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再说了,从百合搜集到的情报,这贺府人多嘴杂,天天都有鸡飞狗跳、下绊子、陷害来陷害去的事,有些人一肚子火没处发,总往她这里发,好在,假装自己是老鼠,其他人都是猫,很容易演的,让那些人没出到气反而自找罪受,气到差点吐血,她是真的无所谓。

「侯爷说我惯会看人脸色,偏要我陪嫁,我怎麽这麽命苦?呜呜呜——难道要我自己、自己去巴上府里哪个主子,来养活自家主子吗?呜呜呜——」

百合哭得伤心,但这个哭多少有演戏的成分在,过去这个主子总是任自己搓圆捏扁的,可这段时日下来,她却看不懂了,总是不疾不徐,甚至过分的乐观。

冯雨璇没理会百合,迳自拉了被子就躺平下来。

有些戏看久了也会生厌的,何况,这小丫鬟也不秤秤自己的斤两,长得也只是不错罢了,这段日子来她这里找碴的女眷至少超过十个吧,每一个都比她漂亮,真不知她脑袋在想什麽。

倒是自己,不想却不成,说来,冯雨璇其他姊姊们都嫁得不错,至少没有一个像她这样进到另一个家中却没成亲拜堂,不是这家人,也回不得娘家,道地的悲惨人球。

在此状况下,还要她去勾引贺家大少爷?她又没有头壳坏掉。受点气儿,委屈求全的在这里过日子,好好思考未来的路才是正道。

从原身记忆,她知道她没有任何陪嫁的铺子或庄子,贺府丰厚的聘礼则留在和郡侯府,她拥有的只有她的亲娘六姨娘偷偷塞给她的二十两银,但在遭难後,早已不翼而飞了,如今在这屋子里,只有些半新不旧的衣饰,要卖也卖不了多少钱,口袋空空,她要怎麽逆风飞翔,来个轰轰烈烈的逆转胜呢?

虽然很无赖,很不要脸,但在伤好之前,她真的只能赖在这里当废材,庆幸的是,在贺府这钩心斗角的大宅院里,听起来是气场极大的大少爷,还没空来到她这里,她是阿弥陀佛。

再想到杜嬷嬷稍早前向翁氏报告的那些话,情形再乐观些,也许这个大少爷很快就被他爹赶回江南去,她跟他压根不会见到面呢,那就我佛慈悲喽。

贺府占地极广,夜云轩只占一小块地,而居中的万誉阁却是占了一半空间,是个花木林立、布置雅致的大院子。

此时,天朗气清,在回廊花径後方,临湖一隅,两名小厮恭敬站立,在前方约五步的亭台内,两名男子面对面坐着,一个气定神闲的下棋,右手拿白子,左手拿黑子,另一人一手端着茶,一手拿着糕点,兴趣缺缺的看着棋盘上的变化。

半晌,两鬓微微斑白的贺敬哲忍不住开口,「乔殷,你这院子前後都派人守着,除非你点头,闲杂人等都不能进来,可是你这闲杂人等怎麽包括你爹我、你继母,还有我那些姨娘们,甚至你的嫡庶兄弟姊妹——」

贺乔殷将黑子放入棋盘中,再斜看父亲一眼。

贺敬哲立即尴尬改口,「是是,你没有嫡出兄弟了,只剩一个嫡出妹妹,几个庶出弟弟妹妹。」

贺乔殷点头,再次专注在棋盘上,右手再放下一只白子,这才开口,「嫡妹妹也不是我亲娘所出,拜爹之赐,惯养得娇蛮刁钻,至於几个庶出弟妹也不遑多让,让那些人进我的万誉阁,争相指责,犹如闹巿,我还能做事?」

贺敬哲闷了,没错,家中老小个个爱花钱摆阔,喜奢华,什麽都要争,屋里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都是常态。

「咳——那皇城几家店铺的生意都重新上了轨道,你何时要回南方去?」他壮起胆子开口再问。

贺乔殷握着白子的手陡地一紧,那白子竟然成了粉末落在棋盘上。

贺敬哲吞咽了一口口水,年近四十,却仍俊秀的脸庞浮现一抹羞惭的红。

贺乔殷定定的看着父亲,缓缓问道:「这句话是爹的那些女人还有子女们让爹来问的?」

贺敬哲屏住气,听出这语气背後蕴藏的不悦,慌得低头喝口茶,再顺势点点头,天底下这麽怕长子的父亲应该没几个,看不起父亲续弦、妾室,甚至其所出的兄弟姊妹的长子应该也没几个,偏偏贺乔殷就是其中之一,也偏偏他这个当爹的没半点魄力去扳正。

不远处的两名小厮何松、石杰听到这里,飞快的交换目光,眼里冒出怒火。

他们真的替大少爷抱不平,怎麽会有这样的父亲?!

「爹不是赶你走,也不是你帮忙处理那些亏损的店铺後,就翻脸不认人……」贺敬哲呐呐的想解释。

「这不是翻脸不认?对了,还剩最後一件事吧,夜云轩的冯雨璇处理好後,我就该走人,对吧?」贺乔殷朝父亲温文一笑。

儿子笑了,老子却是心惊肉跳,「呃——她是一定得处理的,没名没分的留在咱们府里,总是不对,可偏偏外头的人都关注这事儿,又不能太过强势,这很棘手。」贺敬哲知道自己没用,也知道自己对这过世元配所出的大儿子亏欠太多,但他就是没能力解决这鸡犬不宁的大宅子,而贺乔殷就是优秀,像有三头六臂,自然是能者多劳了。

「爹知道爹对不起你,可你知道的,你爷爷才是真正的经商扛霸子啊,但爷爷一脉单传,又只有爹这个儿子,爹……爹知道自己没用,可是,你在家里管得太多,府里状况一桩接一桩的,爹真的处理不来啊。」贺敬哲说得吞吞吐吐。

何松、石杰眼中的火儿更旺了,这是一个当爹的该说的话吗?

旁观者清,连他们都知道老爷身边的妻妾子女为何会愿意忍耐大少爷这些日子,如今皇城那些店铺都让大少爷重新管理上了轨道,有钱入帐後,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要将大少爷赶回南方,不然,他们没法子好好享受啊。

偏偏这老爷没主见,没脑袋,根本不曾好好对待过大少爷。

追根究底,都是老太爷太过宠溺,才会养出老爷这个败家子,也因为老太爷建立太多座金山银矿,就期许这唯一男丁能开枝散叶,於是老爷妻妾成群,不输王公贵族。

生下大少爷的大夫人,身子一直就不好,五年後还是走了。

老爷娶了续弦翁氏,又生了一子一女,再加上其他多名妾室所出的五男三女,是开枝散叶了没错,但不管嫡庶,这些主子们个个都娇生惯养,难侍候得很。

这些年来,若没有大少爷来来回回的进一趟家门整顿贺府,他们都不敢想像这贺府的荣景还在吗?

「我明白了,等处理完那件事,我会想想。」贺乔殷脸上笑容依旧,他没去理会父亲那眼睛一亮又突然呆住的神情转变,仍笑容满面的将在亭台外的两名小厮喊到跟前,「冯姑娘主仆留在贺府的费用明细,秦嬷嬷拿给冯姑娘过目签名了?」

皮肤黝黑、高壮的石杰立即拱手回答,「禀大少爷,秦嬷嬷已经拿去了。」

「很好,」他再看了高瘦但皮肤怎麽晒也晒不黑的何松,「你去把我书桌上的那叠帐本拿来。」

何松眼睛一亮,「是。」个性活泼的他,一拱手,飞快的转身跑了,较稳重的石杰也趁低头拱手时,偷偷笑了笑,再次退下。

贺敬哲却是苦了脸,「乔殷,你知道爹最不想看帐本的——」

「爹可以不看,那就叫那几个弟弟过来看,看看他们到几家店铺收了帐,却没收回帐上的银子,公款挪为私用,要做何解释?」

贺敬哲脸色忽红忽白,低声咕哝起来,「你也知道他们年纪小,学商总得付些费用,酒楼交际——」他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长串护短的话。

贺乔殷波澜不兴,开始认真的下棋,至於冯家六姑娘,暂时,他没时间也没心思去理会。

夜云轩的寝卧一隅,半圆形的雕纹花窗半开着,日光洒落,冯雨璇坐在临窗的桌前,低头看着桌上一张长长的单子,上方写了这些日子她住在贺府花用的明细,吃穿用度很简单,但这几个月的医药费可就不少了,不过她没多说什麽,拿了毛笔在上方落了款,还差点写错名,忘了阮华倩已成了上辈子的事了。

秦嬷嬷没想到她这麽识相,也没想到这让府上主子——除了老爷跟大少爷,都来到这儿趾高气扬的羞辱一番的冯家六姑娘,是如此吸睛的水灵美人。

「小姐对这单子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询问老奴。」

冯雨璇凝睇这位看来大约三十多岁,眉清目秀,却自称秦嬷嬷的女子,说来这是那两位长舌嬷嬷以外,对她最和颜悦色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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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母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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