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攻心
?“看你大姨的样子,似乎会难为你,”男老师皱着眉头,一脸担忧:“你家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吗?”
舒宁非常感动:“有,我会联系小舅一起回去。”
再三感谢老师跟围观的同学后,舒宁才离开,班主任老师眨眨眼睛,觉得原本有点自卑,总是低头走路的小子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不卑不亢的笔直腰板,真诚的目光,以及说不出感觉的成熟气质到底是好是坏呢?
或许经历太多,不得不早熟吧,可怜的孩子,老师叹气。
舒宁淡定的去食堂吃饭,大部分的学生都吃完了,也不用排队,倒是省事了。毕竟在豪门待了很多年,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的有股淡雅的贵族气息,慢条斯理的吃着,等着某个自投罗网的人。
没过多久,班长满头是汗的跑来了。
“舒宁!老师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你怎么样?”
被关心的感觉真好,舒宁舒服的眯起眼睛:“没事了。”
“什么没事了!”班长捶胸顿足,甚至跳起来:“你都被打出血了,还说没事?走,我陪你去医院拍片。”
“不用,”舒宁吃好了,拉班长坐下,把自己没喝的水递给他缓口气:“我要联系小舅去医院看姥姥,顺便检查身体,马上就要上课了,你喝了水赶紧去吧!”
“舒宁,节哀顺变。”
舒宁拍了拍班长的肩膀:“好朋友,谢谢你。”
班长却斜眼看过来:“你有钱打电话吗?”
“没有,”所以等你,而你真的来了,我很感激。
班长:“……”
不放心舒宁的班长宁愿不上一节课,也要围着舒宁转,手拉手像哥哥哄弟弟似的,来到小卖铺。
里面坐着一位大妈,戴着眼镜很和蔼,班长轻车熟路的非得帮舒宁按号,通了以后才把话筒递给舒宁。
此时此刻兜比脸都干净的舒宁声线有些沙哑:“舅舅。”
“嗯。”
“舅舅。”
“嗯。”
“舅舅!”
“嗯。”
班长:“……”到底怎么回事?
舒宁叫了好多声舅舅,才平复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以前刚跟妈妈回去的时候,舅舅还时不时的过来看看,不是很放心,可接触“上等人”久了的舒宁,已经习惯秦玉镯的思维模式,认为舅舅是上不得台面的垃圾,根本不屑搭理。
舅舅虽然单纯,但久而久之笑容就淡了,知道舒宁过得非常好,不喜欢自己,就真的不来看了。其实舅舅待人以诚从不欺骗,只是性格木讷,呆头呆脑,又不会甜言蜜语,自然争不过有心机的人。
“舅舅,姥姥不在了,”舒宁哽咽着,以前经历的疼,如今面对依然很痛,可既然回来了,自然不能放过她们:“姥姥十天前晕倒了,是邻居张婶子发现的,李叔家有车将姥姥送医院治疗,还垫付了二百多。大姨跟二姨知道后都不愿意交费,也没还钱,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姥姥……就没有了。”
“在咱们村里有把房子留给儿子的习惯,大姨二姨怕姥姥把房产给你这个唯一的儿子,提前就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因为找不到房产证闹到学校,就今天,大姨在老师办公室里把我打吐血了。”
舅舅听得脑海一阵空白,根本不想相信,也不能相信,手抖的很厉害,无法接受老母亲就这么走了,我还没娶媳妇儿,还没孝顺她呢。眼泪顺着黝黑的脸庞不停的流,抿着唇,悲伤的无法马上回话,一旁的工头歪着头看他。
以前的公用电话声音不小,距离近的话能听的一清二楚。
对方的沉默,让舒宁恨铁不成钢,立刻把痛苦的语气变成锋利的刀:“你邮寄了多少钱给大姨?她要是给姥姥生活费,姥姥至于刷铁片子挣钱给我交学费吗?我说这么多你都不信对不对?我理解你信任血亲的心情,但也要看对方是不是人吧?”
“小宁……”这声音无比低沉嘶哑,令人难受至极。
“我知道,血缘关系是种无法打破的魔咒,”手被班长抓住,舒宁心里一暖继续攻心:“舅舅,大姨跟二姨不会掏一分钱给姥姥下葬的,她们甚至会找各种理由推掉责任,千方百计卖掉房子。你今天就回来,借两千块钱有备无患,咱们去区医院先看姥姥,顺便问问护士,再回村里问问邻居。”
“好,我听你的,”智商已经乱成线团的秦玉福,耳朵嗡嗡响。
放下话筒,班长马上交钱,拉着舒宁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情绪很激动,平常挺给力的一张嘴,怎么就说不出安慰的话呢,憋红了脸,没见过社会险恶的班长下了决心:“我在这里陪你。”
舒宁很累,头一歪,靠在班长肩膀上:“白鹏,以后咱们就是好朋友了。”
“啊?”班长挠了挠脑袋,很疑惑:“咱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
舒宁终于笑了,笑的纯真无邪,毕竟外表是十三岁的少年啊!
工头开车送舅舅来的学校,也没什么好寒暄的,让舒宁赶紧上车,秦玉福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马上飞到母亲身边。
班长把着降下来的车窗不放,看着两个黝黑的男人,没一个像舒宁,哪个是小舅?不管了,班长知道他们赶时间赶紧开口:“我是三班的班长白鹏,老师让我告诉你舒宁被他大姨打伤流血了,原因是想要房证卖房子动手术。”
老师是一种神圣的职业,老师说的话非常有分量。很明显班长白鹏撒谎了,但他不后悔,之前好友打电话时没提手术的事,既然要去医院,随便找个住院处的护士一问,就能知道真相。白鹏松开车窗,看了眼舒宁,好朋友我能力有限,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舒宁重重的点了下头,这个时候说谢谢就太见外了。
车一溜烟跑远了,白鹏静静的站在路边,觉得自己真是渺小,什么都做不到,忽然眼前一亮,学校里有不少舒宁的同乡,流言蜚语杀人无形,嘿嘿嘿……
车子到了医院后,工头并没有离开,跟着舒宁与秦玉福一路询问,找到太平间。
站在外面靠着墙,工头嘴里叼着烟并没有抽,眯着眼睛,听着里面传来肝肠寸断的号啕哭声。
一个小时过去了,秦玉福哭的都软了,根本站不起来,工头将他一把拉起:“行了,早干什么去了?赶紧把老人下葬安息吧。”
不停的点头,如今的秦玉福与舒宁都哭成了泪人,舒宁也是头一次见到姥姥的尸体,自然真情流露。
不过,有些事还得办,舒宁不得不打起精神,自己萎的话,舅舅这辈子依然会被大姨二姨吃的死死的。
“小舅,去问问主治医生吧?”
工头是见过世面的,这孩子口口声声说大姨二姨丧尽天良,他有些不信,死的人可是亲妈呀!于是拉着秦玉福去确定。
舒宁没有跟着,有些事告诉跟自己解开谜团是不一样的。
从主治医生,住院处护士长,交费情况等都询问一圈后,秦玉福彻底傻眼了。老妈从送到医院到死亡……只交给医院二百五十元,还是邻居垫付的!真相就像一把刀,狠狠得插入心脏,令人无法忍受。
工头把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才止住心里的火气:“你还是男人吗?赶快振作起来,逝者已逝,珍惜活着的人吧。”
秦玉福迷茫的看着工头好久,才拍腿站起,往太平间跑去,舒宁还没看医生呢!
其实舒宁没事,在老师办公室里咬破舌尖是为了让大姨臭名远扬,不然等秦玉镯把自己接走,大姨又去学校以辍学的名义骗钱怎么办?今日种种,舒宁不得不防。
办好手续后,工头联系好友帮忙买棺材,那时候的农村喜欢土葬,有钱的办七天,没钱的办三天,请村里老乡过来吃饭,哭一哭。当天下午三人就回到了乡下,房子里乱糟糟的,家具都没了,连被子衣服也不见了。
原本就一贫如洗,就房子值钱,秦玉福眼睛又红了,舒宁叹息:“先去邻居家还钱吧。”
秦玉福重重的点头,走了出去。让这么老实的人借钱还债,真是难为他了。舒宁连忙收拾下炕头,让工头坐下:“今天谢谢您。”
“不客气小朋友。”
“我能知道您为什么帮助小舅舅吗?”舒宁也算见多识广,奈何上辈子眼瞎,这辈子不得不仔细,为了给男人留下好印象,舒宁歪歪头,看起来就像一个好奇小孩。
“他是我从村子带出去的,”工头终于可以抽烟了,眯着眼睛,很爽啊:“小福老实本分,我也没想到他姐姐会以帮他攒老婆本的名义,把他的工资全部占为己有,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讲吧。”
“今天大姨逼我要房证,我才起疑心的,不查不知道一查心都碎了,姥姥走的凄凉,大姨二姨肯定会为房子闹,小舅一向心软,我怕夜长梦多。”
“你也想卖房子?”男人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什么根长什么瓜,难道这孩子也是狼?
“嗯,”舒宁豪不退缩的跟他对视,坦坦荡荡:“应该够在市里偏僻的地方买平房了,姥姥生前最后的遗憾就是舅舅还未娶媳妇儿。”
工头眼神一亮,可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卖房子的事交给我吧。”
外面吵吵嚷嚷的,二姨跟大姨来的好快,这大嗓门,恨不得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们委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