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华灯初上,静谧的天空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在上方。
舒律踩着时间离开公司,后面跟着洪特助,两人一路寂静无声地去了停车场。
洪特助比以往都要安静,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况。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每次舒家聚会的日子就是舒律心情最差的时候。
车内亮着柔和的灯光,舒律正看着当天的商业杂志。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地翻着书。
昨天的酒会是业界最大的头条。占了整整两个版面来报道。舒律垂着眼眸快速浏览,视线定在底部中间的一张图片上。
那是他和池静入场时的照片。
他看着前方,表情风轻云淡。池静却在看着他,嘴角微微翘着弧度。那恬静的模样像极了从前她看着自己时的样子。
舒律的目光在上面停留良久,然后合上杂志。
车子上了山路,顺坡蜿蜒而行。舒律按下车窗,微凉的风吹进来,带着丝丝土腥味。
“舒航回来了?”
洪特助看了一眼后视镜,点点头,有些无语:“请了二十天的假休息了一个半月,终于浪完了。”
“明天让他去后勤部报道。”
洪特助乐了:“要用什么名义?”
“消失太久,此人已不在人事。”
洪特助憋了半天,最终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
舒宁启舒航父子一个搅屎棍一个二世祖,让人倒尽胃口。但偏偏由于舒若舟当年建立公司时欠了他哥哥的人情,没办法让他们滚蛋。
话说回来,洪特助忽然发现舒律今天跟以往不同,心情似乎……没那么糟?
……
大宅一片灯火通明,院子里停着几辆豪车。一眼望过去可以看出人基本都到齐了。
一楼宴会厅里坐满了人,皆打扮得衣冠楚楚光鲜亮丽。他们见舒律进来渐渐停止交谈。一束束目光全部落到他身上。
舒航坐在沙发上,痞痞地朝他挥手。他身边是斯文的舒宁启。
舒律觑他一眼,将目光定在右侧的沙发上。
舒予正低头跟身边的人耳语一句,然后独自起身,来到舒律身边。
“怎么才回来?就等你了。”
“忙。”
舒予正足足比舒律矮了一头。这个大儿子一直是他的骄傲。只是因为某些事横跨在他们之间,导致彼此亲近不起来。
这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舒若舟西装笔挺拄着拐杖从楼上下来,他身边跟着陈格菲。
他锐利的目光将场内人扫了一圈,在看见舒律后缓缓开口:“开席。格菲留下一起用餐。”
美式长桌坐满了人,主次分明。每个人都专心地吃着眼前的菜肴,桌上十分安静。
“文幕山的工作他那个小徒弟来接手了?”
舒若舟放下筷子,偏头问舒律。
“是。”
“昨天跟你一起去酒会的就是那孩子?”
舒律点头:“我的意思。”
陈格菲抬眸看他,捏紧手里的筷子。
“听说因为那姑娘还临时把陈总监换了下来。阿律,你做事欠妥。相较而言,明显格菲更适合那种场合。”舒宁启插话进来。
“格菲平时工作忙。那丫头刚来也该要露个脸。”舒若舟道。
“我是看了杂志觉得那姑娘虽美却不如格菲大气……”舒宁启笑到,“是我考虑不周。”
陈格菲安静地听着他们你来我往,不时朝舒律的方向看一眼。
蓦地,她心底一沉。
他嘴角挂着笑,是对一切了然于胸的讥讽。
那笑不知道是对舒宁启还是对……她。
谁都没有想到,晚宴结束前舒若舟忽然公布了一个重大决定。
“Zing品牌每隔两年会推出一个系列香氛,今年新品发布会成功召开后,舒氏集团将正式由舒律接手,我的股权会全部转到他名下。”
话一出,室内静得只有众人的呼吸声。
舒宁启和舒航默默对视一眼。而舒予正则黯然地看着舒律,他身边的女人却是一脸惨白。
舒律被舒若舟叫到书房,留下神色各异的众人。
“后悔吗予正?”
舒宁启拍上舒予正的肩膀,脸上带笑,瞳孔深处藏着嘲弄和不屑。
他一直是看不起舒予正的。觉得他没出息。
舒予正脸色一点一点沉下去。
舒律下楼时,宴会厅里只剩两个人。他没有要理的意思。
“阿律……”
舒予正见到他,连忙走过来。
“有事?”
他嗫嚅半晌,最终咬着牙说出口:“曼曼怀孕了,是个男孩。”
舒律眼神冷了下去。
“以后舒家都是你的,我已经放弃了所有继承权。看在我还是你父亲的份上,能不能给你弟弟……”
“我只有一个亲弟弟。”他冷眼看着舒予正,“其他任何人与我无关。”
——
池静找房子的事情办得很顺利。她给何芮打了电话后,那边晚上就回了消息。
何芮说这房子是她表姐朋友的,人出国了,短时间不会回来。地段大小都挺合适,给池静发了几张图片过来。
房子很新,装修精良。最主要的是离上班的地方近。
池静当即就定下来了。准备明天就搬过去。
收拾行李时池静在衣柜里看见了那个精美的黑色礼盒。盒面是奢华的“Zing”LOGO,右下角还有“CJ”两个字母的凹印。
这是他们过第一个纪念日时舒律送给她的礼物。是一款订制的手链。
只是如今只剩一个空盒,礼物已经被她扔了。
池静摸着微凉的黑色皮面,还是将它塞进了行李箱。
跟何芮说好第二天搬进去。池静在约定的地点等了一个多小时何芮才姗姗来迟。
“刚出门就遇到个神经病,非要跟我抢道,结果两个车碰一块儿了。”
“没事吧?”池静问。
何芮渴的喝了一大杯水:“小刮擦,不算事。就是那贱男春态度太差,名片几乎是甩我脸上的。”
出这事池静有点不好意思。但跟何芮说这些她肯定也不愿意听。
池静安抚道:“多吃点,消消气。”
这是一家素菜馆,环境雅致静谧,颇有小桥流水的感觉。木桌木椅,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仿佛红尘俗世都被隔绝在外。
“你的意思是文老在很久之前就有让你进舒氏的打算了?”
池静“嗯”了一声:“我本来以为他对我的态度是放养,没想到其实一直都在按他的规划走。”
她从小被文幕山收养,带在身边学习。长大后出国回国直到如今的进舒氏看起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实际上都没有脱离文幕山安排的路线。
酒会前的那通电话,她是愤怒大过于惊讶的。
七年前文幕山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算是名副其实的深谋远虑。可是那时候的她有多不争气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她和舒律纠缠的四年中几乎荒废掉了她之前学习的十几年。
这是让她对自己愤怒的原由。
何芮听完莫名地打了一个冷颤。
“真是个心机老boy。你说你和舒律的事他知道吗?”
池静想了想:“我原本以为他是不知道的……”
文幕山当时对她的消沉表现得有些奇怪。不问不管,一切随着她去。现在想来,只能说他把人看得太透。是让人无所遁形的那种透彻。
他了解她的性格,也知道舒律是什么样的人。可能他们之间会怎样发展也是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当年他找准时机问她要不要出国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这样想着,池静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无奈。
“那……你跟舒律有什么打算?”何芮问。
池静摇头。
但有一句话没错。
她既然去了舒氏,是该让他看清楚自己的价值。
吃过饭,何芮带池静去了住处。
小区环境很好,进了门,池静发现实物比照片更让她满意。
“两房一厅,家具你可以随意摆。按照你喜欢的来就成。”
池静表示:“这样挺好。”
休息一会儿何芮就走了。她去了停车场。在众多车中一眼就注意到了某辆。看着车牌,何芮笑得像个送姑娘出去的老鸨。
“该说是有缘呢还是冤家路窄呢?”
她从包里拿出一支口红,想了半天在挡风玻璃上写下几行字:
虽短小但精悍。
一次五十,包夜两百。
投缘可以买一炮送一炮。
有意者请联系……她摸出名片,将联系电话抄了上去——
189xxxxxxxx,严日天。欢迎骚扰。
写完将口红扔进垃圾桶里,何芮吹着口哨开车走人。
池静这会儿也没闲着。一一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这房子十分干净。看得出平时都有人来打扫。池静换了一套床单,将衣服挂进衣柜。护肤品也整齐地摆在梳妆台上。
做完这些,她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正准备换衣服去洗个澡,一个陌生的号码来了电话。
“你好。”
她接着电话,用另一只手给自己扇风。
“池小姐,我是洪特助。”
话筒那端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洪特助说话时还带着笑意:“公司这边已经安排妥当,请问您明天可以来上班吗?”
这时间掐的也是没谁了。
池静暗暗翻了个白眼,口气听起来却十分温和:“我会准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