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还是没有回应。他心一沉,想到她刚刚晕过一次,不会是在洗澡时发生了什么事故吧?如果刚才是她咎由自取,那么现在假如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不就有他的责任了?想到这,他不再迟疑,扭转门的把手,门开了。
禾柯冲进去,一眼可以望遍浴室,浴室的格局很简单,淋浴间的门开着,里面一滴水珠都没有。沐浴间旁的马桶盖子盖着,上面坐着个女人,脑袋仰成一个可怕的弧度抵在墙上,张着嘴规律地喘气,她坐在马桶上睡着了。
眼见这番景象,禾柯几乎可以想像到她烦恼着什么,坐在这打算思考一下,大概是和他有关的事情,然後因为三天没好好睡觉,刚才又吃太饱,一时睡意来袭,就这样睡死了过去的画面。很好,他算是遇到对手了,他手底下几百个员工,他总有办法让他们全部服服贴贴的,那她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禾柯用双手抱住她的头,强行将她的头摆正,然後前後晃了晃。
刘澄钰睁开眼睛,眼前是张放大的陌生面孔。
「刘澄钰,你家都不锁门的吗?」
是那个救了她一命的好心人啊。刘澄钰模糊地想,他果然是个好人啊,还为她的安全担心。
「家里没人,这几天习惯了嘛。」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大门是因为遇到突发情况要叫外送,但怕外送到了,我却先晕倒了,所以都把钱放在鞋柜上,让送外送的自己进来拿。」
所以她到现在还没到人财两空的合理理由,纯粹是因为外送人员的品德太高尚了。大概情况他已经了解了,这个人不是他记忆中的刘澄钰,只是个笨蛋而已。
「很好,现在你可以回床上睡觉了。」
「真的吗?」她似乎得到大赦,十分高兴。
「是,但之後我还会来找你。我叫禾柯,我还会来找你的,记住了吗?」
刘澄钰点点头,她又不是喝醉了,头脑清醒得很啦。只不过,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怎么感觉十分的危险呢?
回家後,禾柯特地打了电话给自家母亲,平时多要紧的事,也是言简意赅,十分钟内结束,被他母亲形容为无情的他,这次也是一样的风格。没有开场白,没有问候,直奔主题的内容只有一个,刘澄钰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精神方面的刺激,导致性情大变?
禾母对於他会问这个十分意外,生怕晚一秒回复,他的兴致就会消失一般,虽好奇心旺盛,但没一句多余的旁敲侧击,很肯定地告诉他没有。
刘澄钰小时候身体比同龄人瘦弱,但并没有什么重大的疾病,也没有受过什么精神上的打击。应该说,正因为她小时候很容易生病,她爱女成魔的父母心疼得不得了,别说打击,对她简直有求必应,百般呵护。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把好端端的一个活人养成废柴。禾柯这么想着。
「那孩子接触的人很少,但绝对是个懂事、礼貌的好孩子,你见到人家可别太凶啊。对了,你会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已经见到她了?澄钰还好吗?」
「就我的标准来说,她已经快残废了。」说完,禾柯挂掉了电话。应该说只比没有自理能力的病人,多了一个叫外送的技能。
懂事、礼貌能当饭吃吗?一大把岁数还宅在家里不分白昼地打游戏,心安理得地耗费大把时间,这可比狂妄、无礼还要严重吧,根本是做人的方向出了问题。真是令他大开眼界,这种人竟会存在於他童年美好的记忆中,她的存在是对他过去的否定,是对他的宣战。
【第二章】
到了下一次休假,禾柯在和上次一样的时间按响了刘澄钰家的门铃。
这次开门的速度倒是很快,刘澄钰见是他,就像见到什么约定要聚会的老朋友一样。
「禾柯,我想起你是谁了。」她像献宝一样,「你是马阿姨的儿子对不对?我妈妈时常跟我提起的,我就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啊,想了整整一个礼拜终於想起来了,你们全家不是移民了吗?」
时常提起的人还要想一个礼拜吗?算了,省去自我介绍倒是件好事。他看她还是那种白得不健康的脸色,还是那件有些大号的家居服,包裹着她瘦小的身体,像个十分碍眼的小鬼。
「走吧,收拾一下,一起出去放风筝。」禾柯说。
「啊?」
刘澄钰期待着自己得意的发现能换来对方热情的回应,但眼前这位……上次就觉得有点可怕了,之後想想,可能是她的大脑缺氧下的错觉。今天仔细一看,真的是还不是大脑缺氧啊。真的要说,也是很标准的五官,应该算英俊那类吧?身高也很正常,可往人面前一站,就是有种气吞山河的气势呢。
而这位正散发出一种「多问一句就扯断你脖子,只管跟我去放风筝」的气息。刘澄钰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中的大危机,「不去。」刘澄钰简短、俐落,但底气不太足地回道。
「这是对你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吗?」
刘澄钰扭头,看看外面晒得整个阳台的植物闪闪发光的烈日,心中更为坚定地摇头,「那个,恩人,你人都特地来了,干嘛还要出去呢?进来吧,我们家有电影DVD,要不要一起看?」
「我特地来就是为了带你出去。」禾柯双手抱胸,表示自己的耐心不多了,她的脖子有危险。
刘澄钰讪笑着退後两步,「不要,现在外面好热,我要在家吹冷气。」
「你不觉得空调很可怜吗?要是人的话,早就过劳死了。」
「不行、不行,这个天气出门,死的就是我了。」刘澄钰说完,就转身进去屋里。
见他竟然跟进来,刘澄钰刚才见到他时的那种喜悦已经荡然无存。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不是关系很好的阿姨的儿子吗?如果是坏人,这也太嚣张了,突然间说什么放风筝,她才不要。她上一次在这种烈日下出门还是因为卫生棉用光这种生死攸关的问题,还只是去楼下的便利商店而已,那大概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
「你是吸血鬼吗?放心吧,不会死的。」
「那、那晚点好不好?或者等阴天、下雨再说。阴天的话,我出门就舒服很多。」
「所以你是某种妖怪吗?」
「是宅女,宅女你听说过吗?」天啊,不要再过来了好吗!刘澄钰提高了音量,「我就是那种宅中之宅,走出家门会缺氧,晒到太阳会融化,被人群围住就想吐的超级宅。所以说,没什么事就不要出去了吧。」
反抗是没有效果的。十分钟後,刘澄钰跟在禾柯後面步出了她的巢穴。
「我只问一个问题就好了。」刘澄钰换了条短裤,上身穿着大件的印花衬衫,她後悔怎么没给自己找顶帽子,才出门几分钟而已,她觉得自己会变秃头,「不是说放风筝吗,为什么没有风筝呢?」
走在她前面的禾柯两手空空。
「你不就是风筝?」
「嗯?」她是给热昏了吗?怎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後来她看着自己,她穿着那件宽大的家居服,人又很瘦小,如果张开双臂,不就很像风筝吗?所以说,放风筝的意思……
「你平时出门都去些什么地方?」禾柯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
「要说的话,公园吧。」刘澄钰也放弃了与他争执,一是已经出来了,二是天气太热,三是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有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跟他争执是没有用的。既然原因不明,他想放她看看,那就放吧。
公园是指这片住宅区中间地带的一个小小的供人活动的场所,基本上只有些小孩和老人会来这边。他们到的时候,也确实只有这两类人,但刘澄钰往树阴下瘫坐的形态,很无违和地将她和那些乘凉的老年人融为了一体。
真是不像话,才走几步路而已,「你这明显是缺乏锻链,再这样下去会早死的。」
刘澄钰摇摇头,表示已经顾不了以後了,眼下她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