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5号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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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做到,又生开始减肥。
其实她在旁人眼中并不胖,夜总会里的红牌阿姑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她丰腴,比她有风情,但她日后需要生活在镜头下,想在镜头里仍然美,必须付出更大代价。
陈凤仪难免心疼,一时后悔同意她拍戏,可惜为时已晚,实在看不惯便会叨念她几句。
又生每每应声,却仍坚持节食,所幸有了成效,两月的时间,足足瘦下十几磅,脸比原先小了一圈。
新年伊始,又生存足房租钱,准备搬出去住。
“阿婆,高姐在清水湾附近有处房产,答应租给我,离我上班地方近。”
晚饭时,又生讲出自己想法。
陈凤仪微愕,随即落寞,“一个人住安不安全?”
又生看出她不开心,保证道,“阿婆,不要挂念担心我,我长大了,会照顾自己,也会时常回来看你。”
苏又存坐桌角剥文丹,听又生要搬出去,趁机道,“阿婆,我和家姐一起住,保护家姐。”
未待陈凤仪回话,又生便道,“不行,少了阿婆管,你能登天。”
被戳破心思,苏又存悻悻不语。
年后上班,又生和高子媚签下简易租房合同,从她手中拿来钥匙,家中简单收拾几件衣衫搬过去。
清水湾近两年才开发,地价不若中环寸土寸金,又比一家数口挤一间棚屋好太多。
苏又存帮她拎东西,美其名曰过来认门。
“家姐,这里比城寨好太多。”苏又存推开窗,入眼处是郊野公园和大片水塘,环境优雅,视野广阔。
又生心知弟弟想和她一起住,细路仔近半年来长得极快,已经高过又生一个头,伴随他一起成长的还有那颗敏感细腻的心。
又生能够想象到男校学生嘲笑他九龙城寨穷鬼场景。
“又存,想过来住...”
“家姐你同意?”
又生忙补充,“和家姐住可以,不许调皮,不许惹事。”
“家姐你最好!”苏又存咧嘴笑,张臂拥她。
又生乜他,拍开他胳膊,“少同家姐歪缠!”
高子媚偶尔也会过来住几日,只是她和苏又存互看不顺眼,十次见面会有九次吵嘴。
起因是高子媚无所顾忌,洗完澡穿条内裤坐客厅抽烟,不巧苏又存放学回来,将她胸前一对奶桃看个正着。
自此,高子媚骂苏又存咸湿佬,苏又存则以暴露狂称呼她,又生夹在中间,每每为难。
“你这个弟弟,男生女相,不是看他还算白嫩可人,早将他赶出去。”私下里,高子媚和又生闲谈,停顿片刻,她又打趣,“送去大富豪,讲不定能混成头牌。”
又生听过大富豪,相较尖东一带的夜总会更为高档,富太们也时常去作乐,更有专向富太提供服务的男侍。
“阿姐,不要打我弟弟主意。”又生不喜欢她这样讲苏又存。
高子媚笑一声,转开话题,“有个试镜机会,好好打扮,明天跟我去。”
又生难掩欣喜,忙问,“阿姐,是什么角色?”
“是《飞狐》剧组。”高子媚点燃烟,和又生细谈,“男主师妹,女三号。原本这个角色公司安排给卫雪,不过卫雪中途爽约,离开叶氏,剧组急找替补。虽然出境次数不多,但对你来讲,已经是踏出第一步的绝佳机会。”
万事开头难,又生已经很满足,笑道,“多谢阿姐。”
“废话少讲,先拿到角色。”高子媚比她淡定许多。
《飞狐》原在明报连载,叶氏将版权买下,投资拍摄电视剧,又生念书时常和同桌一起看明报,对高子媚口中的师妹角色多少有些了解。
英眉凤目,直鼻薄唇,一身男儿装,自有一番风流倜傥。这是原著中对师妹出场时的描述。
又生看向镜中自己,不觉生出几分自信,从面貌上看,她极符合师妹形象,只需稍作训练,将师妹的几分豪气演出来,又生相信,她拿到角色的机会便会提高几成。
转天,又生只作简单打扮,梳高马尾,露出光洁额头和一对英气的浓眉。
高子媚在外等她,见她这副模样,欲斥她。
又生抢先问,“阿姐,你有无看过《飞狐》?”
不待高子媚答,她又道,“我有,所以听我的。”
又生难得硬气,高子媚结舌,竟无话反驳。
视镜地点在叶氏影城办公楼,又生到时,已有十多人在等,或容貌出色,或气质绝佳,有她们作对比,又生瞬间变得不起眼。
又生从西装女士那里拿到剧本,是一段师妹与男主的对手戏。
断头崖参天古树上,两人共饮一坛陈年佳酿。
师妹斜歪树杈,仰头饮酒,以广袖拭嘴,“师兄,我要走了,祝你和敏姐白头偕老,共效于飞。”
师兄微愕,接过她扔来酒坛,“要走?去哪里?”
师妹朗声一笑,“天下之大,四海为家。”
又生看过原著,对这段再熟悉不过,私心里,她更希望男主选择师妹,奈何神女有意襄王无情,男主只中意与师妹脾性大相径庭的刁钻小姐。
不几时,试镜排到又生。
数英尺的办公室仅放有一张试镜桌,一架摄像机,坐两位试镜官。
试镜官并不多话,向又生作手势,示意她开始。
又生环顾四周,没有任何道具,办公室正中央唯有一把椅,又生将椅子挪到一旁,卷起手中剧本作酒坛,毫无犹豫斜躺在地,单手支额,面上露懒散倦怠笑容,“师兄,我要走了,祝你和敏姐白头偕老,共效于飞。”
话毕,她仰头淋酒,反手拭嘴角,低头时掩去眸中失落。
再抬头,她弯嘴朗笑,还未将最后一句台词讲出,已被试镜官拍手打断。
“不错,有感染力,也有张力。”试镜官不掩赞赏。
排在又生之后的演员立时黯然,谁都明洞这几声掌声意味什么。
又生从地上站起,抑住心中激动,向试镜官鞠躬并逐个握手。
当天晚上,高子媚便来夜总会找她,带给她好消息,“《飞狐》剧组来电,问苏小姐什么时候签合同。”
又生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笑眯了眼,“阿姐,我好犀利是不是?!”
“乡下佬!”高子媚唾她,下一秒,忍不住也笑。
试镜前,高子媚对又生没报太大希望,毕竟又生的竞争对手中不乏已有拍戏经验的演员,所以接到剧组电话时,高子媚比又生还惊讶。
不几日,高子媚代又生出面,与《飞狐》剧组签合同,并敲定演出薪水,一集戏五百块。对又生来讲,已是天价。
叶氏给演员的薪水并不高,像丁子安和黄梅芳盛名在外的演员,也仅是住普通洋楼,半山大屋都无力承担,更遑论太平山顶。
“也有例外。”高子媚笑,“唐菲菲知不知?丽池出来的妓.女,傍上和谐珠宝二公子,现住贝璐道大屋,和庄家做邻居。”
她鼓励又生,“妹妹仔,趁着年轻,醒目点,找棵大树好乘凉。”
又生持反对意见,“靠树树会倒,靠水水枯竭。”
“怠懒和你讲!”高子媚恨铁不成钢。
......
礼拜天,又生带弟弟回去看阿婆,顺便将她拿到角色的消息告诉阿婆。
“何时能放映?”陈凤仪迫不及待问。
又生好笑,“阿婆,还没开拍呢,估计要等明年。”
陈凤仪老怀大慰,饭前给又生阿公上柱香,嘴里念念有声,末了又供上一碗叉烧饭。
祖孙三人围圆桌而坐,又生心细,察觉到弟弟有心事,一直不多话。
饭后又生喊弟弟上天台,四下无人时才道,“存仔,在学校被欺负了?”
苏又存脸上浮现可疑暗红,撇开头,不愿讲。
又生也不逼问,跨过栏杆,悬腿坐天台沿上,看下面来来往往行人。
苏又存也盘腿坐下,他托腮叹气,颇感苦恼,“家姐,你、你能不能去趟学校,让密斯把我和叶思危座位分开。”
“他打你?”
“不是!”苏又存脸更红,不知该如何形容,“家姐,叶思危有问题,咸湿佬一个,他眼神...”
又生咯噔一下,隐约明白弟弟话中意思,“他中意男人?”
苏又存挠头,“家姐,我也不知,但我不想和他继续同桌。”
又生揽住弟弟肩膀,“关乎名声的事,先不要多讲,家姐去找密斯刘。”
晚七点之后,半岛酒店停车场,名车渐满,男士们穿考究西装,锃亮皮鞋,女士们穿新款靓裙,化精致妆容。
各色家族无一不到场,本埠豪门吸血鬼的盛宴。
唐旭德将宝马歪扭停进车位,朝又生抱歉笑,“我不大会开车。”
话毕,下车为又生开门,斜半身将胳膊肘递给她,半开玩笑,“公主殿下,允许在下当回骑士。”
又生噗嗤笑,戴手肘款白手套的手搭在唐旭德胳膊肘上,认真道,“哥哥,多谢。”
唐旭德笑弯眼,翩翩佳公子模样,“诶,我自己过来多无趣,等会我们跳探戈。”
他朝她眨眼。
到底小女孩,潜意识希望被喜欢,被尊重,和他一起,又生极轻松,话也比平时多。
又生穿一件白色鱼尾洋裙,梳发髻,露出光洁额头,英气浓眉,和唐旭德相携入场,不知情的以为他们是对男才女貌小情侣。
有侍者引他们去偏厅,庄国栋一身唐装,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他坐在主位,逐个与拜寿的后生仔讲话。
记忆中仍旧熟悉的面孔,又生按捺住激动,随唐旭德过去祝寿。
“阿爷,爹哋去罗省无法赶回,嘱我代问好,祝阿爷生辰愉快。”
唐旭德父亲是盛名在外的成衣制作大师,英女王和玛丽珊郡主是他忠实粉丝,亦是本埠豪门家族座上客。
庄国栋笑眯眯道好,再看又生,四目相对瞬间,竟觉有种莫名熟悉感,他道,“阿旭,你女友?”
唐旭德笑,“书生有意神女无情,阿爷,我还需努力。”
又生脸热,不会将他话当真,既然带她过来,总要有个借口。
“阿爷。”话出口,又生才意识到声音多颤抖,她抱拳笑,“祝阿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庄国栋弥勒佛一样,不住点头,“好,好。”
多亏唐旭德,又生再次见到庄家所有人,她父母亲,阿叔阿婶,还有兄弟姐妹。
怪的是,他们和庄国栋有同样感受,只要与又生视线相触,便会生出莫名熟悉感。
四姨太这种感觉最强,又生几乎要喊她一声妈咪,话到嘴边,硬咽了下去,瞥一眼脸色发白的庄四小姐,又生笑眯眯道,“阿婶一如既往,依旧靓过港姐。”
四姨太带几分女儿家羞涩,“人老珠黄啦。”
“在我心中,阿婶最靓。”妈咪最靓。
“小嘴抹了蜜一样甜。”四姨太合不拢嘴,转对唐旭德道,“阿旭,你女友不错,有空约出来一起打牌。”
唐旭德应好。
四姨太向他们致歉,因为看见熟人。
前厅音乐悠扬,舞池内人影双双,有靓女过来,邀唐旭德跳舞,又生毫不犹豫让出男伴,坐一旁看他们起舞,同时也在等庄四小姐。
果不然,庄太初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又生挑眉,斜眼睇她。
“有话和你讲。”庄太初先按捺不住,低声道,“出去讲。”
“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那我好没面子。”又生靠在藤椅里,一动不动,“有话讲,有屁放。”
庄太初脸涨红,“你、你怎么这样。”
“我怎样?”又生摊手,颇感无奈,“九龙城寨穷鬼,只会张口闭口问候人母亲,四小姐,你不过早上岸几年,何必假作淑女。”
庄太初不语,良久试探道,“我给你钱,你要多少?”
“大金牛烫手,不好拿的。”又生似笑非笑看她,“两万块买条命,多简单。”
庄太初神色数变,急急央求,“可你还好好活着,我无意害你,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又生惊叹她竟能讲出这番话,稍起身,伏她耳低声道,“四小姐当太久,忘了你仍有具低贱灵魂?死三八,少在我面前扮无辜。”
唐旭德喊她,又生向他挥手,同时起身拍拍庄太初肩,“四小姐,可有惦记过阿婆和弟弟半分?他们才是你至亲。”
言罢,又生把手递给唐旭德,陪他一起下舞池。
......
叶令康父子来的偏晚,祝寿之后,叶思危独自行动,不稍片刻已无人踪,叶令康环顾四周没看到人,也怠懒管他,碰巧遇见几个叔伯,立在一旁闲聊。
蓦地他视线定住,落在他正对面不远处的吧台。
“阿康?”
叶令康回神,扫过那抹白色身影,继续和叔伯聊天,一时讲经济泡沫,地产不好做,一时又讲恒指走势下跌,该早早斩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