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内人生长在大草原,十分憧憬草原的生活,而我的大女儿亦是十分喜爱马,所以我这做爹的便也研究了一些。」
符彦麟一听,便知他口中的内人指的是丽姨娘,而非正妻。牧大人宠爱丽姨娘的事众所周知,而那丽姨娘便是牧浣青的亲娘。
「然而千里马难以驯服,我那大女儿就似千里马的脾性,就算嫁人了,有侯府不住,偏要住在庄子上,一住就是四年。」
符彦麟怔住,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牧沧英。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符彦麟瞬间沉下脸色,眼中的警戒大增。这话绕了半天,原来目的是来威胁他的。
「牧大人这是何意?莫非是想以此要胁我?若是如此,您可要失望了,您既知她住在庄子上,便也该知道她到庄子上的原因,若是想在皇上面前告本侯一状,本侯是不怕的。」
牧沧英见女婿阴沉的脸色,眼中隐隐有怒火,摇头一笑。
「贤婿莫担心,我不但不会告诉皇上,还决定不管这事,说出来不过是要告诉你,当初我把青儿嫁给你,并非为了拉拢你们符家,而是青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想为她寻一良配。」说到这里,牧沧英忽地正色,一脸肃容地看着他。「你因对我的成见而无法善待青儿,我可以理解,不过若是你们真不适合,就当老夫看走眼,到时你们若真想和离,我不但不会阻止,还会帮忙去向皇上求情,从此放她回大草原,让她在草原上继续做一匹千里驹。」
这一席话让符彦麟大感意外,他看着牧大人严肃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彦麟,你觉得宰相大人反对皇上的马政,是为了一己之利而反对,还是真的认为此政对国家无利而反对?当今皇上正值盛年,一心为百姓,想要有一番作为,却受制于元老一派的掣肘,大志难伸,这是百姓之福,还是他们的劫难呢?」
牧沧英说到这里,不再言语,把答案留给符彦麟自己去深思,他则是潇洒一笑,撩袍上了马车回牧府。
符彦麟目送他的马车驶离,自己也爬上马背,策马回府。
牧沧英说的一席话,的确让符彦麟陷入一番深思。
由于他出外领兵剿匪,为了办盗马案,在外头忙活了几个月,着实辛苦,皇上为了奖赏他,除了赐下金银,特允他有半个月的休沐,可在家中好好休养。
然而,符彦麟得了半个月的假,却在府中不得安宁,才第一日,便有姨娘为了争夺他晚上宿在自己屋里,纷纷打起了主意。
他在书房里看兵书,不是这个派人来请,便是那个为了什么事情来请,符彦麟早就厌烦这种事情。过去为了这些事,姨娘闹得不可开交,去谁屋里都不对,于是他便吩咐下去,说他今晚宿在书房,好让她们歇了心思。
虽说不用上朝,但是有那心思活络的便递了帖子来邀,要不就是上门送礼,希望拉拢他。
符彦麟身为镇远侯,有些推不掉的,自是得交际应付一番。他忙了一整日,回到府里,茶还没喝几口、椅子还没坐热,便有仆人赶来通报,跟他说哪个姨娘出事了,他便去那姨娘的屋里探望。
这消息传到其他屋子里,立即有样学样,到了晚上,他才刚要就寝,后院的某个姨娘又莫名其妙的出事了,扰得他日不得闲,还夜不成眠。
最后他下了命令,哪个姨娘到了晚上再敢有事,就赶去郊外的庄子住,并发卖屋子里服侍的丫鬟,姨娘们这才歇了心思。
不过,这争宠的戏码才歇了三日,又有仆人来通报说赵姨娘落水了,还是被人推的。
符彦麟当时正在书房批公文,听了这话,却是淡淡叹了口气,懒懒地问:「这事报给老夫人知道了吗?」
管事忙回道:「尚未。」
符彦麟听了,当场把砚台砸向这名管事,怒道:「老夫人主持中馈,后院的事你不先向老夫人禀报,却跑来这儿给我添烦,我若有空管,还要你这个管事做啥!」
「侯……侯爷……」管事吓得跪下。
「你倒是躲得快,连本侯的砚台都砸不到你。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个板子,革职发卖!」
「侯爷饶命,小的错了,侯爷——」管事哭喊着,却是后悔也来不及,被两名侍卫给拖了出去。
其实这名管事也是活该,私下收了姨娘的好处,殊不知这事早有人通报到符彦麟耳里。他揉了揉眉心,觉得一阵心烦。每回后院出事,哪一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说穿了,就是变着把戏要他去关心、去安慰。
这些女人嫁进府来,不让他好好安心,却喜欢趁他休沐时搞花样,尽给他添乱,弄得后宅鸡犬不宁。
他突然想起了在庄园的日子,想起了豆豆,还想起了那个女人。他倏地站起身,走出书房,立即命人备马,带着心腹和伺候的柳云、柳暮姊弟,骑着快马出城,朝庄园奔去。
当夜,他再度出现在庄子上时,牧浣青呆住了,连装个笑脸都来不及,虽然她极力掩饰表情,但他看得出来,她很不愿意见到他。
他瞪了她一眼,横了一句。「这是本侯的庄子。」意思就是,他来住自己的庄子,有什么不对?
牧浣青顿时哑口无言。这男人活似谁惹了他,躁火正盛,连说话都带了流氓味儿,一副「你敢赶我走试试」的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符彦麟见她识相的没说话惹他,便直接进了院子,熟门熟路地往屋里去,躺上床呼呼大睡。
在他进屋后,牧浣青回头朝柳云和柳暮两人奇怪地说道:「我又没要抢他的庄子,他这么紧张做啥?」
柳云和柳暮一阵无语。他们能说什么?说侯爷这是怕自己讨她的嫌,一来就被她赶出去,所以才先强调这庄子是他的。
这么掉面子的事,他们哪敢说?万一到时传入侯爷耳里,他们吃不完兜着走,到时被赶走的就是他们姊弟了。
牧浣青摇摇头。她不能赶符彦麟走,只能往好处想,起码他自己带了伺候的人,不用她另外安排,比上回省事,顶多再多准备几副碗筷和几床被子罢了。
这夜,符彦麟一觉睡到天亮,而且睡得分外香甜,没有后院的姨娘烦他,还能见到他可爱的女儿。
豆豆一早就奔来找他,扑进他怀里,带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娇喊一声「爹」,让符彦麟顿时觉得整个天地都神清气爽,倦意消失无踪。
「乖女儿,想不想爹?」
「想!」豆豆说完,便主动在她爹脸上香一个,乐得符彦麟心花怒放。
总兵大人一高兴,庄康这群手下的日子就好过了,用过了早膳,他们便把袖子一卷,到庄园里去干活。
牧浣青原本不让他们做事,但他们却说这是侯爷交代的,请求主母尽量使唤他们,不管是提水、劈柴还是搬重物,他们都会做。
牧浣青心想,她的确正缺人手,有几名仆人的老婆生孩子,或是长辈生病需要照顾,向她请了假回乡一趟,她便让庄康三人先顶着用,反正不用白不用。
而牧浣青也有自己的正事要做,不过书房被符彦麟占去了,她只好用待客厅的大桌子来看帐册,这时屋外有人进门,她抬头一看,见到符彦麟抱着豆豆进来。
豆豆一见到她娘,便说爹爹适才带她去跑马,还用芦苇编了一只蝴蝶给她,说时便把蝴蝶拿给她瞧。
牧浣青抬眼看了符彦麟一眼,心想这男人虽然过去对她不好,却的确疼惜豆豆,看在这一点上,让他住个几日倒也无妨,便微笑摸摸女儿的头,说道:「好漂亮,既然喜欢,就好好留着。娘有事要忙,你陪爹爹玩,可好?」
豆豆乖巧地点头,牧浣青便抬眼想跟符彦麟说请他把豆豆抱出去玩,他却先截了话。「我陪她玩,你忙吧,不用理我们。」
他抱起豆豆坐到一旁的榻上,打算就待在这儿。
牧浣青想开口说什么,但随即打消念头,心想他们玩他们的,只要不吵她就行,便又继续看她的帐册,不再理会。
豆豆坐在符彦麟腿上,拿着编织的蝴蝶,偷偷一笑。
符彦麟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豆豆要求的。女儿说想和爹在一块,但也想见到娘,符彦麟便答应抱她过来,坐在厅里,就陪着母女俩。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轻易答应,或许是因为他也想看看这女人平日在忙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