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雨下定心
天色微亮,郎月引领着姜松、赵煜两部人马驻扎在山谷的东南隐蔽处。姜松拿着七杀甲随着郎月进入山谷内,看见闭目调息的明起,轻轻的把铠甲放在明起的身前,向紫郢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山谷中一阵清风吹过,一滴一滴的雨水滴落在地上,一团雾气缓缓的游动,从山谷中向下看去,点点的灯火亮起。
紫郢微皱着英气的眉头,站在山谷口向北望去。北面的浓雾一片漆黑,像是深渊一样,看不清内里。
紫郢凝视了一会,对郎月道:“令山谷外围加强戒严,同时传令各村,战事将起,着各村村民来谷中避难。”
相安和白霞站在山谷口的北面山上,白霞远远的看着远方紫色的身影。有些惧怕的道:“我们何不等些时日,待紫郢确定功力大幅下降时再来。”
相安却是有些看得有些痴了,半响才答道:“我们都已经料想紫郢必会拉拢明起,明起也必会同意。“相安看着自己暗红色的右臂继续道:”从北方传来的消息,有了杀神这个称号的明起,发起狂来,已经非常接近四王了。而且外围张洲、翼州也有部队攻打。目前这一战必须得试,如若不成,只有请那两位大人出来了。”
白霞有些兴奋的道:“若是那两位大人出来,这南方便是我们妖族的天下了。”
相安摇头叹道:“可以的话,我是不希望那两位大人出来的。”
白霞还待说话,相安看着雾中晃动的火光道:“看情况,紫郢已经在布防了,我们这就上吧。”
相安一扬手,身后的一队士兵借着浓雾的掩护向前潜去,相安紧随其后,白霞犹豫了一下,也是跟在后面。
紫郢望着远方的天空,鱼肚的白色,始终是灰白灰白的,不见亮起,再看山谷中的浓雾,喃喃的道:“怕是要下雨了,雨若下,这雾便该散了。”
浓雾之中,一群士兵出现在山谷下村子周围,一条黑影窜上的村口的阁楼内,将手持火把的一名士兵杀死,然后轻轻的将火把插在旁边的木桩上,同事几条黑影窜入村庄四处暗杀村内的村民和士兵。
望着雾气中村子里闪烁的火把,偶有熄灭,紫郢瞳孔收缩,吸了一口气,大吼一声道:“郎月,敲警钟。”
正在山谷下布置防卫和传令工作的郎月,听得紫郢的叫声,转身跃上半山腰,抓住绳索,使劲的摇晃起来。震耳的钟声在山谷内回响,在钟声响起的霎那,紫郢已从山谷口向山下飞掠。
相安看见飞奔而来的紫色身影,大喝一声,身躯猛的暴涨,右拳更是变得更加黝黑粗大,大踏一步,整个山谷晃动了一下,跟着腾空而起,一拳迎上那紫色的身影。
紫郢见那小山一样的拳头迎面而来,紫郢大喝一声,紫色火焰更盛,直接撞那巨拳。
“砰”的一声巨响,天空之中,紫色火焰纷飞,一道紫色的身体弹了开去,落在村中,砸碎一处民宅。
数十条身影急忙窜至残破的民房四周,相安落在地上,甩掉身上的紫色火焰,缓步向那民宅走去。
待到门前时,数道紫色的焰火如彩带一般从破屋内盘旋而出,破屋瞬间化为灰烬,相安后退数步,而屋外的手下对那火焰则是触之即死。
紫郢缓缓的从废墟中步行而出,面色有些苍白,不屑的笑道:“恐怕也只有此时,你才敢全力接我一招吧。”
相安尴尬的笑了笑,上前一步道:“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你又何苦非要坚守你的人妖共存之道,与我等一起让妖界重临人间不好吗?即便你过了这关,待那两位大人出山,你又该做何打算?”
紫郢一扬眉冷然道:“相安,你可莫要忘了,你要练成妖术之前,可是个人。”
相安咧开嘴笑了起来,跟着目露凶光的道:“我没忘记我曾经是个人,我也没忘记就是人把我全家十九口都杀死的。还有我那尚未免周岁的女儿。我跪拜凌光王帮我主持公道,凌光王非但不管,还将我打发到了翼州这个偏远的地方。我是偶遇那两位大人,才修得炼妖术,得到今天的一切,并将我的仇人练成树妖,永远在漆黑的沼泽里守卫翼州,试问我入妖有错吗?”
紫郢冷笑着道:“难得你说了这么多,你的历史在我进入轸州之前就了解的很透彻了。”
紫郢接着厉声说道:“当年若不是你趁南疆之乱,勾结妖域,以谋私利,又怎么遭致灭门之祸。凌光王就是被你所说的两位大人重伤,若不是念你罪不致死,要将你杀了,你有何资格在这埋怨他人?”
相安大吼道:“够了,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你再坚持已见,必将一败涂地。你好好看看四周。”
紫郢向周围看去,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低落,雾气渐渐散去,漫山遍野的蟒蛇,豺狼、狐狸等野兽,有的是完全兽化的,有的却是半人半兽。那些靠近村庄的畜生脚边或多多少散落着残肢碎体。
紫郢瞳孔收缩,转头语音阴冷的道:“我最恨的就是伤害无辜的人。”
紫郢一双瞳孔完全变成紫色,右手虚握,一道紫炎射出,凝成个剑型,飞跃一步刺向相安。
相安微笑着后腿几步,一扬手,数十条豺狼猛兽向紫郢冲去。跟着眼睛望着山谷上的洞口。
紫郢目露凶光将手中紫炎长剑舞得飞起。所过之处,野兽非死即残。却仍拥有无数野兽向紫郢冲来。
紫郢每次斩杀一只野兽,都依稀的看见野兽眼中的泪水,或是惊恐。尤其是还有那些半人半妖的。不由得更加痛恨相安定是用了什么秘法,将人和兽强行的转化在一起,在那身不由已的进行屠戮。
郎月已率兵赶到山下,向内突进试图冲到紫郢的身边。却因突进的太过急躁,反被包围其中。白霞缓缓的走到相安的身后,露出獠牙的注视着紫郢,打算伺机上前,却被相安一手拦在身后,白霞疑惑的看着相安,发现相安的目光注视在山谷上方的洞口处。
白霞顺着相安的目光望去,只见山谷上方一道高壮的身影,身着明亮的银色铠甲,慢慢的将银色的长弓抓在手上,跟着将长弓上那闪亮的弓箭正在指着这个方向。
白霞惊呼道:“七杀的闪箭。”
相安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明起身上的毒必会被解,只是这毒对精神的影响,不知道明起能不能稳定得下来。”,
相安说完,看见一名年龄将领率领一支手持锤盾的队伍从侧翼缓慢推进过来。不由得眉头深锁。
白霞紧张的道:“你是希望明起稳定还是不稳定。”
相安推着白霞后退几步躲在人群后面,苦笑的甩了甩右手道:“眼下的情况,我既不希望明起稳定,也不希望明起不稳定。”
白霞看着眼前的战局道:“那我们退还是不退?”
相安凝重的看这远处的明起道:“等下,我想试试我能不能接得下明起的这只箭。”
明起深吸一口气,眼下既然相安已经注意到自己,就不必再想如何隐藏这只箭,当下将白炎、白光的功力灌注于箭内。使得那只箭上闪动着妖异的白芒。
相安瞳孔紧缩,心中突然升起惊慌的感觉,脑海中一个声音不断告诉自己,自己接不下这只箭。双目紧盯着明起握箭的那只手的同时,功力运足全身。
待明起手指关节微动的那一瞬间,相安便向右横移。方才还在明起手中的箭,此刻以到面门。提前移动的相安惊出一身冷汗,那只箭划着左侧脸颊,射向后方。只听后面一声哀嚎。
相安顾不得左脸上冻入骨髓的焚烧感,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看见明起哪只箭射入白霞的额头,钉在后面的树上,白霞惊恐的扭动着身体,渐渐的和身后的树一起化做白色的粉末。
相安觉得背脊发凉,大呼一声:“快退。”身影却已疾速的隐人密林之中。
明起几个起落,来到紫郢身旁,看着如潮水般退却的群妖,悠闲的道:“没事吧。”
紫郢扬了扬眉,擦了下脸上的血水:“你这是完全恢复了么?”
明起面向紫郢,面色凝重的鞠了一躬:“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多谢。”
:“有何感悟?”
明起起身,长叹一口气,伸出右手去接那垂落在手心的雨水道:“就是我当日离开斗州时做的那首诗。”
不待明起说话,紫郢已转头轻声吟道:“缥缈醉看人世间,淡笑平生过云烟。虽是身淋清净雨,罪仍在心步向前。”
明起仰起头,面露微笑的迎着那细碎的雨滴。
紫郢对赶来的郎月交待好善后事宜,便向山上走去。
明起跟着紫郢走到山上,一阵凉风吹过。
紫郢看着群山叠嶂,在这细雨下入目皆翠,不由得赞叹道:“这世间真是美好。”
明且只是静静的看着,紫郢接着说道:“西天的人第一次找到我时,和我说要创造一个众生平等的世界,要度一切苦厄时,我真的很想相信,也很动心。”
明起微笑着道:“那你为什么后来选择不相信了。”
紫郢微笑扬起手指向远方:“你看那山,那水,那林,那云。高于地面的才叫山,蜿蜒流动的才叫溪,富余生机的树林,变化无常的云,我既留恋于表象,又何必窥伺其根本。我乐在其中,难道真的让我看山不是山,万物皆空才好么?我生于这天地之间,顺应天地,感受天地,热爱这天地就好了。如果苦,我享受苦后的甘甜,如果这是地狱,我宁愿在地域中遨游。”
明起看着紫郢葱白的手指,在这阴暗的尘世之中,放佛一道明灯,指向远方,看着紫郢的雪白的侧颜,仙子般的清丽脱俗。那英气入鬓的眉毛,放佛天地之间没有任何困难可以难倒她。不由得看得呆住了。
紫郢转过头,有些皱眉道:“你一直看着我作甚?”
明起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微笑道:“赞叹你的见识。”跟着明起转头看向远方:“我在京城时,也看过西天传入中土的一些书籍,顺着我的一些经历,曾让我有过出世的想法。可是一路行来,每遇到抉择时,我都将之抛在脑后。我一直觉得自己有罪。也一直忍受着煎熬,我的选择给自己身上加了很重的担子。直到我在洞中静心回想的时候,才想起当年我和宋飞在船上一人即兴做下的诗,我才看破,有罪就有罪吧,坚持前行才不违本心。”
:“世人谁无罪?”
:“什么是罪?”
二人相视而笑,待笑得累了,明起问道:“相安已退,妖域会派谁出来?”
紫郢面色凝重的道:“你放心,来者不会是妖域太强的人,因为过了出了妖域,要用秘法将功力压制在四王左右,黄帝飞升,谁也不知道真假,天劫之下,也没有人可以传授经验,甚至都不知道天劫对人和妖的感应是否一致,所以来的会是将功力压制在四王左右的妖。”
明起苦笑:“两个四王,还要我放心。”
紫郢歪头看着明起:“你的白炎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你这回坚定本心,达到四王级别,乃是顿悟的事,何必害怕。”
明起长呼一口气:“也对,在你旁边的确对我的心志坚定有很大帮助,本来我还担心林崖他们,不过后来想想也该磨练磨练他们了。”
紫郢却是突然声音有些惆怅的道:“若是真有人死了,你又该如何控制你的情绪呢?”
明起皱紧了眉头,沉默不语,半响后方才道:“我已经尽我最大的能力,想方设法的却增加他们在战场上的存活几率了,费劲心机的寻找装备,在研究各种装备对应的战法,传授武功心得和战术心得。连我都不奢望在这场乱世中能毫发无损的生存下来,如果他们不幸遇难了,我也只能说他们选的路不对了。“明起停了一会,继续道:”给我安排歇息的地方吧。帮我密切关注另外两州的动向。”
远在张洲扎营的袁广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回到帐内,推了推还在熟睡中的宋岳。
宋岳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撑起身体道:“到进攻时间了吗?”
袁广面露忧色:“还没有,只是我发现这阴天之下,天空上却有很多老鹰盘旋不去。按理说,阴天的时候,不会有这么多老鹰出来觅食的,何况下面还驻扎着这么多部队。”
宋岳坐直身体:“你意思是说,那些老鹰是敌人在监视我们的?”
袁广点了点头:“头两日还没有,今天来了这么多,我怕林崖的动向也会被敌人知晓。”
宋岳与袁广对视一会,拍着大腿叫道:“林崖有危险,得想办法救他。”
但袁广却是看着地面,宋岳顺着袁广的目光看向地面,地面上的沙石在轻微的震动。
袁广拉着宋岳急忙跑出帐外,这时前方哨兵也是赶到帐前,慌张的道:“前方成群的野猪向这奔来……。”
:“宋岳,立刻命人架起盾牌,一个顶一个,阵形不能乱的向山边移动。”宋岳立刻打起令旗,帐下部队,驾起盾墙,形成个盾圈,紧密的向东侧山脚移动。”
这时天空中的老鹰飞速俯冲而下,冲向人群,瞬间被啄死几人,阵形立刻乱了起来。
袁广急忙大呼:“阵形别乱,我部士兵,拿起盾牌护住部队上方,找准时机,将老鹰打来。”
阵形再次齐整起来,待老鹰再次俯冲,袁广部队的单手盾飞掷而出,击落数只老鹰下来,跟着数万头野猪奔驰而来,整个盾墙向后猛的一倒,但并未乱,少数几个在边上被野猪顶的飞起,落入猪群中被踏成几堆肉泥,其余大部皆有序的缓慢退至山脚。
过来大半个时辰,野猪队伍才冲将过去,四周平静下来,外围的士兵缓缓的放下盾牌,袁广擦了把脸上的汗水,惊魂未定的道:“幸亏我们的部队装备了精良的铠甲,明哥临行之前让我们演练过他说的几种战法,否则今日恐怕我们都得葬身在这猪群之下。”
宋岳呼呼的喘着气:“我只是担心林崖未必如我们般幸运了。”
袁广看了看天色:“离正午的时间还早,天殉来信,风晚应该今、明两天之内就会赶到,你在此处与其汇合,我带五百人前去策应林崖退回来。”
宋岳看了眼身后的山林道:“我会每隔半个时辰,向天空中射出我们铁血军的焰火,给你们指明方向。”
此刻林崖在密林之中,潜行两日,却发现已身在山中,辨不明方向,从昨日开始天气阴沉,密林之中更显阴暗。
正焦灼不安之际,四周簌簌作响,身旁的树上不知何时,挂满了吐着信子的毒蛇。大若人腰那么粗,盘旋而下,小若手指粗细,色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