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第八十七章

虽然理论上,苏小昭已恢复得能走动了,但是毅力上,她还是个小瘸子。

拄着拐杖不但省力,少吃些苦，还一日三餐都有人端到跟前,何乐而不为？

这么一想,苏小昭觉得她这腿还需要休养休养。

雍和璧忙着调查顾飞昀与北番的事，这几日，左右也无人约她出门了，苏小昭便宅在房里，安然养伤，喝喝药,看看书。

影六一别三回头地回苏府了。临走前还被她塞了几张小机关的图纸。

看他一脸的依依不舍,在见到图纸后转为好奇,头也不回便揣着走了，前一刻还嫌他烦人的苏小昭，突然觉得有点儿心梗了：这小没良心的！

然后，走了个小没良心的,来了个大没良心的。

影二拎着药壶进来时，便看见苏小昭靠在躺椅上,左腿被自房梁垂下的白布吊着，优哉游哉地在晃动,手上执有一本书,一边皱眉看着,一边低喃着什么。

影二只当她像往日一样，在看些不入流的话本子，不料走近一看，却是一本兵书。于是他不由挑了下眉：“你看兵书做什么？”

苏小昭皱紧眉头，恍若未闻，依然一副苦心钻研的模样，仿佛他是空气人。

但这回影二总算听清了她在喃喃些什么——

“其用战也贵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

“……”

影二默不作声地转过头。

随着倒水声，药苦味弥开。

“大忙人，喝药了。”影二嘲弄道。

被药味熏醒，苏小昭将埋在书里的脑袋抬起，闻言想了想，眸光一亮，就把书抛过去：“影五替我去找书了，既然你看起来很闲，不如帮我把这书，给标注一下句读吧？”

影二伸手接住，皱眉。

“凭什么？”

“我是病人，不宜耗神太多啊。”苏姑娘捂住心口道。

“呵！”影二森冷一笑，她想得倒美。

他想也不想就将书抛回去——

“有暗器！”

苏小昭惊呼一声。

房梁上忽有黑色身影倒垂而下，探出一只手，接住影二抛来的书，放到苏小昭的手上，然后又归回原处。

眨眼间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而苏姑娘纹丝不动，拿回了书。

“哎，腿吊得有点儿累了，再调低五寸。”

“是。”

影二一脸黑线地看着房梁上正熟练绑布的影一。

“小姐，你要的书。”影五抱着一坨书走了进来，“看书伤神，小姐，还是让我继续给你念书吧？”

“好咧。”

影二忍不住溢出一声嗤笑。

她这伤养得倒是很滋润！

※※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

影二每回送药，见到的不是影一在房梁上忙活，就是影五在给她或念书或剥瓜子，而颐指气使的某人，依然坚称她的腿伤没好，不宜劳心劳神劳筋骨。

最后连影五都对着他送来的药，目光里露出了一些担忧。

“咳，影五，不用担心的。”弱声弱气的某人，怊怅的目光越过窗户，望向了院落里的树，“恐怕我这伤很难好了……是秋天到了吗？外面的落叶，似乎越来越多了。或许，等最后一片叶子落下，我也就该去了。”

“小姐……”

看见影五听到她的话后，向来木讷呆板的目光，浮现出了一种真实的、难过的色泽，影二提着药壶的手指忍不住紧了又紧。

她这种鬼话也就影五会相信了！

正当影二考虑要不要摔壶而去，免得看他们这一出出主慈仆孝的戏码时，影六突然急匆匆地冲进来了。

“小姐！！”

他一跨进门，对着望过来的几道目光，微白的唇张了几下，似是一时还无法消化所知道的消息。

紧紧抿起了唇，影六脸上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像飓风席卷般的脸色——愤慨的绯红，惊悸的青白，交织浮现。

也一下子令屋内的人都紧了心。

“小影儿，怎么了？”

影六终于松开紧抿的双唇，带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

“小姐！晋斐白派人来苏府议亲了，说要娶小姐！”

……

“砰！”

静止得如同油画的场景，突然被苏小昭的猛虎式跳身落地打破。

落地几个大跨步，苏姑娘一边披过外罩的袍，一边戴上帷帽，拽上人就走：“那还不快回府，都愣什么？等着改口叫晋斐白姑爷不成？”

※※

一辆马车从七里巷某处的后门疾驰而出。

虽然赶时间，但马车还是绕了好些路，换了另一辆才往苏府赶去。

“快，小影儿，借我蹬一脚！”

苏姑娘熟练地挽起袖子，就要爬墙头，还是影一摇了摇头，伸臂一揽，便带人飞身进了墨竹院。

满院落都是没修剪的、胡乱生长的杂草，可见她这个院子，平时都是没什么人来的，想了想，苏小昭从杂草里捡了一把扫帚，让影卫们隐去踪迹，自己风风火火往招待客人的前堂走去。

没想到，苏小昭还没走到前堂，几名眼尖的丫鬟见到她，便急急忙忙走上前说：“三小姐，总算找着你了。老爷来了墨竹院，没见着小姐，正让奴婢们出来找。”

这么说睿亲王府的人已经走了？

苏小昭眉一挑，背手把扫帚往身后一收，随丫鬟们回了自己的院子。

踏进门时，苏翰林果然已在里面了。

“爹爹，你怎么来啦？”苏小昭作不知情状走了过去。

座上，苏翰林环顾周遭简陋的样子，正皱着眉，见苏小昭拿着扫帚走来，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这段时日，不是在闭门抄书吗？怎的这么久才回来，还拿着扫帚？”

苏小昭晃了晃手上的扫帚，展颜笑着：“爹爹，女儿抄书憋得慌，便去打扫院落了。”

总不能说她是拿着扫帚，正打算去前堂扫人出门的吧？

苏翰林默了一阵，想起这疯名在外的三女儿院里，确实是没丫鬟服侍的，府中人没主动理会她，她也没自己提过。

虽然苏翰林知道，夫人那边是留有人照顾她的，何况她小时候不知何故中了毒，救回来后，夫人更不愿让府中下人服侍，只让顾家的人来照顾，久而久之，府中人也习惯了不过问她。

但是，此刻看她院里的萧条，处境竟比自己想象的差得多，苏翰林不知怎的生出了一丝愧疚，再怎样不喜欢她，也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对比起她的兄姐，他确实亏待了她。

“何须亲自打扫，人手不够，明日差几个丫鬟过来便是。”苏翰林说。

“不用了爹爹，我一个人习惯了，过的清静些。”

苏小昭可不希望多几个耳目，便推拒了，不待苏翰林再说，她便主动问道：“爹爹找女儿，是有什么事吗？”

苏小昭紧紧看着苏老爷，她不会已经来晚了，被许了睿亲世子吧？毕竟在外人看来，她这亲事算是攀上高门了。

好他个晋斐白，居然来这么一招！

她至多只能看在银狻的份上，委曲求全叫他一声岳父，其他的休想。

“睿亲世子今日派人来苏府议亲，说是属意于你，愿结两姓之好。”苏翰林心下长叹一口气，显然对于睿亲世子此举也是不解。

虽说是他的女儿，但苏老爷也不免会想，京中好女千百，他这个疯名在外的女儿，怎就入得那位世子的眼了？

“咦？睿亲世子为什么会想求娶我？”苏小昭睁大了眼惊讶看他。

“睿亲世子说，当日在乌巷镇偶然与你一见，便倾心于你，只是当时北番战役在前，匆匆而别，如今回京诸事已定，便有意求娶。”

扯他大爷的淡！

苏小昭笑容一僵，虽然当日她也是一见倾心，但可惜对象不是他来着！

“那……爹爹怎么说？”

苏翰林看她一会，看不出她是喜还是不喜，便说：“以睿亲王府的门第，是我们苏家高攀了，何况睿亲世子品貌俱佳，难得又倾心于你。为父已答允结亲，将你的八字，拿给睿亲王府去问卜了。”

她现在改克夫命格还来得及不？

苏小昭笑容终于垮下。

苏翰林皱起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况这是一门求不来的好亲事，你就安心候着纳吉，莫要任性。”

“爹爹，女儿知道了。”

苏小昭重新挂上了笑容，灿烂又羞涩。

她可不指望苏翰林会因为她的不同意，而推掉这门亲事，事已至此，眼下只能先稳住苏翰林这边，她再另想它法。

见状，苏翰林放下了心来，只当方才是她小女儿家扭捏心态，初次谈婚论嫁，难免一时害羞。于是又问候了好一会，才离开。

送苏翰林离开后，苏小昭才收起笑容。

“小姐。”“小姐，现在要怎么办……”影卫们纷纷落下肃然问。

苏小昭摇了摇头，晋斐白这一招打得叫一个措手不及，她知道这人向来不顾惜名声，从他收了不少名声狼藉的门客便知。但是她没想到，他还真不顾脸面到，求娶她这个全京城闻名的疯子，甚至不惜以自己的婚姻作筹码。

如此一来，雍氏党派和太后也奈他不何。

而眼下又是不指望苏家站她这边了。

她低眸思索了一阵。

“不如……”

苏小昭抬起头，对着一众忧心忡忡的影卫：“你们还是改口叫姑爷吧？”

影一：“……”

影五呆然的目光更呆然了。

影六险些一个踉跄，又气又急，“小疯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影二冷冷哼了一声：“不可能。”

“很好，既然这个方案我们都不认可，那接下来，你们就都配合我吧。”苏小昭撇了撇嘴说。

她这不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嘛。

“今晚，我先去约雍和璧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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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回来太累了，倒头就睡，咕咕了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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