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郎心冷如铁
按璃儿的想法,这个冷秀胆敢行刺公主,是死上一万次都不嫌多的。但公主好了后一反常态,没有像以前那样吃一点亏就暴跳如雷,反而跟没事人似的,把人关起来就忘了。她暗自揣测,按照公主以往睚眦必报的性子,要是有人打了她脸,她就要剁谁一只胳膊的做法来看,多半是在酝酿着怎么用最折磨的手法弄死冷秀。
璃儿觉得,顶好的就是任冷秀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最好,要是跟大公主那样点天灯什么的,听说那股怪味能熏得人几天几夜吃不下饭。不过还是让人来禀告公主一声,说不定公主有别的想法呢。
这下琳琅就算再不想处置这个冷秀都不成了,人都快死了,她想了想,问璃儿:“咱们这里有养着大夫么?”
璃儿眨眨眼睛,心道,幸亏还是来禀告公主一声了,果然公主不会让他这么简单就死了。“公主忘了,咱们景和宫里没有养着大夫,但骆羽是懂点医术的,尤其是对付这种刀剑外伤。”
“那就让骆羽一起来看看吧。”琳琅对这个冷秀也是心里没底,郦元一定让她斩草除根,估计女皇也是在盯着她的,她虽然不想杀人,但要是就这样放了,似乎跟公主平时的做法大相违背了。她也想,要是真的要死,我也不拦着好了,她带上骆羽,也是怕自己到时一个忍不住,犯了职业病要下手救人。
她想想,在脑海里问公主:“公主,那害你的冷秀现在快死了,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公主似乎在生闷气呢,这占了她身体的家伙这两日来就没干啥让她顺眼的事。现在听她一问,没好气的说:“想死?怎能让他死得那般轻易。当然是先救活了,再慢慢整治。”
琳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问你也是白问。
不料公主大大咧咧的说:“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很容易,你只要告诉他,他未婚妻没死就好了。他就算有条腿迈进了地府,也会爬出来求你。”
琳琅吃了一惊:“这怎么说?”
公主气呼呼的说:“当初我见这小子有个青梅竹马的意中人,让他入宫伺候我似乎有点强人所难,我也跟陛下推辞来着,可陛下被华祝薇的言语迷惑了,说只要杀了他的意中人就好了。我看情况不对,就找人偷偷的把他的那个给换了出来。没错,他想跟青梅竹马成亲那天我就把人给换了,后来洞房花烛夜被杀的是替身。亏我这么替他着想,他竟胆敢害我,现在老天有眼,让他的心肝宝贝没死,还攥我手上,我看他能脱出我五指山去!”
琳琅汗,心道公主啊公主,你这副恶霸般的嘴脸是跟谁学的。不过这阴差阳错的保存了人家的未婚妻性命,却遭到报复,倒也不怪你生气。
琳琅带着璃儿,在小黑牢外头跟骆羽汇合,骆羽手里还拿着个小包袱,装着平时用来包扎外伤的用品。
看守小黑牢的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面上一股风霜之色,一双刀眉十分刚毅。见到公主亲自率队前来,没有多废话,直接打开了牢房。
这牢房是建造在地下的,进了门,一道阶梯斜斜往下,那个牢头沉声道:“地上湿滑,公主小心。”一面擎着个火把先头带路,每走几级台阶,便点燃壁上的油灯。
一股潮湿酸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壁上的油灯反而衬托出牢房里阴森无比的黑暗。璃儿望向琳琅,柔声劝道:“公主,这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要不,咱就不去了?又或是,让人把他抬出来?”
琳琅想想:“不用了,他是受了外伤,不好挪动吧。”
璃儿心里一声叹息,不好再劝,只得把一块沾了香粉的手帕递给公主,想让她捂着口鼻。琳琅接过来嗅了嗅,香粉入鼻,顿时结结实实打了个大喷嚏,苦笑道:“不用啦,你自己用罢。”以前在她急救病房处理那些病人的时候,有时屎尿失禁的病人还更难闻呢,这股味道对于她也不算难以忍受。
璃儿早被熏得受不了了,但见公主都不肯用帕子,自己也不敢用,只得委委屈屈的跟在后面。
牢头手里擎着的火把停在楼梯底部,照映出一个黑漆漆的铁栅栏,里面暗处的地方黑乎乎一团,看不清底细。
琳琅一路走下,距离底部还有三四级台阶,已经发现脚下是湿的了。那个牢头道声且慢,把火把插在墙上,回身抱来大捆的稻草,铺在台阶上。
琳琅踩着稻草下到牢底,借着墙上的火光,看见这牢房大约六平米左右,地上湿漉漉的全是水,幸好铺了厚厚一层稻草,冷秀就脸朝下伏在稻草上面,身上还是那晚见到的一身亵衣,粘在身上,一动不动的生死不知。
璃儿欲言又止:“公主……”牢头也回头瞧着琳琅。骆羽瞧着公主也不说话。琳琅挥一下手:“把门打开。”
牢头又拿出柄钥匙把铁栅栏外面的黄铜大锁开了,呛啷一声抽出了绕门的大铁链,把铁栅栏推开半扇。这铁栅栏下半截泡在水里,早就锈了,推拉时发出阵阵令人牙酸无比的噪音。
这么一番噪声下来,那冷秀还是趴着一动不动,毫无知觉。琳琅直觉他不大好了,示意骆羽过去看看。骆羽把人翻过来一看,只见他衣衫尽湿,胸口被韩七戳出的伤口用一团破布胡乱堵着,伤口周围已经红肿起来,有发炎的迹象,四肢冰冷,额头却热得烫手,正在发着高烧。
骆羽看了一番,为难道:“他这伤口处理不当,混了脏东西,热成这样,恐怕是不行了。”
琳琅瞧了瞧,“得拿高度酒给他冲洗伤口才行,还是先抬出去吧,这里太潮湿,不行的。”
骆羽自然没有异议,也不嫌脏,一弯身就把冷秀的胳膊架到自己肩膀上,刚把冷秀扛起来,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开始眼神有点迷离,在室内一转,跟着落在琳琅脸上,顿时眼睛血红,嘴里荷荷作声就扑了上来。
这一下他用尽全身之力,离得又近,骆羽竟然没来及阻止,就见一道白影从他眼前过去,直扑公主。
琳琅被他吓了一跳,脖子被一双冰冷的手掐个正着,也亏得冷秀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已经抱着拼命的觉悟用死劲掐了,琳琅也只是觉得一阵疼痛,离窒息还远着呢。
骆羽回过神来,跳起来一拳就殴在冷秀背门。冷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亏得他受过良好教养,懂得吐血前侧一侧脸,没有直接喷了琳琅一脸。他吐过血后,反而清明了些许,也能说清楚话了,恶狠狠的道:“豺狼公主,纳命来吧!”
琳琅听到自己多了个这样的外号,一阵无语,又觉得对方这副样子有点可恨又有点可怜,抬手止住骆羽的拳打脚踢,盯着冷秀道:“如果我告诉你你未婚妻没有死,你会怎样?”
冷秀的眼睛突然瞪得极大,似乎绝不敢相信的样子,手下的那点子力度正在迅速减弱。
琳琅道:“我那时本来打算成全你跟你心上人的,所以找人把她换了出来……”
“公主!”璃儿担心的喊了一声,脸上全是不赞同的表情。公主怎么能把这样跟皇上作对的事情,就这样说出来了呢,旁边还有外人呢。
琳琅不介意这些,她觉得这都是些细枝末节而已,只是继续对冷秀道:“我让人把她藏起来了,打算等风头过了,让你们团聚的,谁知道你等不及要跟她成亲,所以……嗯,就那样了。”
冷秀直愣愣的盯着她,似乎站都站不稳了,全靠他掐在她脖子上的双手吊着身体,人一径的溜下去,差点都要跪在地上了。忽地他扬起头,凄厉的惨声大笑道:“我为了她,全家都死了,我为了给家人报仇,到了这般田地,你现在告诉我,她还活着……你……我……!”一口气上不来,人就撅了过去。
一双掐着人的手还死死不松,整个人挂在了琳琅身上,头垂下来,嗯……吃奶的高度。琳琅无奈的伸手揽住那个湿漉漉冷冰冰脏兮兮的身体,好让不坠断了自己脖子,下令:“骆羽,过来把他扛到本宫隔壁的客房去,剥精光,给我洗干净了,本宫等下亲自炮制他!”
骆羽手忙脚乱的过来把冷秀像扛米袋一样扛走了,公主太可怕了,人都这样了,她还要再整治一顿,难道有恋尸癖么。
琳琅摸摸被冷秀掐的淤青的脖子,心道,少年,就冲你掐我这一下,我就不能让你死的这么大义凛然的,不然不就显得咱就是个大反派么。我必得借提灯女神(南丁格尔)的灯光,驱散你这受伤男人心头的阴云,借那穿越时空的温暖,照亮你这患者通往健康的心灵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