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究魔演绎
深深庭院,黯淡黄昏。混沌的意识在绵长的黑暗之中,不曾意识到自我,也不思考其外的存在,任由着那在世界起落的太阳度量着一个又一个混沌的日子。
直到那钢铁为人力所破,仿佛一切枷锁不存,他用那已经退化的双眼看见了那人来到。
那过去,未来,现在,仿佛都不曾变易者。
“你是神吗?”
他混沌地问道。
这是发生在过去的事情了。
“【究魔演绎·天工机巧林目】,这就是破解的方法吗?”
“嗯,是的,是的,D~”小小躯体匍匐在D的身前,轻轻抱住D的大腿,发出的声音里到处是幸福。那声音飘荡了起来,显得不是很真实。
这是个小男孩子,大约十二三岁的光景,不是那种能独立思考的年纪。他的头毛发很稀疏而且有些大,身子却又太瘦弱了,这看起来非常丑陋,那种连亲生父母也会感到的切实的丑陋。他的行动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或者在地上缓缓爬行——见到D的那瞬间,他便扑了出来,爬到D的跟前。
他的眼睛很大,但是没有神采,那种死鱼般的黑白,看不出太多生气。他的衣服简单但是有点脏白。他的手小且嶙峋,每个骨节都很清晰。简直像是在世上行走的死人一样。
“没想到你也会有这种……恶心的人啊?呵呵。”
D和R达成了协议,不再制约她。
她站在D的不远处,用嫌恶的表情盯着这个已经只能靠依靠他人而活的虫豸般的存在。
“这是当初五湖议会的能力者实验品,变成这个样子与我可没什么关系。”
D叹了口气。
“普通人类敢于对抗超人已经让我感到不可思议。超人竟然让区区凡物所制约,而超人之间还互相伤害。你们可真是奇怪又低等的种族,有能力也好,无能力也罢。唉,所谓的生命就是如此吧,从远古之初的有机诞生开始,互相争夺,互相掠杀,虚伪的互相帮助,只是为了自己更好的存续,为了种族更好的存续……”
“是么?这可不是凭你就能发言的场合。”D不置可否,显然也不把这放在心上。这让R不满。而那个孩子在地上突然抬头望向她的一眼满是愤怒和蔑视,这倒让她解怀。她爱极了这眼神。
“没想到你还有这些肮脏的拥趸,倒让我感觉有些兴趣了。你和人说不再参与这些,却到底心怀芥蒂,像个凡人,不得解脱。来,孩子,让我看看。呵呵,哈哈,我喜欢你的眼神。真是深深的黑暗呐!真美……”
D怪异地看了R一眼。这人的疯狂越来越剧烈,连D也感到了有些不适。
但他也不想做什么,转过念头来关心那孩子交付的玩具。
那漂浮在D手心的机关与正常世界的物理并不相容。
从而有视界包裹它,防止其在宇宙的直接裸露对物理规律的破坏。但是在视界的边界由于其境界之差而诞生的光子和法术力子活跃着,散发出多种可见或者不可见的光。
它浮在空中,像是一个的泉眼,泄露出若有若无的光。
幽深,精微,神秘,黑暗,不可捉摸。
自古以来,黑暗与神秘就是有关联的。
即使有光,人类却也无法探测其内部,观察其中。一切都是个谜。
D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道:
“这是仿造了象罔元珠?”
“无法仿造,只是复制。”
他在D的裤子上磨蹭了几下,回答道:
“我无法理解那东西,只是复制出了它。”
“那倒挺有趣的。”
“有趣?究魔演绎,原来是这样的。”R突然笑道,“原来你和G也分道扬镳了。和你在一起,我就知道得越来越多,多得让我感到了不安。二十六人可真是有趣,总能给我带来这无限的空虚的生命一点欢乐在。”
“你既然是黄道魔女之王的仆役,总归晓得那缕意志的牵挂吧?这点还需要从我这里获得信息为引来晓得吗?”
D这是倒来了点兴趣。
“晓得?不晓得?她与我何关?牵挂的是那缕意志,我只是收下了报酬为那点灵性做点事情罢了。她给我命令,我就去做。不给,我也不关心。我的能力也无法以她为引探知任何未知而既存者。即便是魔神的意志,说到底不过是个凡物的思想。倒是你们,明明可以做些什么……却一个个像圣人一般惹人怀疑呐,哈哈。真可怜。”
R又开始意义不明的大笑,像是看着什么滑稽的闹剧。眼中却看不出什么光彩。
D的心里也不宁静。
只是默默将拿东西收容进自己的不死之内。不死为了阻碍其变化,而开辟了另外的空间将其放逐。D又稍加控制,不让其彻底失去联系。
随后和R便离开了这里。
门关上了。
“神走了。”
骚动不安的灵们环绕着那奇怪的孩子。
“你们都是爱着神,与我一样。”
他说。
“独立,无法理解的东西。自我,不能明晰的东西。”
他的能力使得灵魂的存在得以成立。原本的人体的思想完全寄生于物质之中,也就是纯然物质性的。然而他的能力足以拷贝物质深处的规范,并将之在自己身边的自然魔量中再现。
黑暗在这里。
“我不能离开黑暗,光会伤害我。”
他说道。然后也不再说了。
“那么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呢?你不会一直在这儿秘密基地里呆下去吧?”
R问。
“是的,我准备去俄罗斯,观看这场战争的全部。”
“俄罗斯可是一个很大的地方。你要从哪里开始呢?”
“从网络上搜集一些信息如何?”
“网络?”
“是的,网络。EI的网络被刮分后,由于技术的超前,到底是没有全部解密,虽然他们大概自以为全部解密了。我还是留了点暗道来方便自己的。不然要是交易些什么,连个支付手段都没有,沦落到乞讨或坑蒙拐骗的程度,不也太可怜了。”
D不知道想到什么过去的事情,突然笑道。但笑容也很快止住,又恢复了那副死人般的冷脸。
R拍了拍D的肩膀,问:
“你就在这里说,也不怕被窃听。这里看起来空旷。”
“无所谓的,谁在乎呢?”
至少D自己不在乎。
“你真是个有趣的,越来越有趣。”
踏着欢快的步子,在水泥地上。
日光斑驳,物影姗姗。
“世界的变化又如何呢?明明是能力者,却拘泥于这些事情。她说我优柔寡断,可她究竟是不懂得我。那非是我所想保护的,而是我所想挽留的。若要狂奔起来,谁知道谁最快呢?她现在也把握不住了吧?毕竟这是个无理性的世界。”
“你还是怀念啊,弱小的D,怀念那过去的温和的岁月啊?你这样子真让我想笑。”
“不,我怀念的不是过去的温和的岁月,而是那岁月怀念着我。你看他们那些行人,他们在害怕我。这个世界上不怕我的人寥寥。你别看那个奇怪的家伙能够一脸温和的和我说话,可是他心里在害怕,害怕我突然将这一切毁灭。没有人能限制我,我一个人的存在就可以决定全部人类的生死。就算是那魔神也只能短暂地拒绝我,也不过是短暂的罢了。可想而知的是像我这样的将越来越多。”
R这时罕见地赞同了D,说道:
“人们总说前路慢慢,可是人能走的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我又与你想得不同。”
路到尽头,是整齐的人影。
“抱歉,不能让你们走。”
“既不是玄天三垣,也不是洞神八景,只是无限星空中沉默的黑暗,虽然数也无穷,可又有什么意义呢?你们的指示者不怕触怒我吗?”
天渊飞起,物质的联系被切断。
天渊落下,全部的可能性收束。
大气魔量的循环在这里被终止,形成了狂乱的风暴。
卫星不能观测,空气不能震动。这里,全部物质的终结与否,只在他的观念之间。
无限接近魔神的最强的妖物。
即便是影子,只是一群被抹灭了诸多感情的人造之物,也不可抑制地感到绝望。他们竟也退开,形成了向外的通路。
“这不就好了吗?非要眼见一下我的力量吗?你们还是具有一些自我保护的本能的吗?不,是为了不至于白白浪费么。呵。”
D嗤笑,又感到悲哀。
R紧跟其后,对那些人做着嘲讽的鬼脸。
“一群傻瓜。”
他们大摇大摆地进来,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G的毕生成就,究魔演绎,其实说的就是你吧?”
他们飞起,进入云端之中,在平流层里偶尔还能看见一些飞禽。
“究极的使魔者。这份器量恐怕已经凌驾于魔量的起源【麦】之上了。如果不是不死拒绝了魔神,恐怕你当场就能完全魔神化,甚至那份‘重量’将使得浮出的时间为零。”
R这时惊叹。
老实说,她也有些害怕。
“明明是已经同为拥有力量的,为何要互相惧怕呢?还是恐惧自己无法抵达我所在的领域……地球的命运也悬于那些即将解放的魔神之上,你们为何不怕他们呢?”
D笑,也不是笑。
我会杀掉他们吗?假如他们不让开?
他突然自问。
“我是不懂得。我是懂得的。因为他们不是人并且会死去,而我是人并且不会死去。”
他张开双手,像是人类最原始的想象中对飞翔的想象。
谁言天地宽,无限正在人间。
山河在白云间隐现,露出的轮廓粗糙,人看不见了,但人的造物似乎还能观察到许多。
D突然想呼喊,却又不知道喊些什么,于是只是沉默地当一个暗影,迎着和煦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