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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购买比例不足50%,显示防盗章。系统有一定延迟,请清缓存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凛凛的,温凛已经忘记了。印象里他从不在她面前遮掩本性,那些轻佻,浮浪,绮靡的一切他都展露给她看,不惧怕她逃跑,也不怕她把他与另一些人混淆。
在温凛心里他永远是不一样的。她忘不掉他坐在烟酒靡靡的夜场,看那些人犹如看舞台上的戏子,随手点一个,说你喜欢吗,我让他唱歌给你听。
那通电话,温凛不说话,他就默认她还在生气,说好了好了,别生气。明晚应朝禹又有局,想来吗?
温凛吸吸塞住的鼻子,奇怪的冷静:“我要考试的。”
杨谦南说:“那考完试以后?”
温凛:“考完试……我就回家了。”
杨谦南默了一秒,“那等你有档期,我们再联络。”
急的居然是温凛:“……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就明知故问,逗弄:“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温凛被噎住了。
杨谦南就这么笑起来。温凛怕他再咳嗽,弱弱说“你少抽点烟吧”,他像没有听到一样,跳过这句话,说:“你安心休息,好好考试。”
“等考完了,我来找你。”
这就是他的承诺——我来找你。
感冒冲剂正方形的盒子在温凛手里,被捏得凹下去一块,像个立体的心形。
大约没有哪次,比这一年更期待考试了吧。
*
那一年的元旦,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位文化界泰斗过世。老爷子是世纪老人,其实算是喜丧。这件事引发社会热议,闹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主要是因为一个新闻。
那是考中新史的前夜,整个新闻学院灯火通明。
顾璃哼着《今夜无人入睡》,走到温凛身边,看她的电脑屏幕,咦了一声。
“这不是庄师姐吗?”
庄清许。陆院长亲自带的研究生,今年研三。
顾璃和温凛由于是那届新生的最后两名,被分去了硕士宿舍楼。所以走廊里来来往往,经常能撞见这个师姐。总是行色匆匆的,捧着本书,文静低调。
听说毕业打算工作,已经签约了一家报社。
那夜新院的灯火里,也有几盏为她而亮。
屏幕上在播视频,看得出是在医院,一堆媒体记者挤在一起,画面有些混乱,摄像机和话筒晃来晃去,还有记者靠在墙边拟通讯稿。
嘈杂人声中,忽然有个记者寒声对着摄像机问了一句:“还没有死吗?”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文章标题醒目刺眼——“记者在病房外,等着他的死亡”,一时间将新闻学院和整个R大推向风口浪尖,公众追问新闻从业者的职业素养,更有甚者质疑整个R大新院的学生素质。
温凛看着屏幕上庄清许的脸。她的表情是木然的,带有她一贯的苍白。
那是个很羸弱的师姐。有一年京城开春杨絮纷飞,庄清许做她们的助教,请了好几周的假,复课后虚弱地向她们道歉,说:“不好意思,师姐最近身体不好,耽误你们学习了。”她还记得她戴着淡蓝色口罩,纤纤弱弱向她们鞠一躬的模样。
人生无常。
出这么一桩事,她的职业生涯也算毁了。
顾璃手捧一本讲义,一个劲往电脑前凑:“确定是她?别是弄错了吧。”
温凛:“她手里拿着话筒,是她实习那个单位。”
顾璃手里拿的是她们院的自编教材,据说是某一年师姐们为了对付中新史这门虐课,集结在一起编的,从此之后代代相传。传到03级,又大幅编修过一次,庄清许的名字还印在第一页的鸣谢名单上。顾璃拿着书,怎么都看不进去,皱着眉头反复寻思:“庄师姐人那么好,那视频不会是假的吧。她得罪谁啦?”
温凛感冒闹得正凶,用浓重的鼻音回她:“你还是先复习吧。”
顾璃瞄她一眼,安静了。可能还觉得她有点冷血。
同情本来就是一种廉价的情绪,无关人士再惋叹,听着也像风凉话。温凛把网页点掉,喝了口热水,什么也没解释。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件事会以怎样曲折迂回的方式,应到她身上。
——“我不看了!”
顾璃把讲义一拍,大义凛然道:“睡觉睡觉。不信他还能挂了我。”说风就是雨,把灯一拉,欢欢乐乐铺床,“凛凛你不是还病着么,我们早点休息好了!”
温凛扯扯嘴角,对她这门课的命运表示悲观。
于是她们宿舍成了整个新闻学院最早熄灯的一间。
温凛吞了颗药,浑浑噩噩躺在床上,想那篇文章,想庄清许,当然更多地……想杨谦南。其实他与这一切都没有关联。她只是时常会想到他,想他这一会儿,又在哪里呢。
她闭着眼睛也睡不着,干脆睁开,小声说:“顾璃,你睡了吗?”
顾璃哪是那么容易睡的主,噼里啪啦发着短信,说:“还没。”
温凛那儿沉寂了好久。
“怎么啦凛凛?”
久到她短信都发完了,把手机往床头一扔。
温凛鼻子塞住,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你给我讲讲程诚吧。”
顾璃愣了。
程诚是她男友,谈了小半年。这小半年里他们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分手状态。
那人是个混子,脾气不好。不过分手倒也不是他提的,他只负责把顾璃气哭,或者骂哭,然后顾璃就一咬牙一跺脚,哭着朝他吼,你滚啊,我们分手!
这个剧情不出三天,会以顾璃主动上去求人家和好告终。
概括起来只有三个字——闲得慌。
这还是她们俩第一次在深夜聊起情感问题。
温凛这个人性格好,能帮的忙都会帮,但是顾璃和她同寝一年多,总觉得跟她熟不起来。她试过主动联络感情,可温凛总是独来独往,不喜欢和人结伴吃饭,从不上自习,也没见她跟谁凑一起聊过八卦。后来顾璃总结出来了,两人从三观到生活方式都差太多,也没必要硬凑一块。家里人问她和室友相处得怎么样,她就甜甜地一笑,永远三个字:“还可以。”
突然这么亲密,顾璃都有点不习惯。
不过大学时代的感情嘛,真要聊起来都能聊一宿。顾璃换了个趴下的姿势,作开场白:“我们最近挺好的啊。”
温凛说:“他人好吗?”
“好什么呀。”顾璃噗嗤一笑,娇哼了声,“贱骨头。”
顾璃是个上海姑娘,四年间亲自教会了温凛许多本地话,譬如“贱骨头”,譬如“死棺材”。上海话里有许多这样的词,恶狠狠把人骂到骨髓里。可是温凛听多了,总觉得这些词都是好话。顾璃从来只骂那一个人,带着七分的糯,三分的嗔。
每次她一骂,温凛就想笑。
顾璃从被子里探出来点,“我给你说,他这人平时可过分了,我说两句他就吼我。但是上回我去他场子里玩,遇到点麻烦,他出来就把那些人教训了一顿,抡起酒瓶来像不要命一样。那么长的伤口……吓死人了。”
她在黑暗里比给她看,眉头紧紧皱着,可温凛觉得她的甜蜜泡沫已经可以用来发电了。
温凛平躺着,“后来呢?”
“后来就这么忍着呗。”顾璃也躺下来,说,“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总归是喜欢我的吧。”
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总归是喜欢我的吧。
温凛忍不住问:“那以后呢?”
顾璃那种娇糯的声音一点一点放平,一点一点沉下去:“以后么……走一步看一步吧。”温凛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宝贝这把嗓子也能叹出尘满山河的灰。
说完,她又突然忸忸怩怩地,翻一个身面壁:“凛凛你不要笑话我。我知道你这样的人,肯定觉得我们都是傻的。”
“没有。”温凛连忙安慰她,“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呀?”
“……”
温凛也答不上来。可能是羡慕她傻吧。
药效终于起来了。
温凛昏昏沉沉,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
她们聊了一夜情感话题,结果如有神助,顾璃没挂科,温凛也没失手。那个学期温凛的绩点不降反升,担着一身感冒病菌,力夺学院第一。
往后的两年半里,她再也没能重现这一年的辉煌。
出分那几天,顾璃再一次和程诚闹掰,哭得比往常更凶。据说是因为程诚场子里新签了个驻唱歌手,女的。温凛听到这儿就知道,又是一出醋缸子打翻的戏码。
那几天北京寒冬冷雨,十分应景。
温凛也不好受——宿舍的暖气阀门坏了。
外头凄雨潇潇,学校宿舍的阳台门关不严实,滋啦啦地渗冷风。温凛第三次摸到冰凉的暖气片,觉得不是办法:“要不今晚陪你去哪散散心吧。明天再打电话找人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