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97.祭奠
净空不是个会伤感的人,对着金禄和了缘的墓碑,虽有万千言语,却依旧克制着。
莫欢在碑前摆好素斋果品,看着半蹲着身子在坟边清理杂草的男人。当年那个身影单薄的小和尚,十几年的风雨,刀刻般的眉眼染上几分风霜和沧桑,慢慢变成了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祭奠的时候,净空静默得让莫欢有些心慌。
林间秋风阵阵,晃得火盆里的火焰跳了跳,几张未烧尽的白色纸钱随着风盘旋而去,落下几点灰烬,点落在净空的襟袍上。
莫欢不安地去看他,男人不紧不慢地往火盆里烧着纸钱,偶尔抬头看了几眼墓碑,目光沉静迷离,却又复杂难言。
似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净空转头对上莫欢的杏眼,嘴角轻翘,朝她安抚一笑,眸光温柔。
莫欢无端悬着的心慢慢地放了回去,她随手从旁边捡了根树枝,轻轻地翻了翻火盆,让纸钱燃得更尽些。心中斟酌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世的?”
爱得愈深,就更想知道他,知道他的过往,知道他的痛苦,知道他的欢喜。
可这话一问出口,一对上净空沉静的目光,莫欢就有些后悔了,连忙垂眸不敢看他,嘴上语无伦次道:“那个,我瞎问的,你就当没听见……”
净空心情平复了许多,将手里最后一把纸钱放到火焰中,任由火苗吞噬纸钱,吞噬回忆里苦痛的过往,慢慢燃成灰烬。
见莫欢垂眸,话音愧疚,净空轻笑一声,拿过她手里的树枝杆,才徐徐道:“我七岁的时候。”他只顾着自个儿难受,倒把她忽略了,知道她忧心自己,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话语平静,“金禄临终前告诉我的。”
那就是在自己遇到他时,他已经晓得了自己原是皇子,而他的父母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
那段日子里,想来是他最难受的时候罢,最亲近的人离自己而去,又晓得自个儿的身世,却依旧被人放在佛音寺没有接回宫。
莫欢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曲折的故事,若是自己,肯定会怨恨的罢。
她脑海里又浮起那个面容淡淡,时常一人对着落叶发呆的小和尚,还有那个躲在墓碑前偷偷哭泣的小和尚。
莫欢的眼睛有些酸胀,她想起自己在佛音寺的那段日子里,老是缠着他烦扰,或者故意去找他的茬,心中愧疚又添了三分。那个时候,他兴许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舔。舐自个儿的伤口。
“我……我不知道,对不住。”莫欢声音微哽,断断续续地道着歉,杏眼里水光潋滟,努力忍着想要溢出去的眼泪。
她突然的悲伤让净空有些不解,又细细一想,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心里头有些暖,又止不住想笑。
净空见纸钱烧得差不多了,便扔了树枝,伸手把半蹲着的小妻子拉了起来,又弯腰细心地替她抚去衣摆处的几片落叶。
“为什么哭?”他把人往自己跟前带了带,凤眸紧紧地盯着她,想从她眼里读出更多的情绪来。
“我没哭。”莫欢原本好不容易把眼泪憋回去,被他这么一问,眼泪一下子忍不住坠了下来,害得她连忙垂了眼不敢看他。
果然就听他一声轻笑,莫欢尚不及去拭泪,下一瞬下巴就被他轻轻地挑了起来。
净空原想用手去给她擦眼泪,却没意识到自个儿手指上沾了些灰,眼泪没擦干净,反倒在她秀净的小脸上留下两道灰痕。当真和哭花了的脸有得一比,却仍然掩不住她的俏丽和娇媚。
见她犹不自知,净空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把莫欢看得一脸莫名。
“没哭的话,方才是谁直掉金豆子的?”净空伸出食指在她小巧的鼻尖上点了一点灰。现在是花得更彻底了。看着眼前的小妻子,净空眼梢的笑意更盛了一些。
他的喜悦是由内而外的,直达眼底。
见他敛了悲愁,莫欢原本那点子悲伤的情绪,也慢慢散去。被他这样一问,又觉得不好意思。
见她抿着嘴不说话,净空轻轻一笑,慢悠悠地从袖里抽了条素帕子,支起她的下巴,轻柔地替她把脸上的脏东西慢慢地搽干净。
“那个,若我知道,”莫欢的脸微微发烫,目光在他俊郎的眉眼间睃巡,斟酌语气慢慢道:“我当时一定不会那样子烦你。”
净空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替她把鼻尖的一点小灰抹去,才对着莫欢温声道:“不烦人。”
那个时候的净空,是悲伤难过的。
他年幼的岁月里,金禄是他最大的温暖和倚靠。老宫人给予他父亲般的保护,又给他母亲般的慈爱。
金禄急病而亡,而自己真实的身世,无疑又往他年幼脆弱的心灵上狠狠再扎上一刀。
“我很喜欢。”净空紧紧地握着柔若无骨的小手,目光眷恋。
细细想来,他是感激的,他从后山捡到的小女孩,机灵而又作怪,占了他许多心神,让他无甚精力和时间想起悲伤。
眼前的男人眸光微亮,笑意满满,眼底的宠溺差点把莫欢溺毙了。莫欢呐呐地,不知该如何应他,只直愣愣地看着他。
“咱们回去罢。”见她呆呆的,净空又看了一眼金禄和了缘的墓碑,牵着她慢慢地往佛音寺方向走。
莫欢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温温热热的,一片心安。莫欢见他心情尚可,指甲轻轻地划了划他的掌心,见他看过来,莫欢才问道:“王爷和了空大师最远去过哪里?”
净空把她的手往掌心收了收,放慢了步子配合她的步伐,忆起和师父四处云游的日子,心中莫名畅快:“去过很多地方,有次随船商去了次东琉国,遇着海上大风暴,险些回不来,好在化险为夷。”
虽然风里来,雨里去,遇过灾难与瘟疫,遇过流寇与强贼,惊险不断,却也肆意而张扬。
莫欢看他轻描淡写,其中艰险恐怕一言难尽。听他这般两三句一笔而过,心中也是突突直跳,颇有些担心道:“你以后不去了罢?”
净空见她一脸惶恐,忧心忡忡的模样,知道她心中所虑,笑着安抚道:“不去了,就守着你怎么样?”而且就算他想走,恐怕皇帝也不一定会放人罢,至少目前是不肯放人的,更何况还有她在,他怎么舍得走。
莫欢心中仿若打翻了蜜罐,却有些羞涩,偷偷地瞪了他一眼。她原是怕他又像年幼那次不辞而别,并非真心想把他拘在身边,想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若带着我,去哪儿都可以。”
“好。”净空不假思索,一口应了下来,见她目光透着兴奋,笑着问道:“你想去哪儿?”
“去好多地方,去江宁,去万州,还想去泉城……”莫欢听他应承下来,也不去想以后真的能不能成行,直掰着手指头把想去的地方一一念给他听。
她每说一个,他都说好。
…………
等到了夜里,净空在嘉善堂用过晚饭,就没有再回前院。
连枝南燕服侍夫妻两个梳洗过后,便退到外面侯着听吩咐,不敢多加打扰。
净空一身雪白绫缎中衣,从一个匣子里拿了个青玉琉璃小瓶,坐到莫欢那边的炕上去。
昏黄的烛火之下,她粉黛未施,腮凝新荔,靠着大迎枕,这些日子他看着她一点点从含苞的花儿绽放开来,妖娆娇媚,让他渴慕而又眷恋。
莫欢见他坐过来,连忙往里头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予他。
等净空看到她裤管处露出一小截细白小腿和莹白微肉的脚丫子,才想起自己要干的正事。
净空不客气地握住她的脚踝,拉过她的小腿,轻搁在自个儿的大腿上。
“要做甚么?”莫欢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往回收,却动弹不得。
看到他手里的药酒瓶,又想起今日回程时马车里的情形,莫欢才明白过来,乖乖地把裤管撩到膝盖上头。马车上他原打算脱了她的鞋袜先给她揉揉的,只是莫欢不同意,万一被下人看见了,多不像话。
净空拔了瓶塞子,屋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他一边往掌心倒着淡褐色的药酒,一边催促着道:“再卷上去一点。”
莫欢嘟了嘟嘴,顺从地把裤管卷到大腿中间,幸好自己腿细,裤管又宽。
细白的凝肤在烛火映照下泛着微微润泽,仿若一块白玉,净空想起昨夜帐中旖旎,喉结难以克制地动了动。
下一瞬,莫欢右腿微微一凉,淡褐色药酒覆在腿上,温热的大掌紧随而上,从上到下细细地揉着。
“疼不疼?”净空的力道只用了两分,手上的动作没停,抬头看了小妻子一眼。
“不疼。”莫欢摇了摇头,下午的时候腿就开始有些酸疼,被他这般轻揉着,反倒舒服得不行。
莫欢止不住轻轻叹了一声,还没等她说“舒服”。男人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就重了三分,一阵酸疼顺着脚上的筋脉直蹿而上,莫欢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哎呀,疼……你轻些。”
净空轻睨了她一眼,手上的力道没有减弱,揶揄了她一句:“在车里就该这般了,你偏生不要。”
莫欢既酸疼,又隐隐有一股舒爽之感,两重作用之下,眼角泪花直冒,嘴上直哼哼:“你轻些呀……”马车上不是不方便嘛,下午到王府的时候,他被请到前院去,自己又要到香扉阁,等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饭的时辰了。
净空没听,见她扭着身子乱动,害得他力道用得不得劲,遂伸腿轻压在她另一条未揉的腿上,又把她的右腿抬高些,温烫而粗糙的指尖顺着小腿渐渐往上,看着她蹙着眉尖,一声声低。吟从红唇轻溢而出。明明不是做那事儿,他却克制不住想起红帐里的旖旎。
手上的力道不减,却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暧昧。莫欢腿疼得厉害,一直娇气地喊着,丝毫没想过这般会让外头的人想岔去。
“我不来了……,一边就好了,我受不住了……哎呀……你轻些……”是姑娘的声音,酥软妩媚。
“受不住也好生受着。谁让你这么娇气的……”是王爷的声音,低沉而宠溺。
连枝和南燕侯在外头,听着自家姑娘一声声娇语轻喘,还有王爷的轻笑和宠溺的话语,下意识地对看一眼,又红着脸各自撇开眼去。
她们家姑娘甚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