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八十三

83.八十三

与我何干……

清脆的巴掌声凝滞了空气,在这诡异的安静中,石曼生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刚才那一下,她下手不轻,柳木白的左半边脸颊已经起了红印。无边的讽刺感涌上心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那个巴掌打得柳木白侧过了脸,可他却并不觉得痛。所有感觉都被压在了胸口那小小一处,如火炙,如刀绞……呼吸因这疼痛都重了几分。

与她无关?

她说与她无关……怎么可能与她无关。

“打过了。”柳木白撑着身子,缓缓转过了脑袋,定定看着她,“打过了。能消气了吗?若是不够,再一巴掌……如何?”他的声音发虚却平静十分。

此时的柳木白,正竭尽全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慌张无措。这个夜晚,不知为何,他心底的忐忑到达了极致。刚才那个吻,让他的心尖都难受了。她不愿亲近他,不喜他碰她。

“石曼生,若是还不够,便打到你消气为止……如何!”

消气为止?呵……他以为她是在生气?

对上柳木白清夜如墨的目光,石曼生冷笑一声,下了床榻,抬步就要离开。

“别走。”拦住了她欲要离开的步子,柳木白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话没说完。”

“放手。”毫不停顿,一下打开他的手,石曼生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径直往屏风那头走去。她与他,早已无话可说。

“对不起!”

面对她冷淡的拒绝和决绝的背影,柳木白急急说出了这三个字,带着不知所措的惶恐,他怕来不及。

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那样对她。

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会好好遵守手札不能伤她的警示。

“对不起。”他再一次重复道。

可听罢这三个字,石曼生的步子只是稍稍停顿,头也没回。

“你要我如何?”他死死看着她的背影,想要伸手,却无法触及。

柳木白从未这般低声下气,更不会想到让他这般放下自身的会是一介江湖女子。

“石曼生!你究竟要我如何!你才能……”

“不如何。”毫无温度的三个字打断了他的话语,也为他们的对话画了一个句点。

没有如何,从他服下相思阎罗的那一刻起,从师父死去的那一刻起,从他派人杀了叶青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再也不能如何了。

绕过屏风,石曼生将他的身影抛在了后头。漆黑夜色中,无人瞧见她已微微泛红的眼眶。

柳木白。

他曾是她最最喜欢的男子。

他赠她玉簪,许她来日,她通通信以为真。

……

可所有都是骗她的,从头到尾,彻彻底底。一夕之间,他布了网,断了情,毫无余地。

她与他之间,全是他亲手斩断。如今,他又凭什么说要拾起!

“石曼生。我不会放手的。”

隔着屏风,他说与她听,也说与自己听,“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手的。”

“石曼生!我绝对不会放手!”就算你不回头,我也绝对不放手。

石曼生没有再说话,听着他的呼喊,她已喉头哽咽,任何一句话都怕会带上哭腔。

雨夜门前的惊艳初见,白兰树下的淡淡回眸,牡丹巷中的耳鬓厮磨……木秀玉白的柳公子,早已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间。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宠着自己,伴着自己。多好的人啊,她不得不动心。

可是,那么好的柳公子,死了。

死在百里宫,他服下相思阎罗的那一刻。死在雪夜,他出现百里宫山脚的瞬间。

石曼生始终都记得第一次见面他说过的那两句诗,也许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无边落木萧萧下,白云千载空悠悠……

夜,静到窒息。

她,阖被无眠。

他,静坐无言。

………………

秋夜越来越深,寒气俞来俞重。

忽然,安静的小院变得嘈杂起来。

无数奔走的脚步声,慌乱的人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大人!院外西边树林突然起火。”有侍卫扣门急报。

“大人!火势很大,丁大人已经领人去救了。”

——终于来了吗……

柳木白有些出神地看着与石曼生相隔的那面屏风:她会怎么想?是不是期待得不得了?是不是一心盼着梅子倾能将她带走?

已经凉透的指尖缓缓收紧,他的目光转眼间染上了狠厉的色彩,“让阿丁即刻回来!全部驻守院中。擅闯者,格杀勿论!”

“是!”

西边的树林?院子离所有树林都起码有七八丈以上的距离,再大的火势也不能越过围墙蔓延到屋房。这把火不过是想要转移他们注意的雕虫小技罢了。

通报的侍卫离开,柳木白镇定地唤人,先将石曼生的几处穴道封上,而后为他穿戴整齐,扶上了木制轮椅——既然人来了,这院子,他和她也可以离开了。

……

“主上,看样子是都集中在院子里了。”

另一边的树林里,梅子倾一行人将院中情况尽收眼底。

梅子倾点点头,看向了站在树梢上的丁泽,“丁小哥,你看如何?”

“还有一个没出来。”丁泽扭了扭手腕,正在准备。

院子里是聚了不少人,但那天打伤他的那个阿丁不在其中。若是漏了他,可是会很难缠的。

那天下午,丁泽闯柳木白院子的时候,胸口挨了一掌,立时吐了口血来。打他的阿丁急急收回了手,看上去还有几分懊恼。一旁的阿丙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伤到丁泽。

确认了他们的态度后,丁泽没有继续试图闯入院子,果断离开了。

其实,当初跟着回乡蛊一路寻到这处郊外的住宅,丁泽就觉得奇怪。和以往不同,虽然院子守卫森严,但那些人完全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接连几日,丁泽试探多次,越发确信了他们只是想逼自己离开,而不愿伤自己。如此看来,石曼生在此处应该没有生命之忧。

此外,他已经确认,整个院子里功夫最好的就是那天出手拦自己的两人——阿丙、阿丁。若要救石曼生,这两人最是难对付,须得额外处理。

但就算除去这两人,院中的侍卫也不少,丁泽怕是难以成事。

就在无计可施之时,丁泽恰恰遇到了赶到此处的梅子倾。

而今晚,便是他们一同计划好的救人之夜。

……

火势越烧越旺,渐渐地,开始往梅子倾他们藏身的这片树林蔓延过来。

此处,藏不久了。

丁泽目不转睛地看着院中。

又过了小一刻,阿丁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院中。

“来了!”丁泽从树上一跃而下。

“丁小哥。小心。”

丁泽点了下头,脚下生风,借着背光树林的阴影直直往院子掠去。

“有人!”聚在院中的侍卫很快便发现了他的行迹,个个举起了武器就要迎敌。

弯弓搭箭,这一次,他们用的,不是逼退来人的短箭,而是要人性命的利头长矢,只一根就能在人的身上扎个透穿。

“放箭!”一声令下,无数箭矢飞驰而来,铺天盖地。

丁泽提气上跃,唰地拔出腰间的明月清风剑,双刃挥舞,隔出一片天地,将那些箭矢叮叮当当地挡了下去。

梅子倾等人在林中焦急的看着,俱在为丁泽的安危担忧。可是,他们不能跟着去。必须等丁泽完成下一步,他们才有胜算。

好在丁泽剑术精湛,一鼓作气冲过箭雨,只有大腿被一只流矢稍稍划伤。

见他跃上院墙,阿丙阿丁同时出手,与丁泽在半空中就过起招来。

丁泽不恋战,且挡且进,只一心往院子里冲。

看清他的容貌,阿丙和阿丁都有些犹豫。来者是丁泽,柳大人之前说不能伤的人。但转念便想到大人刚才的命令——擅闯者,格杀勿论。

两人双双眸中一戾,出手立时狠绝起来,招招直取丁泽要害而去。

此时,三人已经来到院中,侍卫们自发给他们留出了空地交手。所有人都牢牢盯住三人动作,只待一有机会,便可一涌而上解决了这个“刺客”。

以一敌二,丁泽当然不行,十几招下来,他的肩头、胸口都不同程度受创。

不能恋战。

余光注视了下着周围环境,双手一抬,挡去二人攻击,丁泽脚下急点,立时跃起两丈。

阿丙阿丁刚要紧随而上,忽然看到丁泽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不好!

天空中忽地撒下白色粉末。已经跃起,阿丙阿丁躲闪不及,只是稍稍触了那白色粉末,顿时就软了身子,倒将下去。而离得稍近的侍卫们,也鳞次栉比地开始叠倒在地。

眨眼间,整个院子的护卫就倒了一半。

余下的侍卫们大惊失色,一时都站在原地不敢冒进。

捂着胸口的伤,轻飘飘落在地上,丁泽赶忙打了个响哨。

“成了!”

听到信号,梅子倾等人从林中火速窜出,一拥而上。

丁泽用的就是石曼生给的迷药。他有香囊,是唯一能施药之人。院中守卫众多,药量有限,不可能迷倒所有人。所以,必须要确认能将最厉害的阿丙、阿甲二人制服,他才会使药。

至于剩下的这些侍卫,梅子倾的人足够对付了。毕竟都是以一当十的武林好汉。

七八个人同时跃上墙头,院中剩下的侍卫赶忙迎战。

不一会儿,所有人就在院中缠斗起来。受伤的丁泽双剑齐舞,再砍伤了十来个人之后,果断往后院而去。

……

“大人!他们杀进来了!”行事慌张的侍卫急急扣门。

屋内没有回应。

“大人?”

推开门,屋内空空如也,哪还有半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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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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