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正厅中,东王爷和东王妃忙着招待宾客以及被皇帝派来参加婚礼的同僚,与此同时,脸上还稍带病态的东伏羲身穿大红锦袍,意气风发地踏进新房。
他本来就生得貌美,难辨雌雄,如今苍白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更叫人错不开眼。
只是来来去去的下人无人敢多看他一眼,生怕碍着他的眼。
东伏羲心情大好,他光想着今日能达成所愿,把心爱的女子娶回来,神魂就要为之颤栗。
那些不长眼的下人什么的,今日的他全然不在意。
喜娘一见到令人闻风丧胆、小孩听见他的名字便会停止夜啼的东伏羲,两股颤颤,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尊大神,本就倒背如流的吉祥话不只说得磕磕绊绊,还差点咬到舌头。
东伏羲根本不在乎喜娘的嘴里吐出什么,无比乾脆地打赏她一锭金元宝,让延安郡主身边侍候的大丫鬟把人送了出去。
喜娘直到出了门才回过神来,凉风一吹,只觉得冷汗涔涔,宛如逃出生天。
这位世子的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大,身分尊贵,太后宠、皇帝护,就算他将京城掀了也没人敢吱一声,若是他做得过分些,也不过是被东王爷拎回家骂个几句,没人能拿他如何。
东伏羲一进来便盯着新娘子直看,她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十指纤纤,宛如青葱,令他心痒难耐,只想赶快一亲芳泽,把他思念多日的人儿揽入怀里。
奇怪的是,在东伏羲的记忆里,延安的身边有四个玉字辈的丫鬟,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怎么只见到两人,另外两个上哪去了?
那想法只是一闪而逝,他倒没怎么放在心上,一挥手便让她们滚了。
两个大丫鬟低眉顺目,眼睫毛连掀也不敢,急急地退下。
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东伏羲拿了缠着金红绸缎的秤杆上前揭了盖头,一张粉妆玉琢、眉目如画的柔美脸蛋立即呈现在他面前。
「阿娑。」东伏羲目不转睛地看了片刻。
新娘子乍见他,想着他虽然生病,却无损那精致的好容貌和卓越的风姿。
但是这些都是假象,跟他相处过的人都知道他霸道狠戾,名声要多坏就有多坏,谁敢得罪他,他绝对会让你生不如死,后悔来投胎做人。
不过,她就是喜欢他。
「我病了,你为什么都没来看我?是姑母还是姑丈不让你过来?也对,要是过了病气可不好。如今你成为我的媳妇,那些都过去了,不重要了。」他如同往常一般,只要靠近她就把她抱个满怀。
她惊叫了一声,瓜子脸充满红晕,却没有挣扎,只柔声道:「世子,把红烛给熄了吧,阿娑怕羞。」
象徵吉祥的龙凤红烛有婴儿臂那么粗,照得新房明亮异常。
本来就是近到不能再近的姿势,东伏羲一只手忽然按住她的后脑杓,将鼻子凑了过来,像狗似的深深嗅了好几下。
新娘子被迫看进一双闪烁着奇异情绪的瞳眸中,那股噬人的目光盯得她有些发毛。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禁锢她的手终于松了些,她刚喘了一口气,东伏羲便恶狠狠地把她扑倒,和她眼对着眼,鼻对着鼻,眼神如剑光般犀利尖锐,对她露出嗜血的笑容。
「你竟敢冒充阿娑?!」
新娘子纤瘦的身子哪禁得起这么凶残的冲撞,何况她头上还带着重达好几斤的凤冠,当下直挺挺地往后仰倒,脑袋撞到凤冠,疼得她眼泪飙出来,身上还压着一个男子的重量,差点让她一口气喘不过来厥过去。
她有些畏惧地唤道:「世子……」那双眼睛好可怕啊!
东伏羲也不逼迫她,探手箝住她的脖颈,真的出力掐住。
她眼前一阵阵发黑,两耳嗡嗡作响,一张沉鱼落雁的面貌顿时变得痛苦万分。
深深锁着她的那双眼睛黑得吓人,他没有因她的痛苦而放松分毫。
他不是开玩笑,他是动真格的想要她的命……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她背脊处爬上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想活的慾望让她使出全身力气挣扎,仓皇间打翻瓷枕,瓷器掉落地上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外头守着的丫鬟和婆子们。
丫鬟把门推开,见到的就是屋里惊心动魄的一幕。
众人惊呆了,一涌而上,但是谁也不敢阻止东伏羲的粗暴。
他是什么人,这些下人们根本拿他没有办法,唯有反应快的赶紧把东王爷和东王妃请来。
当东王爷和东王妃撇下客人匆匆赶过来时,新娘子已经快昏过去了。
东王爷厉声喝止那些下人,「吵什么?退下。」
下人们立即连滚带爬,跑走了一大半。
「孽障,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她!」这个被宠出来的混帐,连大婚的日子也让人不得安生。
「滚,这里没你们的事。」
东伏羲眉宇间的戾气让东王爷气不打一处来,额角冒着青筋。
东王妃心里疑惑,拉着丈夫的袖子,怕丈夫真把儿子打坏了。「羲儿还病着,脑子糊涂,你跟他计较什么?」
「我跟他计较?你也不瞧瞧他这是要做什么。」杀妻啊!
不能怪他这么生气,他原以为只要儿子娶了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就没事了,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看自家这个孽子了。
「羲儿,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她可是阿娑,你怎么对她动起手来了?」东王妃动之以情。
东伏羲松开箝制,像碰到脏东西般甩了甩自己的手,把掐过她的手往崭新的袍子上抹了抹,语气阴森,「她不是。」
新娘子连忙大口大口地喘气,一股脑退到床边,手放在胸口,轻轻地给自己顺着气,直到呼吸变为平稳,脸色由青转白,才嘤嘤哭了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东王妃看了心生怜惜,便抓住她的手,轻声宽慰她,「阿娑哪里难受?告诉舅母,舅母帮你揉揉。」
新娘子轻抚着胸口,虽然先前世子掐住她,导致她差点窒息的痛苦感觉还在,呼吸仍有点困难,但她初来乍到,不想坏了自己在婆母眼中的印象,怕婆母觉得自己爱告状、半点苦都吃不了,因此摇摇头,说自己没事。
「哼,亏你还是阿娑的表哥,人家比你还懂事。」东王看着东伏羲那苍白的脸孔,估计他的病还没好,脑袋糊涂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骂完后,他耐着性子警告儿子,「她可是你的新婚妻子,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嫁过来就遭罪,三朝回门,这媳妇要是回去哭诉,他对自家皇妹还真不好交代。
东伏羲才不吃他这套,哼道:「死不了,只会惺惺作态。」
东王爷习惯性又想往儿子的头一掌拍去,但是看他冷着脸,眉宇间的暴躁只多不少,想到他平时闹腾归闹腾,对自家表妹却是一心一意,怎么会临到把人娶过门这天却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收起怒意,沉声道:「你最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要不然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东伏羲掩住眼中翻滚的情绪,微微地看了父亲一眼,「她身上不是表妹的木莲花味道。」而是淡淡的香雪球味。
「女子身上的香气换来换去,就你瞎闹腾,莫名其妙!」
新娘子一听见东王爷站在她这边,见缝插针地提高了哭声。
哪里知道东伏羲转过头来阴恻恻地道:「你敢插嘴,小心我拿针缝了你的嘴。」
新娘子吓得赶紧用双手摀住自己的嘴,眼中闪过害怕和一抹不甘心。
「你这孩子……」东王妃有些无奈,但当中并没多少责怪的意思。
要说东伏羲今日会养成京中霸王的个性,也不能全推到皇帝和太后身上,东王妃也是个帮凶。
她就只有东伏羲这么个孩子,只怕给的少了,加上她个性温柔平和,在外人看来是她识大体,说难听点却是软弱无能。
虽然东王爷能够不时镇压东伏羲那恣意张狂的性子,但男人整天在外,哪有时间紧盯着家中的一切?东王妃又是那种性子,因此效果甚微。
东伏羲掐了掐手心,感觉到疼痛时,才把心里那股疯狂想杀人的冲动压下来。「她不是阿娑,她是舒婆舞那个臭女人。」
什么?!
东王爷和东王妃齐齐震惊。
新娘子本来已经渐渐恢复血色的脸蛋,在听见东伏羲的指控后,褪成了一张白纸。
「乖孩子,你告诉舅母,你伏羲表哥是胡诌的,舅母让你舅父打他一顿给你消消气。」东王妃是知道儿子平常不太可靠,但今天是什么日子,平时他对延安绝对不是这个样子,这事着实古怪,只能从媳妇这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