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再逢故人(一)

5.再逢故人(一)

“悠悠经年,魂魄不曾入梦,阿绣,你是不是在因着我对你这份龌龊心思着恼,故而不肯来见我。”李悯似失去了全身力气,他慢慢地倚靠着佛龛,跌坐地上:“可我没有办法,阿绣,我没有办法不想你.....五年前的春天,满树梨花之下,突然就对你生了这般心思,再磨灭不掉......”

他猛地摇摇头,痛苦地闭上眼睛:”若是你现在在这里,肯定会骂我疯了吧......我也觉着我疯了。我总幻想着你是个女子,我找了许多长的像你的、和你同名的女子留在身边,想着你,和她们缠绵......阿秀,你一定觉着这样的我很恶心吧......”

方锦安给摔了那么一下,当时就几乎无法站立行走。等把她抬回章华殿,她已陷入昏迷。

昏迷中她兀自颤抖不休,口中喃喃:“什么日子,你告诉我啊……我没有心?你是今天才知道吗?......你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她以前纵然也曾发病,却不是这么个模样。云见不禁有点慌,一边指挥着人把她放到床上,一边命请太医。

“姑姑,血!”月灵惊慌叫着:缕缕血丝如蛛网般覆盖了方锦安的手。

“可是划伤了哪里?”云见忙挽起她衣袖查看,一看之下,二人倒吸一口冷气:方锦安手肘上,血肉模糊一大片擦伤。

“怎会如此?”云见又急又惊:“摔了一下怎会弄出这样的伤?”

“再去太医院,叫来个医女!”云见又叫人。

人去了半天,最终只来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医女。

“大人们一时分不开身,打发奴婢先过来了。”医女细声细气说。

这群太医,也是一群趋炎附势的人。但现下也没别的办法,云见只能让这医女赶紧先给方锦安看看。

这医女看着年纪不大,做事倒还沉稳。诊起脉来看着很像那么一回事。不过月灵看了却只觉得好笑:“诊脉是太医的事情,你这小医女就只管处理下她身上的伤好了!”

小医女浑似没听见。

云见瞪月灵一眼:“安静!去,出去看看去,催着那群懒皮子,赶紧烧热水来。”

月灵撅着嘴去了。

小医女诊完了脉,又动手解方锦安衣服:“怕是身上还有伤。”她跟云见解释。

就倒那么一下,也不是马上台阶上摔下,如何就弄出来这么多伤?云见将信将疑地配合着小医女把方锦安衣服解开,又是一口冷气:腰上大块的淤紫,最深重之处还破了一个大口子。“这,这是怎么回事?”云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小医女不答,只道:“请姑姑去取干净衣服来给娘娘换上。”

“哦哦。”云见忙去了。

小医女看着她背影,眼波一转——此时寝殿中再无其他宫人。她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瓶子,打开,倒出一丸丸药,急急塞入方锦安口中。

等云见回来,小医女已经在细细包扎方锦安伤处了。

半日之后,太医才到。草草诊了一诊脉,只道还是老样子,继续喝原来药汤便是。呆了不到一刻钟,便匆匆离去了。

把月灵气的在背后唾他不是东西。

不过她很快觉着约莫是冤枉他了。入夜之时方锦安便醒转了,气色看着还行,甚至比之前好转了几分。

“啊,我怎就这般没用了。”她看着自己包扎起来的手臂叹息。云间观她,眉宇间并无痛郁之色,还是一贯的没心没肺,貌似并没把茶宴这事儿放在心上。

云间悬着的心略放了放。

有时候,这没心没肺,也是好的。

“章华殿中的人说,太子妃只不过是夙疾犯了一犯,如今已然过去了,并无大碍。”隔天凌波打听了消息跟谢岫讲。

“并无大碍吗?”谢岫无意识地捂住心口。

“姑娘,您管她死活呢!”凌波愤愤道:“早叫您远着点她您不听,这下好了,用尽心思筹备的茶会叫她给搅和了不说,怕是带累的太子连您都不待见了。这是何苦来哉呢!”

何苦来哉……谢岫起身走到床边看外面景色,沉默不语。

“再过几日,一十七日上,是馨德宫柳贵妃的寿辰。柳贵妃是现下宫中娘娘里位分最高的,又是太子的亲姨母,这寿宴,年年都是大办的。以姑娘的身份,又是刚入东宫,太子殿下一定会带上姑娘,入宫贺寿领宴。这是个机会,姑娘一定要打起精神来,笼络回殿下的心啊!”凌波兀自喋喋不休。

可无论她怎样鼓动,谢岫都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的样子。即没有精心准备寿礼,也没有仔细斟酌赴宴衣着妆扮——凌波简直不知道自己姑娘这是怎么了,分明,在家的时候她是最掐尖要强的呀!

提前三天,孙婕妤便命宫人来说了,一十七日上伴驾入馨德宫,又细细地把宫中规矩拿出来再叮嘱一遍。到了一十七日,谢岫早早梳妆打扮完毕,先去孙婕妤宫室中侯着,等到辰时上与太子汇合,一径往馨德宫去了。

柳贵妃年过四旬,容色端丽,保养得宜,看着宛若三十许人。贵妃规制的礼服与珠钗皆是重重叠叠,累赘不堪,然纤弱的贵妃竟似完全感受不到那沉重分量似的,容光焕发地端坐着,受皇子皇女并朝廷要员及命妇的贺寿。这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身板要挺直,身形动也不动,谢岫是知道内里的难受滋味的。上一世,她对这种滋味甘之如饴,而这一世,却只觉着厌倦。

她莫名想起方锦安长发披肩悠然自在的样子,突然觉着好生羡慕。

柳贵妃见了谢岫与秦缘秀,分外欢喜。“都是好孩子。”她笑着与李悯道:“可算心满意足了吧?你且说说,姨母何时能够抱到皇孙孙啊?”

众人便都笑了。太子年纪不小了,放在普通人家孩子该满地走了,太子却还没得一儿半女,宫庭内外如何能不急。

不过众人却也明白这子嗣的事何尝怪的了太子,还不是拜他那位病秧子太子妃所赐:先前,为了迎娶这位身份高贵的太子妃,自然不好让妾室先有孕。等娶了太子妃入门吧,身子又是这样,靠她延绵子嗣是没指望了,但太子到底纯善,这迎娶她都三年多快四年了,也都没有让妾室有孕,也算是对得起她,对的起先晋阳侯了。

谢岫笑的自然与别人不同:贵妃娘娘您还真别急,不用许久您那大孙子就好来叫您奶奶了。

前世里她一直未曾受孕,深以为憾。现在却只觉着万幸。

“姨母您急什么。”那边李悯笑着与贵妃道:“您看,四弟与我同年,到如今不说成家,侍妾也无一个,淑妃娘娘何曾催过一句?”

随着他这话,众人皆看向坐在贵妃左下手的一位妃子,她年纪与贵妃相仿,容色并不及贵妃,只是一派的温柔可亲。

谢岫其实早注意到这位娘娘了,只是觉着眼熟,却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因殿中嫔妃众多,故而除了贵妃外,其他人等他们刚才只是笼统拜了拜,并不知晓哪个是哪个。现下听了李悯这话,谢岫更疑惑了:淑妃?前世的宫中何曾有这号人物......她是四皇子母妃?四皇子,四皇子是......哦,是李忆,那个瞎了眼睛的废人李忆,那么李忆的母妃是,啊,是王美人啊!

谢岫恍然惊觉,没错,面前这位温柔的淑妃,正是前世的王美人。那时的王美人在后宫中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也就阖宫大宴之时才会出现在人前,还总是低着头含着胸的样子,也难怪此刻谢岫一时没认出她来。

可是,今世她怎就坐到了淑妃的高位?

谢岫皱眉:重生归来后,她只盯着李悯和方锦安,竟是丝毫没留神这朝堂后宫别的变化......

“本宫如何不急!”谢岫惊疑中,王淑妃含笑开口道:“只是你们知道,忆儿那性子,又冷又硬,等闲的姑娘也给他吓跑了。本宫真是给他愁死了。”

“看妹妹说的,”柳贵妃道:“肃王人品贵重,精明干练,陛下前两日还夸赞来着。这等着嫁他的姑娘们,怕不能从这皇宫,排到城门口去!”

“姐姐说笑了。”

“话说起来,肃王这是去哪儿了?”

“恬恬刚和他闹,他带着出去走走,一会儿就来与姐姐拜寿。”

......

什、什么?这说的是李忆?李忆得封王爵?李忆眼没瞎?!

谢岫感觉自己身上汗毛根根竖起。

眼前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前世最后的画面。

李悯一动不动地抱着气绝身亡的方锦安,而旁边,太监们拉开一袭白布,盖过李忆血肉翻飞的身体,盖过他浸血的眼睛——那里,原本是眼珠的位置,被一道又深且长的疤痕代替......

“肃王殿下驾到!恬公主殿下驾到!”便在此时,洪亮的通传声响起。

谢岫一惊,骤然转头向殿门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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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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