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竹马

1.竹马

“阿炎,你……差不多……行了吧……”

十二岁的胡非一身灰色布衣,张开双臂挡在西野炎面前。因为他底气不足,所以眼睛闪闪躲躲不敢看近在咫尺的另一位少年,神情怯弱,“他们已经被你打得很惨了……再把丹药也抢走的话……阿炎你真的是太……”

胡非结结巴巴的、浑身都在哆嗦,他最后下定决心似得紧闭双眼,终于把话完整的说了出来:“阿炎你真的就太过分了!”

要挨揍了。

胡非闭着眼睛在心里一声哀嚎,他不用想象,也知道面前的少年肯定是一副双眼喷火想要把人活吞的可怕模样。

他咽了咽口水,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如他所愿。

直直的一拳带着十足的力道落到了胡非肚子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在了地上,干燥的土泥地上溅起了灰尘。

“喂……我说你个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废物,在我面前瞎逞什么能啊?”

头顶响起了少年不可一世的声音,接着胡非后背又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

明明比胡非小半年,可西野炎已经比胡非高了整整一个头,此刻他更是居高临下的盯着胡非,目光里的嫌恶毫不掩饰,像是在看什么垃圾一样,“再说了,这群家伙先动手想要抢我的,想要抢别人就要先做好被别人抢的准备。”

此时正乃三月春好天,正午的阳光和煦,但空气干燥无比。胡非同西野炎僵持在一片树林外、还没有生出新芽的小土坡上。胡非的身后,七零八落的躺着几个同龄的少年,正是想要“抢”西野炎,目前却即将要被西野炎“抢”的人。

“喂,西野炎!你别太得意!”他们摇摇晃晃的爬起来,重心不稳的相互搀扶着站立,却还不甘示弱的撂下狠话。

同样十二岁的西野炎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双手叉腰,表情张狂,是个年轻稚嫩的恶霸模样。他又轻轻一脚踹到胡非身上,简直懒得再看他一眼,越过胡非就要往前走去。

他活动着双手,指关节发出噼啪的声响,脸上是一个绝对不符合年纪的凶恶的笑容:“哈……我跟你们这群废物嚣张又怎么样了?还敢偷袭我?来来来一起上啊,看我不把你们胳膊腿儿全给卸了!”

可是他一步都没挪开,胡非两条胳膊一合,死死抱住了西野炎迈开的右腿,“阿炎我不许你欺负人!”

他挨的第一拳,西野炎是真用了力的,因此疼出了眼泪。眼泪花花的胡非还是不敢看西野炎,抱着他的小腿用哭腔喊道:“我们是修道之人,不能倚强凌弱!”

“西野炎,你给我们等着!”

胡非这一打岔,对面的少年们立刻一哄而散,逃进了树林子里边去了。

西野炎也没有要摆脱胡非去追的意思,他站在原地重重出了口气,仿佛能听到血液在身体里沸腾的声音。

他简直受不了胡非这个家伙了!

半蹲下去,西野炎一手拎着胡非衣襟强迫对方抬头看向自己,用少年稚气未脱的面孔做出了一副蛮横凶狠的模样:“你这个废物信不信我杀了你啊啊啊啊!”

西野炎的怒容,是胡非有记忆以来最害怕也最习惯的东西,他颤着声音、却又倔强无比的说道:“不许欺负人!”

西野炎另一只手握了拳,紧了又松,最后他还是放下胡非衣襟,改用两只手捏着胡非还带着婴儿肥的两边脸颊往外拉,他烦躁的像是要爆炸:“你这个废物脑子里怎么想的!是他们要偷袭我啊!”

胡非含糊不清的辩解道:“他们……又打不过你。”

源流村是离凡间界不过百里,灵气极为稀薄的一个地方,这里的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已经与凡人无异。

有些造化的,也不过是引气入体进入练气期,比凡人稍微多活上那么几十来年而已。

而更大多数的,是像胡非这种,连练引气入体都做不到,潦草过完这一辈子。

此刻正值晌午,西野炎从田埂上走过,能看见错落在山林间的房屋上炊烟袅袅,也因为如此,他家那间茅草屋不声不响的卧在中间,格外的显眼。

西野炎心里没什么想法,只是加快了步伐朝家走去,胡非委委屈屈的跟在他身后,西野炎很不幸的是这个哭包的邻居。

没看胡非一眼,西野炎推开篱笆墙走进自己家院子里。

院子里有位荆钗布裙的妇人,她闭眼躺在一张粗制滥造的竹躺椅上。西野炎看也不看,抬手朝那妇人扔了什么过去,然后径直走进了一屋。

妇人也不看,闭着眼睛就稳稳接住了,是三颗指甲盖大小的褐色药丸,她放到鼻子下闻了闻,闻出这是三颗聚灵丹。

顾名思义,这是能让修士快速的吸收灵气的丹药,但这三颗丹药品质十分的低下。

她轻声问:“哪儿来的?”

西野炎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簸箕,又走进一间偏屋里,他边走边答:“先生给的。”

说着他走进厨房,淘米洗菜做起了饭来。

所谓先生者,既源流村中目前修为最高年龄最大的、一个练气七层大圆满的老头子。作为村里德高望重的大能,他设立学堂,教习村中孩童们读书写字,和修炼的一些基本口诀功法。

这里毕竟不是凡间界,能走上那条路的,那是再好不过。

妇人形容很憔悴,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笑,她看上去像是久病不愈,说起话来却十分有精神,像是不肯认命一样,“儿子,你老子娘我身上一百零八块仙骨,碎了足足有一百零七块,可不是这种药渣搓的东西能治好的。”

从厨房里传来西野炎的声音,十分的不耐烦:“你少跟我吹牛,这丹药你别现在就吃,留着晚上等你想哼哼的时候塞嘴里,大半夜老哼哼的让不让人睡觉?”

“你老子娘我怎么怎么……”这样的话西野炎从小听到大,他更小的时候还是相信的,觉得自己的娘定是位落了难的大人物。

可随着西野炎渐渐长大,他这位老子娘唯一显露出来的不寻常处,就只有令人发指的好吃懒做了。

妇人笑而不语,只是心里想这儿子真是越大越别扭。

她瞌着眼睛晒太阳,厨房里传来煎炒的声音,妇人成年累月的不动弹,不觉得饿,只觉得阳光暖烘烘的十分舒适惬意,正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小小的喊道:“明姨。”

妇人,何明兮抬眼朝声音来源看去,小院左边的篱笆上冒出一个脑袋来,胡非两边脸蛋红彤彤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对着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明姨。”

何明兮坐直了身子,很和蔼的笑着问:“小非啊,怎么了?”

左边的篱笆外就是胡非家的院子,他把双手举过头顶,两只手端着一个青色的中等大小的瓷碗,正腾腾冒着热气。十二岁的男孩声音还有点儿雌雄莫辩,并且细声嫩气的,“家里的老母鸡半个月都没下蛋,奶奶今天把它炖了,我们家里就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让我就给您送点儿过来。”

何明兮看着胡非的动作,心里一惊,“哎哟你这孩子……”

她站起来三两步走过去,伸手去接瓷碗,胡非把碗递给了她,小小的伸了伸舌头,很不好意思的笑了。

何明兮一手端稳了碗,没有半点要跟胡非一家客气的意思,又隔着篱笆敲了敲他脑袋,“小心点儿!”

胡非揉了揉被敲的地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笑,他眼睛往何明兮身后看了看,小声问道:“明姨,阿炎还在生气吗?”

何明兮可不会端着碗干站在这儿,她边往屋子里走边回答:“那个一点就着的,哪天有不生气的啊?”

她从屋子里拖了张小木桌出来,把鸡汤摆在上边,一声高过一声,明显不怕西野炎听见,“小非你别去管他,这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看他回来我不收拾他!”

话音一落,西野炎就面色不善的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何明兮豪迈的一挥手臂:“你看什么看,给你老子娘回去做饭去!”

西野炎又把目光投向篱笆外的胡非,胡非立即一缩脖子,跑开了,“明姨,阿炎,我也吃饭去了。”

于是西野炎转身一脚踹到了厨房门上,低声吼道,“烦人!”

他进了厨房,十分用力的从缸里舀出一瓢水,然后重重的泼向装着碗的木盆,他蹲下身,暴跳如雷的开始洗碗:“一个一个的,又烦人,又黏人……啊啊啊去死吧!”

他洗了四个碗出来,两个乘饭,一个装菜,然后发现自己洗多了一个。西野炎想要把这个多出来的捏碎,然后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又气消了。

十二岁的西野炎,修为已经到了练气六层,他早就不适合继续待在源流村了。

先生对他说,十二岁的练气六层,在许多宗门大派里,也是难得一见的奇才。

何况,他还是在这灵气极度匮乏的源流村里成长起来的。

先生说,从源流村往西走,万里之外,有一宗派,他可以带他过去,剩下的,就看西野炎他自己的造化了。

西野炎想去,他当然不肯困于这么小小的一个源流村,屈于凡人短短的百年寿命。

就算没有先生,他自己一个人也会走的。

只是,什么时候走?

为了这个问题困扰了许久的西野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并且以这种方式,离开源流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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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仙君是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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