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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在无意中得到了这份契机。
他的整个心灵都已融合在剑道中,身形时快时慢,但是每一步踏出都蕴含着剑道至理。
此刻,若是容他走完这条街,他将可迈进另一层境界,从此抛弃手中之剑,而以心剑克敌。
然而,他在继续前进了五步之后,倏地感到一股凌厉的杀气尖锐地涌逼上身。
他那空明的心灵浮起一丝警兆,身形未停,两道犀利的剑芒已自雾中突出,交错袭击上身。
凌千羽的思潮一断,但是心中所感受到的那份奇异的感觉,却仍然罩住他的全身。
他根本没有拔剑,颀长的身躯潇洒地一晃,也没见他如何出手,那两支袭击而至的利剑已从他的身上交错而过。
只听两声惨叫传来,随着激荡的剑气突然敛没,在他的身前已发现两个持剑的白衣蒙面人。
那两个白衣人的长剑彼此互刺,全都是左肋下中剑,猛一看去,好似他们是个连体的怪人。
他们的眼中露出惊奇骇惧的光芒,凝注着距离面前仅仅三尺的凌千羽,仿佛不相信竟会没有杀死他。
的确,在那两支剑刃交错刺出的一刹,他们可以感触到剑尖已经触及了凌千羽的身躯,然而凌千羽却有似无形的空气,使得他们的剑势发出,透过了他的身躯,而刺到了同伴。
由于他们出剑的时间相同,招式一样,所以两人中剑的部位也是相同。
他们惊愕地望着凌千羽,凌千羽也惊愕地望着他们,不明白方才在那样近的距离中,如何会避过这辛辣狠毒的两剑。
因为他方才根本没有使出一分真力、一点武功,更不知道要如何出手。
然而,他却眼见这两个互相残杀,以那么煞厉的一剑对付自己的同伴。
他们发疯了?
当然没有。
那么这种奇异的情形是如何发生的?
凌千羽记得当两股煞厉的剑气逼体而至时,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在强风中的一根小草,仅是那么摇晃了一下。
他喃喃地道:“风中的小草!风中的小草!”
他似乎明白一些什么,却又不明白当时自己的身形是如何挪动的。
在强风之中,最容易折断的是那些枝叶繁盛,枝干粗巨的大树,反而显得细柔脆弱的小草能够保全身躯。
这种至刚易折,至柔当存之理,凌千羽也明白,但他却不明白当时如何能使自己变成一株小草。
他在苦苦思忖,然而那一刹的灵感已如一闪而去的电光,无处可以寻觅。
就在这时,他已见到那两个白衣人痛苦地说了声:“你……”
仅仅这么个你字出口,他们已一齐吐血倒地。
他们的武功修为相同,所受的剑伤也一样深,因此持续力也是一样,同时倒地死去,没能分出先后。
当然,他们同样是带着一份疑惑而死的,死时他们仍没有弄清楚凌千羽如何能够避过那一招“天地俱焚”。
其实,他们就算有机会开口,凌千羽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那两个白衣人从出剑偷袭,到互刺倒地,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凌千羽也就在他们倒地的一刹,从冥思中完全觉醒过来。
他的脚下一顿,全身真气布满,凝目望着前方,此刻,无论来自任何一方面的攻击,他都可以在瞬间出剑,致敌于死。
好似在这一个短时间内,他已从一根小草变成一株巨木,一座石山,以及一支出鞘的剑。
他的身外已围了大约七八个白衣人,那些人都已手持长剑,准备出手,却被己方两个同伴的死所惊,而忘记了动手。
因此当凌千羽身躯陡然凝立之际,他们待要出手,却又被从他身上逼射而出的凌厉剑气所慑,面缓缓退身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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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大衍剑法
凌千羽根本没有去看这些白衣蒙面人,他的目光凝视着站在丈许开外的一个高冠黑髯的白衣人身上。
那个白衣人身躯修长,脸孔削瘦,若非是头戴一顶金冠,颔下一把黑髯,从雾中望去,真还认不出来是有个人站在那儿。
但他的脸色冷峻,毫无表情,一双眼睛烁亮有如星辰,猛一望去,真个有如鬼魅。
两道视线在空中相触,有似两支无形的剑在空中交击,闪出了无数的火光。
凌千羽的脸色渐渐冷肃下来,眼中神光暴射,默然凝视了一会儿,倏地向前跨出两步。
他这两步行出,全身宛如一支剑样,射出一股犀利的剑气,向那白衣人直逼而去。
站在他身外的几个白衣蒙面人,被他这股逼人的气势逼迫得纷纷退开。
但是那个金冠白衣人却仍然毫无表情地凝立在那儿,仿佛一尊石像,全然没有在意凌千羽这阵煞厉的气势。
凌千羽似乎有些惊异,冷哼一声,斜斜跨出三步,但见一道弧形的金芒电闪而起,似有二十支长剑排散而开。
寂静的空间,响起一阵嗤嗤之声,笼罩在他身外的那层薄雾,已被腾升而起的剑气驱散开去,露出一个大洞。
金剑一出鞘,凌千羽脚下一顿,斜举长剑,缓缓地推了出去。
他仿佛是举着千钧重担,推出之际,口里已发出一声低嘿,似是出尽了全力,想把金剑掷出。
那金冠白衣人距离他还有八尺之遥,但是眼见他举剑送出之际,却闪身飞掠而起。
他的身躯方起,白衫一飘,已拔出了肋下的长剑,斜斜搭出。
他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衫,脚下也登着一双白色软靴,可是长剑一出,却是漆黑如墨,如同一枝铁棒,连尖刃都没有。
金剑闪起,黑影垂落,两支长剑的尖端相距还有数寸,好像中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两支剑拉住,使那白衣人身躯悬空,不致落下。
凌千羽此时已提起了全身八成力道,使出“剑罡”之技,就算是一块铁板挡在前面,也会被击穿。
但是他的劲道方一发出,便发现对方的剑上也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道传来,两股真气略一接触,凌千羽就觉得对方手里的那支长剑如同磁铁一般,几乎要把他所有的劲道一齐吸去。
他心头一凛,知道若是坚持下去,只怕会落得个拼斗内力的局面,到最后非逼得一方力竭而死不可。
他的胸腹一阵鼓动,倏然大吼一声,长剑一抖,脱手飞去。
就在他全力攻出之时,那白衣人低啸一声,手里铁剑一缩,瘦长的身躯升起数尺,跌翻开去,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落在丈许开外。
金芒一阵吞吐,重又落入凌千羽的手里,但见他的衣袂一翻,已把金剑收起。
猛一看去,似乎那个白衣人已经吃了亏,被凌千羽强劲的真力运转而出的剑气,逼得退出一丈之外。
不过凌千羽却明白自己并没有占便宜,只因那金冠白衣人身在空中,真力无法使足,这才被逼退开去。
所以仔细说来,他们交手的这一回合,对方是势均力敌,不分上下。
凌千羽收回金剑,深吸口气,缓缓地跨出两步。
就在白衣人方才立足的石板上,留下了两个约有寸许的脚印,脚印旁边,散满了细碎的石粉……
凌千羽的目光一闪,在石板上扫了一遍,心中有些欣慰,也有些惊凛。
他沉声道:“你是谁?”
这句话问得很有意思,无论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他会这么问的。
因为天下能在凌千羽发出的剑罡之下安然退身的,没有几个人,这人金冠黑髯一身白色长衫,任谁都知道他是白帝。
然而凌千羽为何会多此一问?
因为这个白衫人并非午后陪同许潜龙到酒楼去送帖子的那人。
当时,凌千羽已从对方的神态、气质上看出,那个假做许潜龙仆人的白衣人就是白帝所扮。
他的目的便是来探擦凌千羽的虚实,以作知己知彼的参考。
凌千羽既已认定那人是白帝,因而在一见这个金冠白衣人时,便施出剑罡之技,把八成真力运转成罡气,向白衣人攻去,他的目的便是要探查出这个扮成白帝的白衣人到底是谁。
武林中关于白帝的传说虽多,但许多人也只知道他的装束,连他的姓名都不明白。
任何人可以穿他的衣衫,扮成白帝,却无法在武功上做作。
可是这白衣人居然能在他全力施为之下,安然而退,天下除了白帝之外,还有谁?
既然这人是白帝,那么下午那人又是谁?
难道天下会有两个白帝不成?
所以凌千羽才会在惊凛之下,有此一问。
那白衣人不知道是受了内伤,还是惊凛于凌千羽年纪轻轻,内力却强韧无比,闪着一双精光灿灿的眼睛,凝望着他,没有说话。
凌千羽没有听到回答,冷声道:“你受了内伤?”
他的话声一出,身躯已迅快地前进了三步,准备再度出手一试对方。
白衣人铁剑一横,发出一股强大的剑气逼来,挡住了凌千羽猛烈的气势,冷哼一声,道:“凌千羽,你太狂妄无知了。”
凌千羽道:“哦!”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放眼天下有谁能伤得了我古阳苍?”
“古阳苍?”
凌千羽早就从师父那儿听过白帝的姓名,闻言不禁—愣,道:“你既然是白帝,午后随同许潜龙前来酒楼送信的那人又是谁?”
白帝冷笑道:“那人也是古阳苍。”
凌干羽不明白他弄什么玄虚,微怔之际,已见白帝傲然一笑道:“本人化身千万,竖子肉眼,焉能识得?”
凌千羽冷哼一声,道:“古阳苍,你用不着在我面前弄什么玄虚,今晚你既然邀我在雷音古刹比剑,为何又在半路拦截我?”
白帝道:“今晚雷音古刹之前,聚有无数武林人物,你我既非为了表演而去,自然该改约地方,因而我在半路相候。”
凌千羽冷冷一笑,道:“古阳苍,你的理由也太牵强了。”
他的目光一闪,厉声道:“你领着这么多人而来,便是函上所提的单身赴约?”
白帝毫无表情地道:“我带人而来也只是不愿有人打扰我们比剑,并无其他用意。”
凌千羽冷笑道:“说得好听,你既是用意善良,为何那两人会死于非命?”
他言下之意,指责白帝不顾一己的声誉,派人暗算他,白帝自然明白。
但他只是淡然一笑,道:“方才你一路前来,心灵空明,已经把握住天地运行之机,悟及上乘剑道要诀,若是容你再有一刻时间思考,天下已经无人能是你的敌手,因此我命人阻你继续思考,并非其他恶意。”
凌千羽冷哼一声,道:“在下久闻白帝之名,不知你舌比剑利,居然做如此卑鄙之事……”
白帝怒喝一声道:“凌千羽,你口出不逊……”
他似乎觉察到自己有些理屈,话声一顿,冷冷道:“假如我有暗算你的意思,方才大可自己出手,谅你此刻也无法保全性命。”
凌千羽一想此言果然有理,方才假如白帝亲自出手,只怕他在神智恍惚之际,势难逃过对方一剑。
白帝继续道:“妒才之心,人皆有之,方才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命人出手?”
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关连到人性中的自私,凌千羽自信为人坦诚,可是当他面临那种局面,他会不会依然保持这份坦诚?
白帝见他默默无言,傲然一笑道:“我一生为人磊落,绝不至做出有损声誉之事,你大可放心,这些人绝不会出手对你施以攻击……”
凌千羽冷冷道:“你方才提的这个问题,我还没有答复,假如我是你,眼见这种情形,绝不会命人出手。”
白帝哦了一声,问道:“假如那人是你本门的仇人呢?”
凌千羽一怔,道:“这个……古阳苍,我是应约比剑,并非为了讨论人性而来。”
白帝道:“比剑之事已不重要,凌千羽,我需要的就是你答复我这个问题。”
凌千羽冷冷一笑道:“夜光杯你也不要了?”
白帝朗笑一声,道:“夜光杯算得了什么?我连这几十年的声誉也不要了……”
他的笑声一敛,道:“凌千羽,我在城外已经找到一处安静所在,请你移驾一谈。”
凌千羽冷声道:“在下并非为了谈话而来,既然尊驾不愿比剑,就此别过。”
白帝沉声道:“凌千羽,难道你没有问题要问我?”
凌千羽暗暗一怔,道:“哦!你以为我有问题找你答复?”
白帝冷冷道:“令尊命你行走江湖,难道没有叫你找我?”
凌千羽也冷冷道:“哦!你明白我的来历?”
白帝道:“本门之外,能把神剑回龙之技练成的,除了凌雨苍之子,还有何人?”
凌千羽道:“好!你既认得我的来历,也该明白我找你有事。”
白帝淡然一笑,道:“既然如此,请吧!”
他收起那支乌黑如墨的长剑,转身向前行去,竟然一点都不防备凌千羽会暗算他。
凌千羽抢前一步,跟他并肩而行。
白帝态度从容,并没有要跟凌千羽比试轻功的意思,或许他是怕那些白衣蒙面人追赶不上,这才没有放势奔行。
他们两人出了西城,大约行了一盏茶光景,来到一片竹林之前的空地上。
这时,白雾愈来愈浓,凌千羽的视力只看到了数尺之内,他也不知道竹林之中是否有人埋伏,因此让自己面对着竹林。
那八个白衣蒙面人赶到之后,立刻把随身携带的风灯取出,点燃了灯火,分立在四周。
白帝默然地望着那重重白雾,不知在思忖什么,良久之后,方始开口道:“令尊仙去有多少年了?”
凌千羽冷冷地望着他,白雾很浓,那八个风灯的光芒只照明了六尺方圆之内,白帝站在雾里,仿佛他全身都拥着白雾。
他没见凌千羽答腔,继续道:“令尊当年离开帝后宫时,曾说过此生绝不再出江湖,他若非已死,绝不会让你也出江湖,所以……”
凌千羽冷哼一声道:“家父虽然已经仙去,但是我还没死。”
白帝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似乎你跟我有仇?”
凌千羽道:“方才你自己说过这话,难道你已忘了?”
白帝淡然一笑,道:“那是比喻而已,事实上,令尊跟我没有仇,并且他还是我生平惟一最钦佩的好友。”
“哦!”凌千羽道:“他老人家可没有这么说,只是讲过当年之进帝后宫将你们击败,取得神龙回剑秘笈,全身而退!”
“他这么对你说?”白帝有些惊异,随即释然道:
“他果然遵守了当年的诺言,没有……”
他语声一停,问道:“凌千羽,他有没有向你提起令堂之事?”
凌千羽道:“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寻找家母……”
他的眼中射出两道神芒,沉声道:“他老人家临终前说过,家母是被你们囚在帝后宫里,此话可真?”
白帝沉声道:“不错!”
凌干羽道:“好!那么我遵照家父的吩咐,先领教一下你的剑术!”
白帝摇了摇手,道:“且慢!”
凌干羽手按剑柄,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帝道:“凌千羽,令尊临终前真的这样吩咐过?”
凌千羽颔首道:“不错,他老人家说,当年你跟青后使出卑鄙手段,将家母囚禁在帝后宫里,要我下山后到帝后宫去找你们,务须将你们击败,这才……”
白帝苦笑了下,道:“凌千羽,你认为能将我击败?”
凌千羽沉声道:“当然!”
白帝愣愣地望了他一下,问道:“令尊临终前是否把一身功力注入你的体内?”
凌千羽颔首道:“不错。”
他想到了当年老父痛苦的神情,脸肉不禁抽搐了二下,道:“并且他还传授了我五招剑法,用来专破大衍十剑。”
白帝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喃喃道:“唉!雨兄,你这是何苦?”
凌千羽冷峻地道:“古阳苍,你可以放心,家父不许我取你们的性命,只是要让你们答应从此永远不出江湖。”
白帝似乎已被触怒,冷哼一声,道:“凌雨苍,你这样做太过分了。”
凌千羽厉声道:“你们将家母囚禁起来,不是也太过分了吗?”
白帝道:“令堂她……”
他话一出口,立刻停住,问道:“凌千羽,令尊可留有书函给我?”
凌千羽道:“有!但是要在你落败之后再交给你。”
白帝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咬了咬牙,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缓缓拔出铁剑,沉声道:“凌千羽,你等我对他们吩咐几句话。”
凌千羽金剑斜举,气势雄浑,点头道:“好!你请说吧!”
白帝的目光在那八个白衣蒙面人身上扫过,沉声道:“你们听着,我跟凌公子是了结本门的一段恩怨,无论胜负,你们都不可出手。”
那八个人一齐应了一声,白帝似乎还不放心,又道:“也许你们听过凌雨苍之事,他便是凌公子,本门有负于他,你们千万不可对他施以攻击,否则以门规处置。”
凌千羽冷冷道:“你放心,我不会取你的性命。”
白帝愤怒地瞪了他一眼,随即便恢复到原先的冷静,缓缓举起铁剑,道:“凌千羽,请出招。”
凌千羽沉声道:“你先请……”
他们两人同时说请,却没有一人先出手,只是凝目相视,如同斗兽。
大约过了半盏茶光景,白帝身形一动,斜斜跨出半步,铁剑扬处,朝凌千羽攻到,剑势之快,有似电闪。
凌千羽脚下兜了个半圆,手腕一抖,金芒闪烁,迎了上去。
他们都是一代剑道名家,方才且已经较量过真力,此刻动起手来,全以招式之奇取胜。
但见白雾滚滚散开,缭绕的剑气,已逼得那八个白衣蒙面人立身不住,纷纷退让开去。
不过他们退避的步履都有分寸,仍然保持一定的姿式,只是使得围住的空间慢慢扩大而已。
他们的长剑已全部取了出来,每一个人都凝目注视着场中,连眼睛都没眨动一下。
在淡淡的灯光下,只见一条金龙飞腾闪掠,时而与那条黑龙绞缠一起,时而分散开去,确是夺目眩眼。
由于凌千羽和白帝此刻是以招式之奇迎敌应攻,他们并非普通剑手,一招一式都要使全,每每剑出一半,立刻变化衍生,第二招又倏化而开。
因此出剑的速度奇快无比,剑式奇幻莫测,时而如满天花雨,进散而下,时而像经天长虹,腾展而起,剑影闪烁,把他们的身躯都已掩盖。
在刹那之间,他们已交手了三十多招,双方仍然不见胜负。
陡然,白帝的身形腾空飞起,避过了凌千羽连发的三剑,悬身二丈多高,一步一步地向上登掠而去。
就在他身形腾起之时,凌千羽也紧跟着追掠上去,同样地也使出了“平步青云”一式。
白帝虚空连跨七步,已到了三丈多高,凌千羽却在连跨七步后,又勉强跨出半步,超过了白帝半截身子。
他们两人身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立即又交起手来。但见金芒墨虹交击互攻,隐隐传来风雷激荡之声,漫天的剑影,璀璨夺目,使人看了,不禁心里摇曳,叹为观止。
这种空中比剑的精彩情形,只怕一般武林高手,连想都没有想到,更别说是看到了。
因为他们出剑相攻,完全是仗着一口真气,哪一个人真力稍有不逮,立刻便会无力抵御对方攻出的剑式,而致遭到杀身之祸。
所以这场空中大战,较之方才尤要惊险十倍,生死系于一发之间,全无妥协的余地。
白帝在一刹那,连攻七剑,凌千羽挡了下来,也顿时还攻七剑。
这十四招剑式,实在已包含了他们两人的一身所学,并不是坚守陈规,照着剑谱使出来的。
事实上,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武林中也再找不出几个人能够临时创招,临时应敌了。
白帝挡住了对方第七剑后,一口真气已竭,身躯往下坠去。
但是他左臂一张,却有似一只白鹤,斜斜地滑翔而开,在空中连转两圈之后,又重新换了口气。
他陡地吐气开声,手腕一震,手里的铁剑已飞射而出,带着一条芒尾,直奔数尺开外的凌千羽射到。
那些在地上仰首观看的白衣蒙面人,一见白帝施出神龙回剑之技,全都禁不住发出一声欢呼。这阵呼声响彻云霄,还未落下,他们全又见到一道金芒也脱离凌千羽的身躯,绕了个半弧,迎向那条黑龙而飞去。
敢情凌千羽也同时施出了神剑回龙之技。
这有似师兄弟在分显本领,他们两人使出同样的攻势,同样的秘技,使得那些白衣人都看得呆了。
他们绝未想到,除了白帝之外,当今天下还有人能够使出这奥秘至极的神剑回龙之技,禁不住又惊呼出口。
就在他们同声惊呼之际,已见到两道剑光回空交击了数下,立刻便分了开来,空中却洒下一片碎铁屑。
铁屑还未落地,他们两人却已收回了各自的长剑,落身而下。
白帝斜斜落在竹林上,凌千羽也紧跟着身形一旋,同样落在一根竹枝上。
他们的身躯在竹枝尖端起伏摇晃了一下,白帝沉声道:“凌千羽,我败了。”
那些白衣蒙面人正看得目瞪口呆之际,一听到白帝说出这句话来,全都禁不住大惊。
凌千羽和白帝是站在竹枝尖端,他们八人的功力要差得多,只有捡较粗的竹竿立足,因此原先的队形已不能够保持住了。
凌千羽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也上了竹林,沉声道:“古阳苍,我并没有取胜,只是我的剑比你的要好而已。”
那八个白衣蒙面人一听此言,这才注意到白帝手里的铁剑已经短了一截,剑刃顶端仿佛被挫子挫掉一块,有锯齿样的痕迹。
白帝冷冷望了一下手里的铁剑,缓声道:“剑的好坏,对我们来说,根本无所谓,严格来说,我是败了,不过……”
他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冷漠的笑容,道:“我仍然要见识一下令尊所创,专破大衍剑法的绝招。”
凌千羽默然望了他一会儿,道:“好!”
白帝等他这个好字一出口,身形一动,连跨十多根竹枝,铁剑划出一个圆满的大弧,作势向凌千羽刺去。
他这一剑看似缓慢,去势却快,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奥妙无穷。
他那平伸而出的剑尖,在微微闪缩,所指的部位已将对方所有的退路一齐封住。
由于这招剑法有十个变式之多,因此无论对方如何闪避,如何出手,都难逃一剑之厄。
这一剑实已夺尽天地造化之奥秘,隐含宇宙运行的至理。
较之方才的神剑回龙之技,又是另外一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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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翻云覆雨
就在白帝出剑移身的一刹,凌千羽突然把金剑交在左手,毫不犹疑地也是划了个大弧平剑刺去。
他这一式完全跟对方一样,只不过所划的圆弧,与对方相反,剑尖所指的部位要高出半分。
然而就这么一式,白帝已脸色大变,剑势未发,便又退了回去。
他移身攻击之时,快如电闪,这下退让之势更加快速,使人看了,好像觉得他根本没有出手。
凌千羽似乎被他这突然退去所惊,以致忘了继续追出,他的剑尖微微颤动,仍在划着一个个的小弧。
白帝惊愕地望着他,喃喃道:“反大衍之数,这是反大衍之数!”
凌千羽突然大叫一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白帝脸色一变,脱口道:“原来你……”
他这下也明白了。敢情凌千羽只是被传那五招专破大衍剑法的绝招,却一直没有领悟出其中的奥秘。
也许当时凌雨苍已经快要死了,这才把五招剑式,硬叫凌千羽默记在心。
由于这五招剑法是凌雨苍竭尽毕生心力之杰作,所以他是在晚年才创出来,一直没给凌千羽过招。
这五招剑法,既是专门对付白帝用的,凌千羽当然一直都没有机会使用它,他只知道是用来破解大衍剑法的。
白帝方才没有想到这点,一直不敢使出大衍剑法,直到铁剑受损之后,他才在心有不甘之下,欲以大衍剑法来试试凌雨苍所创之招。
果然一招才出,便已受克,骇得他剑未使满,便闪身退开。
由于这一剑的试练,使得凌千羽了解了整个剑法的精髓,才会有失态之举。
假如白帝在一开始便使出大衍剑法,那么凌千羽在这神奇的剑法的攻击下,突然不及领悟那五招剑法,终而招致落败。
可是如今……
白帝暗暗叹了口气,忖到:“如今他已把我的功力、路数摸得透熟,又已悟出大衍剑法的奥秘,只怕不用五招,我便会落败。”
他心中非常后悔,不过这也是凌千羽的信心太强,使得他判断错误,仔细分析起来,他是早已落败了!
白帝长叹一声,手腕一抖,那支铁剑已断为三截,朝竹林里落去。
“哎,罢了,我是输给你了。”白帝喃喃道。
凌千羽道:“尊驾此言差矣,这次比剑,你并没有输给我,而是败在家父的手里……”
他非常诚恳地道:“当年家父三进帝后宫,你都没能击败他,如今再度败在他老人家手里,又算得了什么?”
白帝苦笑道:“唉!你不明白,当时他……”
他似有难言之隐,话说到一半,立刻便改口道:“凌千羽,我既已败了,令尊的书信总可以拿来了吧?”
凌千羽收剑回鞘,道:“这个当然,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两个问题要请教。”
白帝有些颓丧,道:”什么问题你问吧,只要我能回答,一定不会隐瞒。”
凌千羽道:“第一件事,家母此刻是否还在帝后宫?”
白帝摇头道:“没有,她在二十五年之前,便已离开帝后宫。”
凌千羽道:“她老人家此刻在何处?你知道吗?”
白帝道:“我不知道!”
凌千羽道:“家父既然武功在你们之上,为何家母会被你们囚禁在帝后宫?”
白帝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凌千羽道:“这只是第一个问题的延伸。”
白帝脸色冷肃地凝立着,沉声道:“这是关连本门的一大秘密,既然令尊没有对你说,我也不能说。”
凌千羽嘴唇嚅动了一下,道:“好!那么第二个问题,武林传说,你已成名数十年,活过了百岁,可是从你现在的年龄看来,顶多只有五十岁,这是什么原因?”
白帝冷冷一笑,道:“本门有长生妙丹,驻颜灵药,服后自能青春永驻。”
凌千羽冷冷道:“我不相信,我认为这是一个骗局。”
白帝脸色一变,道:“凌千羽,你言语太过分了些。”
凌千羽见他生气,也觉得自己稍为过分了些。
他一方面既要从白帝身上得到关于从未见面的母亲的消息。
另一方面也不愿得罪白帝,以免那老夫人发动武林劫乱之时,白帝记仇太深,以致袖手不管,影响整个武林的安危。
他虽是痛恨白帝和青后在二十多年前,将他母亲囚禁在宫中之事,为了眼前武林即将而起的大劫,他的这份私仇,就只好先撇在一旁了。
经过了理智的决断后,凌千羽终于抑制住自己的感情,抱拳道:“在下一时失言,多有得罪,尚请尊驾见谅。”
白帝默然望了他一会儿,长叹口气,道:“唉!罢了!”
他到底是成名多年的绝顶高手,虽然保守着许多的秘密,仍然没有做出什么恶劣的事。
凌千羽伸手入怀,在贴身的内衫里,取出一卷兽皮书就的函柬,交给白帝,道:“这是家父临终之前,嘱咐在下交给尊驾的,请过目。”
白帝接过信来,手指都有些微微发抖,缓缓地展了开来,就着淡淡的灯光看了一遍。
凌千羽只见他的脸上浮起一片悲戚之色,眼中竟然还含着泪水,心里不由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白帝为人冷漠,难得有什么表情出现在脸上,如今看了这封兽皮书柬,竟然现出悲戚之容,可见他跟凌雨苍之间,是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凌千羽在暗暗感动中,却又想到了好几个疑问:
第一,他父亲凌雨苍跟白帝之间,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仇人?还是朋友?
第二,凌雨苍既要凌千羽送信给白帝古阳苍,为何又要凌千羽先把他击败?
第三,凌雨苍的武功既然超出白帝、青后,为何妻子被囚在帝后宫,他不去设法施救?
第四;白帝和青后为何要将凌千羽之母囚禁在帝后宫?
一刹之间,许许多多的问题,涌上了脑海,凌千羽只觉思绪紊乱,有如乱线绞缠一起,无法解开。
“凌贤侄!凌贤侄!”
凌千羽哦了一声,凝目望去,只见白帝有些怆然地望着他,忙问道:“尊驾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恕老夫托大,称你一声贤侄,这是令尊的遗书,我认为有让你知道的必要,你拿去看吧。”
凌千羽犹疑了一下,道:“这是先父交给你的,在下能看吗?”
白帝古阳苍道:“没有关系,你看吧!”
凌千羽接过那卷兽皮,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由于年代过久,有些字都模糊不清,可是仔细念下去,还能辨明其中的意思。
他一见到父亲的手迹,心情便有些激动,等到看了信后,更是禁不住感情的奔泻,眼中充盈着泪水,很快地便已夺眶而出。
他看完了信,咽声道:“老前辈,晚辈该死,方才得罪……”
白帝古阳苍见他要跪了下来,连忙伸手将他扶住,叹了口气道:“贤侄,不知者不罪,你快起来。”
凌千羽道:“前辈当年为家母家父吃尽苦头,晚辈不知报答……”
白帝古阳苍苦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说来也无益,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你的母亲。”
凌千羽道:“前辈,你真的不知家母到了何处?”
白帝道:“当年为了令尊之事,我跟青后翻脸,她带着门人弟子远走巫山,其时我已劝令堂留下,只是她认为违背门规,愿受面壁之苦,这才跟随青后而去。”
他的眼中一阵迷惘,继续道:“后来令尊三度人宫找我,我曾为他走了一趟巫山,结果青后却说令堂已经逃出神女宫而去,自此一晃二十多年!”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唉!岁月无情,一晃就已二十多年,你当年犹在襁褓,如今却已长得这么高大了,并且还练得一身绝顶武功,若是令堂在此,只怕她不知有多高兴。”
凌千羽不是一个感情脆弱的人,但听他提起从未见面的母亲,仍然禁不住泪如雨下。
白帝古阳苍非常感慨,不住地摇头叹息,似乎想起当年往事,仍有无限遗憾。
他等到凌千羽把泪水擦干之后,这才缓声道:“贤侄,你不用伤心了,我想令堂虽然离开神女宫二十多年,但她有一身武功,绝不会吃什么亏的,你可以从青后那儿追查出!”
这句话犹未说完,他倏地觉得四周一暗,怔愕之下,只见那八个白衣蒙面人已不知何故跌下竹林。
凌千羽也发现那八个人悄无声息地摔下去,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白帝右臂一伸,已在他猝不提防的情形下,扣住了他的肩井穴。
一股强劲的真力冲进他的穴道,使他顿时动弹不得。
凌千羽心头大骇,已听得白帝冷峻地道:“凌千羽,你在弄什么鬼?”
凌千羽也不明白那八个白衣蒙面人如何会跌落下去。
他连一丝风声都没听见,也没发现一个人影。
此刻,随着四周一黯,他除了看到一片灰蒙蒙的浓雾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但他的心中却非常明朗,非常清醒,他知道老夫人已经来了。
那八个白衣蒙面人并非弱者,却都悄声无息倒下,连白帝都弄不清楚为什么。
天下除了老夫人之外,又有谁能做到这点?
浓浓的雾,仿佛一大片重铅,压得凌千羽都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虽是明知白帝误会了他,但他能够解释吗?
在这危机四伏的情形下,就算老夫人不发动攻势,他已落在白帝手里,若是回答不当,只怕白帝也会立刻将他杀死。
凌千羽心中纵然紧张无比,也不能让情绪流露在面上,他只是紧闭着嘴,冷静地凝望着白帝,没有说话。
白帝四下观察了一会儿,没发现任何人影,再一看到凌千羽如此镇静,心中更加骇惧。
他的眼中掠过惊凛,妒恨的情绪,沉声道:“凌千羽,我当你是磊落君子,你却在此预布埋伏……”
凌千羽陡然大笑,打断了他的话声。
白帝厉声道:“你笑什么?”
凌干羽冷冷道:“古阳苍,你把我看得太低了,是你引我到这儿来的,我如何能够预布埋伏?”
白帝一愣道:“可是……”
凌千羽道:“你方才可曾看到我施用什么暗器?”
白帝被凌千羽驳斥得没话好说,他的脸色一变,眼中露出狠毒之色。
凌千羽只觉有一股尖锐韧利的暗劲,像是一枝箭样从“肩井穴”穿射而人,循着经脉通过,直奔丹田而去。
那股真气每过一个穴道,他便觉得有似钢刀割刮筋骨,痛得他浑身冷汗直冒,肌肉阵阵抽搐起来。
这种“搜宫过穴”的手法,最是毒辣不过,往往能使人一身功力全废。
所以许多人虽知道这种手法能助人驱除体内毒性,却难得一施,就是惟恐会造下深深的遗憾。
白帝用这种手法来处置凌千羽,真个比武林中最毒的“分筋错骨”法,尤要狠毒几分。
显然他是要不管一切地先毁去凌千羽一身功力再说。
所幸,凌千羽承受了他父亲的数十年真力,本身修为又颇深厚,这才没有立刻倒地。
否则换了个人,此刻就会尝到散功的痛苦。
他满面冷汗直流,仍然强忍着这分剧痛,沉声道:“古阳苍,你若要杀我,用不着假借任何理由,事实上,你杀了我,你自己也活不成。”
白帝冷冷道:“凌千羽,你就算把五大门派的高手找来,老夫也不在乎!”
他的声音被脚底下传来的一阵噼啪声所掩盖,但见一阵阵浓烟夹杂在火光里,往上直冒。
显然是那些白衣人手里的风灯落在竹林里,把枯叶竹枝已经燃烧起来。
白帝脸色大变,深吸口气,待要挟持凌千羽跃入林中去救那些白衣人,却已见凌干羽道:“你看!”
白帝目光一闪,藉着烁动的火光看去,已见到幢幢人影向这边围了过来。
在浓雾里望去,看不清那些人的面目,因而从那些人行动的迟滞呆凝中看来,显得格外的诡异,仿佛一条条幽灵鬼魂……
白帝骇然问道:“这些人是谁?”
凌千羽道:“他们都是武林中的各派高手!”
白帝冷哼一声道:“这些人还算得上是高手?”
他本来对那些怪人还有些凛骇,一听凌千羽之言,立刻便定下心来。
凌千羽知道他是在轻视那些人的动作缓慢,脸色—整,道:“他们都已服用某些药物,体能发挥到了极致,并且还经过训练,组成一个怪阵……”
这时火光渐大,那些人也走得比较近了,白帝已可看清他们的行动实在都含有规矩,排列的行式也隐含一种玄机。
他到底不是个糊涂人,本性也非邪恶,方才只是一时妒恨凌千羽,这才想要毁去对方一身功力,如今一见这等情势,立刻知道自己错怪了凌千羽。
这时要他再厚着脸将凌千羽杀死,他怎样也做不到了。
可是要他立刻放开凌千羽,他又有点不甘心。
他犹疑了一下,问道:“你知道这些人是从何而来?”
凌千羽道:“他们是受一个神秘集团所控制,那个集团的首领是谁,我还不晓得,不过他是想独霸武林!”
白帝还没说话,雾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哨音,那十几个怪人突然飞身掠起,从四面八方跃上了竹林。
他们方才的行驶呆滞死板,有如僵尸,此刻却飞掠如风,上了竹林,仍然保持住原有的队形。
白帝只见这些人个个蒙面,只露出空洞有如死人恐怖的两颗眼珠。
他是一代武学大师,并没有被这些人的怪异行为吓倒,却被他们这整齐划一,行动如风的严谨队行所惊。
这个阵式还没发动,他已深知厉害,明白凌千羽所说的话不假,这些人的确已经服下了一种药物,失去理性。
他的心中泛起一种惭愧而又歉疚的感觉,沉声道:“千羽,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凌千羽苦笑道:“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得想个办法离开这儿。”
此时竹林中火势渐大,耳边尽是“噼啪”之声,一阵阵的火焰夹杂浓烟上冒,薰得他们几乎立身不足。
白帝非常后悔自己一时糊涂,没有来得及拯救那些白衣人,反而扣住了凌千羽不放,以致那八个侍者一齐烧死在竹林里。
那十几个蒙面人全都手持兵刃将他们紧紧围住,似乎要跟他们一齐等待烧死。
由于他们凝聚而成的煞厉气势愈来愈浓,白帝知道若是自己骤然出手,一定会引发阵式的运行,很可能陷在阵里,无法脱身,直到被烧死为止。
因此,他目前必须与凌千羽取得妥协,最低限度要阻止凌千羽脱困后会突然出手报仇,以致使他腹背受敌。
他低声道:“凌千羽,你我分散开来,尽量把阵式的范畴拉开,然后两面夹击,你看怎样?”
凌千羽苦笑道:“好是好,不过你得先放开我才行……”
白帝不等他把话说完,骤然一运真力,振臂将凌千羽掷出数丈开外。
他的身躯一沉,藉着竹枝的弹力,提起一口真气,飞身腾起,跃向林外。不料身后三个黑衣大汉,如影随形挥刀追来,顿时,白帝感到一股凌厉的刀气疾射而至。
他低嘿一声,人在虚空,陡然转了个身,左手大袖一拂,挥出一股沉猛的潜劲,挡住射来的刀气,右手并合如剑,斜斜展劈而去。
他的确不愧是一代宗师,这一剑攻去,迅如电掣,那三个大汉手捧大刀,仍然抵挡不住。
只见他们手里的大刀一滞,立刻被白帝右手发出的一式怪招所击中。
他的手指还没触及那三柄大刀,三柄刀刃一齐折断两段,那三个大汉也已心脉受震,吐血而死去。
白帝没料到这个阵式看来至煞之极,却如此容易破去,连他自己都为之吃了一惊。
他的身躯在空中稍一停滞,一个飞旋,落在地上,还未站稳,便又见到两个蒙面人交错攻到跟前。
这两人兵刃不同,刚柔互济,看来使的极为浅显的招式,由于配合得妥当,几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
白帝刚接下这两招,便发现自己已陷入了一个极为厉害的怪阵里。
那些蒙面怪人,时而三人一组,时而攻守相应,有似一层紧接一层的铁箍,把自己围得密不透风,使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这时才知道凌千羽所说的话不假,这个怪阵的厉害,实在已经超越天下任何阵式之上。
他越打心里越是惊骇,不明白天下还有谁能有此博杂的武功,惊人的才干,竟把正邪两道的绝艺研究得如此透彻,往往极其平凡的招式,由于搭配适当,产生出无比的威力,使得陷入阵中的人,仿佛置身于惊涛骇浪里,从一开始便为自己的命运而挣扎。
他更不明白的是凌千羽被自己飞掷而开后,为何到现在还不露面?
假如凌千羽也跟他一样深陷阵中,凭着他们两支剑,纵使这个阵式再厉害,恐怕也无法困得住他们。
因为天下没有人能抵挡得了白帝和红衫金剑客的联手。
就如同白帝、青后联手一起,所产生的力量,达在他们两人武功总和之上。
这个怪阵毫无空隙,就像一个多手多脚的巨人,由于阵式的运转所产生的威力,远远超过白帝的造诣之上,对付他一个人绰绰有余,加入了凌千羽就不够了……
他估计凌千羽一定是恨死了他方才卑鄙的行为,以致脱困之后,立刻便飘身远走,不再理他。
心中的思潮一乱,他感到更加难以应付这个怪阵的攻击。
勉强又应付了七八招,他愈来愈是感到束手缚脚,有力难施。
他暗暗后悔:“假如我的手里有剑,情势就不同,大衍十式博大精深,纵然一时破不了这个怪阵,也不致于像现在这样。”
一念未了,他倏地听到有个冷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古阳苍,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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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失魂大阵
古阳苍的目光一闪,只见一支长剑飞射而入,也没看清是谁把剑丢进去,他赶紧一个飞身接住。
一剑在手,他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但见剑芒闪动,剑气弥散而开,大衍之式已经展开。
连续三招攻出,他不但扭转了守势,并且使得身外的压力远拒在八尺之外,开始有了喘息的机会。
他从劈了那三个大汉,引发整个阵式的运转开始,一直都陷入苦斗之中,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查看阵外的一切,只顾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如今这一喘过气来,立刻便发现那片竹林已经全部烧了起来,熊熊的火焰,烛天冲起,照彻了四周。
从闪烁的火光里,他发现凌千羽已经不见,在四丈开外,站着三个人在观战。
那领先的一人是个身穿墨绿衣衫,头梳高髻的中年妇人。
她的身躯颇为高大,面上蒙着厚厚的黑纱,看不清楚她有多大年纪,她的面貌怎样。
但是白帝一见她站立的姿势,便发现她的武功深不可测。
这就像一支名剑,用不着露出剑锋,练剑的人一看便知好坏。
武功如白帝,也用不着出手相试,便可以看出对方的修为深浅。
白帝心头惊凛,不明白这个妇人是谁,年纪不老,便具有这么高的武功造诣。
就连跟随在她身旁的三个少女,不但貌美似花,一身的武功修为也不浅。
他暗思忖:“难道她便是凌千羽所说的那个神秘集团的首领?”
他心里思疑重重,再加上那蒙面妇人给予他一种无形的压力,使得他的剑法不由一敛,很快又陷入被动之中。
不过大衍十式乃是剑法中之绝,白帝一时虽然无法破阵,也不致丧身阵中。
他在一阵惊慌之后,立刻便收敛起杂乱的意念,全神应敌。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光景,他又接下了十多招,渐渐已被他看出这个怪阵的奥秘所在。
他的身形倏地一顿,长剑收起,突然停止出手。
这时正好一个手持长剑的女子,挺剑攻了上来。
白帝退了半步,发现两旁双剑齐举,一招峨眉的“剑动河岳”,连同岭南莫家剑法中的一式“鬼哭神号”交击而至。
他还了一剑,已见到那蒙面女子平剑一垂,陡地手持剑尖,以剑柄疾撞而来。
他心中大凛;忖到:“怎么连乐无极的仁心剑式都出来了?”
这一招剑式配合那两剑,的确神奥至极,白帝的长剑被封,一时无法撤回,眼见胸口要穴便将被剑柄撞中。
倏然之间,只见他吸胸凹腹,身形掠起,双足飞踢而开。
他那飞出的双足,刚好踢中自两旁攻来的剑刃,在这一瞬,那枝平撞而来的剑柄,也正好从他的胯下而过,撞了个空。
这一招不在任何剑法之内,完全是白帝为了破解眼前的危机,临时创出的,虽是姿式不美,但很实用。
白帝双脚蹬在两支剑刃之上,陡地又合拢起来,正好把那蒙面少女倒撞而出的剑柄夹住。
这时正是他的生死关头,也是破阵的良机,他绝不能存有怜花惜玉之心就此放过那个女子。
那个蒙面女子一剑落空,被对方夹住,显然有些慌张,赶紧用力往后一拨。
她若是立刻舍剑用掌,白帝离她只有三尺之距,纵然出剑,也难免腹部受创。
但她却反而用力往后拔剑,以致使得白帝无法不出剑将她杀死。
就在这时,只听得有人喝道:“小娟,快退!”
喝声之中,那个中年蒙面妇人已迅逾电光地掠进阵来。
那叫小娟的少女一听得这个话声,赶紧撒手退后,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剑光一闪,她蒙在面上的布巾已被剑刃割破,露出雪白的粉面。
她那白嫩的面孔上,突然闪现了一点红珠,显得格外可爱。
但她的身躯却已突然跌倒于地,仿佛受到无形的巨锤重重的一击。
她在临死之前,发出一声惊呼:“老夫人!”
呼声戛然中断,她已仰天倒地。
在她的眉心,一个很小的剑痕里,正有鲜血涌出……
这一剑之威,可以看出白帝在剑法上的造诣。
眼见这个怪阵将随着小娟的死去而瓦解冰消,那个老夫人却正好补上了小娟的位置。
她这一出现,整个阵式仿佛添上了一股新生的力量,没有运转,强盛的气势已逼得白帝脸色为之一变。
老夫人一站好位置,立即便飞起一足,把小娟的尸体踢飞出去。
她冷厉的目光凝注着白帝,缓声道:“我这个失魂大阵,到现在总共用了两次,两次都是一个地方被攻破,你知道为什么?”
白帝不知道她怎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微微一愣,道:“为什么?”
老夫人道:“因为我当初设计错误,引动阵式的枢纽该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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