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不得不说他长得还真是好看,长而浓密的剑眉带着一丝肃杀,两只黑幽幽的眸子注视着人的时候犹如利刃,高挺的鼻显得他冷傲孤高,那紧抿的唇让他有点难以亲近。
尽管他一身衣着并不特别贵气,但他那一身孤傲又强势的气息告诉她,他就是区府的当家主事者。
「你就是区府当家的?」她问道。
「正是。」区得静直视着她,「姑娘是……」
「我是夏就赢。」她回道
「夏姑娘有礼。」他客套的一揖,「听说你要找我祖母?」
「没错。」夏就赢有点不悦,「我已经连续来访三天了,太夫人却因为心虚不敢见我。」
「心虚?」说完,区得静疑惑的瞥了周适才一眼。
周适才眉心一压,表情显得为难又有所顾忌。
「夏姑娘何出此言?」区得静问道。
「你可知晓区太夫人为你觅了门亲事?」
区得静微微颔首,「知道。」
听到他承认,夏就赢秀眉一拧,眼底满是责备,「那位姑娘已经跟她的情郎跳河殉情了。」
闻言,区得静心头一震。
「就因为区家用聘金利诱老叶,老叶便棒打鸳鸯,强拆姻缘,教两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难道区家一点责任都没有?」想起那对可怜的小情侣,再想起老叶那无情冷酷的样子及郭家堪怜又堪虑的处境,她顿时一股火气往上窜。
区得静看向周适才,口气冷冷地问道:「姑丈,真有此事?」
「是……是的。」周适才努力压下不安,嘴硬地道:「不过这事哪怪得了咱们区家,是她自己要寻死!」
祖母为他觅的婚事竟害得两条年轻无辜的生命就此消失,区得静就算不震惊也难免遗憾。
大家都说他克妻,没想到这回居然连人都还没过门就死了。
这不是预料中的事,也没人存心希望如此,他知晓祖母此刻想必相当心慌忧惧。
他对祖母向来孝敬,即使认为祖母得为这事负起一部分的责任,他也不忍苛责,更别说让祖母出来面对。
这事,到他这儿便可,不管是究责还是报应,都由他受。
区得静对着夏就赢道:「给个数目吧。」
夏就赢一愣,「什么?」
他冷冷地撇唇,「你不就是来要钱的吗?」
是,她确实是来要钱的,只要开个数目,他点头给了,她便也大功告成,可是他那冷漠轻率的态度让她相当气恼,难道他一点都不觉得区家该负起道义责任吗?
「你这态度实在太过分,」夏就赢气呼呼地道:「你把人命当什么了?」
「人死不能复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幸运。」区得静说道:「既然已是不可挽回的事实,也无法弥补他们的损失,那么接下来就只有赔偿的问题了。」
夏就赢瞪着他,没错,他这么说确实很实际,可实在实际得让人觉得很冷酷,甚至冷血。
「赔偿加上丧葬费,给个数目吧。」区得静依旧面无表情,「只要合理,区家一定给。」
这钱他是肯定要给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祖母能稍稍心安。
「有钱了不起吗?这就是你区家面对两条人命的态度?」夏就赢难以接受地道:「你可知道郭家的儿子是家中的支柱,一家老弱妇孺全仰仗他生活,如今他死了,你竟然……」
「夏姑娘。」区得静声线一沉,打断了她。
迎上他冷肃且毫无情绪起伏的黑眸,她的胸口一紧。
「我想你弄错了,于情、于理、于法,殉情都是他们的选择,并不是我区家逼迫他们,区家何罪之有?」
「这……」可恶,他说的一点没错,教夏就赢不知如何反驳。
「再说,」区得静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说郭家儿子是家中支柱,既是一家老小唯一的依靠,竟还为了小情小爱走上绝路,这不只愚昧,还不孝。」
「你……」这人说起话来机锋百出,头头是道,教向来伶牙俐齿的她也无力回击。
「解决困难的路有千百条,他们却选择了最愚蠢、最损人不利己的一条,怪谁?」
他一说完,周适才一改方才的不安和不知所措,一脸亢奋得意,只差没伸出大拇指。
夏就赢气恨的瞪着他,亏他生得一副好皮相,没想到心肠这么恶毒。
「既然你不肯说要多少钱,那就快走吧,我祖母年事已高,你休要再来打扰。」冷冷地丢下话,区得静旋身走进府里。
夏就赢气呼呼的返回家中,黄娘一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前去。
「赢儿,没发生什么事吧?」黄娘略显不安地问道。
「有事。」她在桌旁坐下,替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的喝下。
「有事?」黄娘疑怯地又问:「什么事?」
「我碰到区家当家的了。」她说。
「区得静?」
「就是他。」一提到他的名字,夏就赢忍不住劈里啪啦的批判起来,「我真没见过他那种冷酷又冷血的人,两条人命让他说得像是两条黄瓜似的,真是气死我了!」
黄娘还没搭腔,她又气得再骂道:「要区家给郭家一笔安家费,还不是顺便帮他们区家消业障,没想到他竟然是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我看他根本是血没泪的乌贼!」
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黄娘不自觉皱起眉头。
「赢儿啊,」黄娘拍抚着女儿的肩,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就不要再去区家闹了。」
「闹?」夏就赢眉头一拧,「娘,我不是闹,我是争个理。」
黄娘蹙眉一叹,无奈地道:「娘知道你是仗义,但区家可不是寻常人家,不只跟官府关系密切,又熟识五湖四海的各路人马,要是惹恼了他们,恐怕他们会找咱们麻烦……」
「娘是说区家有恶势力?」夏就赢目光一凝,「过往他们都用恶势力欺负人吗?」
黄娘一听,急忙摇头又摆手,「不不不,那倒不曾。」
「那娘为什么说怕他们会找咱们麻烦?」
「我只是猜测,区家毕竟不是寻常商贾。」黄娘又道:「区得静未及二十便一肩扛起区家家业,走南闯北,肯定熟识不少咱们意想不到的人,要是你去招惹他们,就算他们不跟咱们计较,也难保不会有人帮他们出头。」
见黄娘一脸忧心,夏就赢稍稍冷静下来,不是因为她怕事,而是不想黄娘担忧。
「娘,」她轻声一叹,拍了拍黄娘的手背,「我知道分寸,您别担心。」
黄娘笑看着她,神情稍微轻松几分,「那就好,娘知道你懂事。」
想起那个冷冰冰的区得静,夏就赢忍不住好奇。「娘,那个区得静是个什么样的人?」
「区得静啊……」黄娘微微一顿,接着娓娓道来,「他是区老爷的独子,十几年前区老爷过世,区家便由他当家,他虽然年轻,但在商场上却表现得像个老江湖似的,冷厉又练达。」
「他今年几岁了?」
「今年应是二十有九。」黄娘回道。
「我听过有人提到区家有人会克妻,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不解地又问。
黄娘叹道:「区得静的两任妻子都死了。」
「两任妻子都死了?」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夏就赢肯定要怀疑他在诈领妻子的高额保险金。
黄娘点点头,「第一任妻子婚后三年才怀上孩子,可是因为难产,一屍两命,隔了不到两年,他又娶了第二任妻子,听说两人感情不睦,妻子经常往外跑,后来在城郊摔马伤重不治。」
「这么惨?」
「可不是吗?」黄娘轻叹一声,「就因为这样,大家都谣传他克妻,从此之后也没人敢冒险将闺女嫁进区家。」
夏就赢沉默了一下,才又开口,「就是因为这样,区太夫人才会以高额的聘金诱使老叶将女儿嫁到区家吧?」
「肯定是的。」黄娘温柔地笑看着女儿,「话说回来,那是老叶贪财,要是我,再多的聘金我都不会将你嫁给克妻的男人。」
夏就赢唇角一掀,心却莫名的一沉。
原来在区得静的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呀,难怪她觉得他那个人冷冷的,身上没半点人味。
区府,潇湘苑。
区太夫人卧病在床多日,自从知道叶家女儿跟郭家儿子跳河殉情后,她一直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她压根儿不知道叶家的女儿有心上人,若是知道,她根本不会将她列入考虑,原本是美事一桩,如今却活生生的闹出人命,而且还是两条人命,怎不教她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