤到没有任何言语。

神，这就是你对我们祷告的回应吗？给予希望就是为了等待破碎时的绝望吗？

你听得见吗，神？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继续你妹妹的愿望，创造出乐园吧。”

【是谁？】绝望的少年画图犬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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