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顾渊左右寻不见易大先生,顾他却仍不心死,他想自己方才在酒楼上看见易先生时,易先生是往城东去的,便匆匆回酒楼内找店伙计结了账,带黎穆向着城东找去。只是他在那附近转了好几圈也不曾见到易先生的身影,这才死了心,垂头丧气般往回走,全然不见身后黎穆的神色已显得有些怀疑古怪。
顾渊已没了再闲逛的兴致,二人一同回了竹师儿的院子,不过半天功夫,栾君竟已不见了,顾渊问了竹师儿,才知道早上栾君说私下有些要事,已于今日离开了。
虽说顾渊的确觉得栾君可疑,也一直想找个法子支走栾君,可栾君自己走了,顾渊却觉得不对劲起来,他向竹师儿细询原因,竹师儿打趣般回答他:“栾君说您总是嫌他碍眼,此刻正巧有了借口离开,便急匆匆溜走了。魔君您也切莫生气,这小子一向贪生怕死得很,若是您有事找他,他一定很快便会赶回来。”
顾渊细想来,这一路上他觉得栾君行事古怪,加之为了隐瞒身份,的确数次瞪视或斥过栾君,可栾君走得太巧,让顾渊隐隐觉得心惊,也不知栾君是不是怀疑起了他的身份。
顾渊忧心忡忡,他一路回了屋内休息,昨夜栾君还在时,顾渊一人占了床,黎穆照常在一旁闭目修行,栾君则在窗边坐着发呆,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一般,怔怔愣愣的一句话也不说,倒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了些什么,是否与今日之事有关。
今日栾君走了,屋内便只剩下顾渊与黎穆二人,黎穆是个闷葫芦,不喜欢过多说话,顾渊觉得无趣,趴在床上盯着黎穆的尾巴,脑中忽而冒出一个极为奇怪的问题。
“徒儿。”顾渊小心翼翼开口问,“你平日里……是如何穿衣服的?”
那么一大条毛茸茸的尾巴,一定极不方便才是。
黎穆闻言睁开眼,回首看了看他,神色极其复杂,干脆当做不曾听见,又转回头去。
顾渊倒是存心想要逗一逗他,便又说:“开裆?”
黎穆一顿,似乎被他这一句话噎住,猛然回首怒视,显是对他的玩笑恼极,顾渊见他的反应有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又打趣道:“难道是在裤子上剪开一处?可为师看你的尾巴甚是蓬松……”
黎穆怒道:“师父!”
顾渊在床上大笑不止,他抑不住去想那副光景,穿裤子时需得先将尾巴拽出去,再将倒伏过来的毛一丝丝薅顺了,每日都得来这么一次,配上黎穆素日里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实在是憋不下去了。
黎穆怒而起身,几步走到床前,高声威胁道:“别笑了!”
顾渊仍是笑个不停,道:“好好好,我不笑了。”
他捂着自己的嘴,敛容坐了起来,可还不曾撑住片刻,立即破了功,又抑不住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黎穆恼极,却不知道如何是好,眼前人好歹是他的师父,他再气也不能将人一刀杀了,憋了许久的气,见顾渊笑得越发肆无忌惮,一时恶向胆边生,扑上去呵他的痒痒。
顾渊不曾生气,只是笑着要躲开他的手,黎穆却眼疾手快很有技巧,顾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呛出泪花来,再看黎穆仍是怒气冲冲地朝他道:“让你笑!”
顾渊本就极为怕痒,他四下躲不开,只好可怜兮兮向黎穆告饶道:“停手!哈哈!为师错了,为师知错了!”
黎穆这才停下手,一面蹙眉认真补了一句:“我没有穿开裆裤。”
顾渊原已笑过了劲,正躺在床上深呼吸尽力平静下来,可黎穆忽而来了这么一句,他噗嗤又笑了起来,黎穆见他又笑了,恼怒得很,干脆将他按住,伸手去闹他的胳肢窝。顾渊笑着去推他的手,几下挣不开,耍赖在床上打起滚来,黎穆一下抓不住他,竟真让他滚了出去,顾渊砰得一声在床柱上撞着了头,又乐极生悲顺势一把摔下了床,疼得龇牙咧嘴,满目金星。
顾渊捂着磕伤的额头,认真想了一想,大约是觉得自己方才真是蠢极了,仍抑不住低声笑着,正要爬起来,伸出手想要扶住床沿,却一把抓住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他的脑子还有些迟钝,不知自己握住的是什么,便顺手捏了一把手里的东西,倒是温热的,一面抬起头,正巧对上黎穆的目光,顾渊这才忽而回过神来,他手里抓住的,好像是……黎穆的尾巴。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谁也不曾率先开口说话,这场面真是尴尬极了,而顾渊显是方才笑岔了气,他心中想闭嘴安静下来,却抑不住打了一个嗝。
他慌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黎穆已沉下脸色,冷冷开口道:“松手。”
顾渊忙不迭松开手,小心翼翼去瞧黎穆的神色,一面忍不住用另一只手蹭了蹭自个的手心,在心中暗暗想,嗯,尾巴的触感也很不错。
黎穆已气得走出门去,顾渊想黎穆这一定是害了羞的,他的反应别扭得有趣,顾渊免不了又傻笑上两声,顺带着嗝了一句,他急忙捂着嘴,强忍住笑意,闭目调息顺气,再不敢去胡思乱想。
……
待到次日清晨,竹师儿一早便告知二人她已寻着了其风剑的下落,狼君死后,这剑被人取走,放在郴州周家府邸内,由咒诀镇着,周家并非什么大宅邸,族内或有零散几人修仙,可那修为与顾渊差不了多少,算不上是多大的威胁,只是咒诀是高人所布,强行破开很有些难度。
顾渊对周家的认识仍停留在那年的越山大会,他还记得周家少爷与他那位小相好的模样,只不过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他想那位周家少爷修为浅薄,跳不出生老病死,他现今或许已老了。
黎穆因昨晚之事,仍冷着脸对顾渊不理不睬,他着急要赶去周家,顾渊便回屋去收拾东西,转身眼角却瞥见竹师儿朝着黎穆招了招手,似是有什么话想要与他说。顾渊恐他们谈的是什么要事,便留了一分心眼,悄悄走到一旁,催动灵力去偷听二人谈话。
他先是听着竹师儿与黎穆说了些厉玉山与雅泽夫人的往事,算是满足了黎穆想知晓父母生前过往的愿望,而后话锋忽而一转,叹下一口气,与黎穆说道:“黎少主,若狼君还在世,他一定极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黎穆显是不解,问她:“什么意思?”
竹师儿轻声道:“我虽从不认同他的意思,倒也尊重他的决定,自遇到雅泽后,他的性子已良善许多,他一向仇怨是世上最为可怕的事情,他不希望你为他去复仇。”
黎穆蹙起眉来,显然并不相信,他问竹师儿:“你为什么忽然与我说这个?”
竹师儿略显犹豫,片刻后,仍是说了下去:“其风剑是我一生中所造的得意之作,可一把剑锋下有无数怨魂,以你的修为……你绝对镇不住它。”
这一句话无头无尾的,黎穆显然不曾听懂。
竹师儿仍在往下说:“逝者已矣,你父亲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活着。”
黎穆一字一句道:“师父不是这样与我说的。”
竹师儿微微一笑:“我知魔君要你为父母复仇,我不敢私下说他不是,是是非非,便请黎少主自行斟酌吧。”
她说罢离去,顾渊急忙赶在黎穆之前溜回屋子,装作正在收拾那两件衣物的模样,心中摸不清这事情的头绪,看样子像是尹千面隐瞒了些事情,逼着黎穆去报仇。而黎穆冷着脸走进来,嫌他太过磨蹭,心情已是极差,顾渊慌忙弄好东西,跟着黎穆跑出门去。
暮时他们抵达郴州,黎穆想趁着夜色先混进周家探探路,顾渊无甚意见,左右闲来无事,便也随他一块去了。
他们翻进周家别院,按着竹师儿的描述寻到地方,竹师儿说其风剑放在宝库之中,只见宝库外守卫森严,铁门相护,门上有阵法,顾渊心想自己是一定破不开这阵法的,他转头去看黎穆,黎穆也皱着眉,低声道:“可以试一试。”
顾渊担心他夺剑时伤了守卫,那些守卫也是些无辜清白之人,他本想试一招声东击西之法,黎穆却已自墙头跃下,轻易放倒了几名守卫,顾渊一怔,免不了皱眉,他接受不了魔修视人命为草芥的做法,走上前一看,这才发现黎穆只是以煞气将人震昏了过去。
他想不到黎穆会留这些人的性命在,不免对黎穆平添两分好感,一面慌忙跟上黎穆脚步。
黎穆已闯到门前,低头研究起了那阵法。顾渊正想护着宝库的阵法一定极难破开,若是黎穆弄不开求助于他又该如何是好,可不想黎穆一招下去,阵法已破,二人对着那门呆怔片刻,黎穆率先回神,一把将铁门推了开去。
其风剑正挂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