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这茂盛古林,终年迷雾漫漫,每逢春至,处处可见奇草,亦正是陆长歌丰收之时。
陆长歌年方十八,是距离此地五里外一处名为白杏村的村民,陆家三代行医,她虽是女子,却也跟着父亲学了许多医理、病理及药理。陆父两年前外出采药,失足坠崖骤逝,留下她与母亲张骊相依为命。
这两年来,她女代父职,继承父志,继续为村人的健康把关。一开始,大家对于她这个年轻女子的医术不太信服,可后来她几次为村人医治急患或宿疾皆见疗效后,慢慢得到大家的信任及倚靠。
她背着竹篓,衣着轻便,脚下踩着的是她娘为她缝制的布鞋。张骊为方便她行走并保护她的脚底,特地在鞋底多缝了几层皮革及棉布,果然让她行走在有点颠簸的林间也如履平地。
午后,雾气更盛,她稍稍检查了一下竹篓,发现篓里草药已有八分满,她思忖了一下,决定结束今天的采药工作,在离开前到附近的一座山寺为亡父祈求冥福。
走着,她忽地听见山林深处传来唧唧哝哝的说话声,因为好奇,她便循着声音而去,因没注意路况,突然脚下一绊。
「哎呀!」她惊呼的跌了一跤,起身拍了拍屁股,发现绊倒她的是一个长得奇怪、她见都没见过的东西。那是个像是木箱子的物品,里头有个圆盘,圆盘上有两根抖得很厉害的针,而沿着圆盘边有一些像是文字,又像是图案的符号。
她虽好奇,但还是继续朝声源而去。
不一会儿,她看见眼前有块平坦的腹地,地上趴着一个男人,后脑勺鲜血直流着。
「老天爷!」她心头一惊,立刻快步上前。
她单独行医已有两年,像这样的外伤也见了不少,她快速探了探男子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十分庆幸。接着她取出袖中手巾擦拭男子的伤口,检视伤口大小,然后再为他止血。
男子后脑勺虽鲜血直流,但伤口不算大,可他却陷入昏迷。
她稍稍观察了男子卧倒处的周围,发现他脚边有颗石头,石头上沾着血迹,她想,那应是砸中男子后脑勺的石头。
她想起刚才听见的说话声,显见当时这儿不只他一人,他是被袭击的?念头刚起,她突然觉得害怕。
如果有人要伤害这男子,那么对方还有没有可能返回此地以确定他是生是死?
直觉告诉她,她得救他,她得立刻带着他离开,但该如何将这么高大健壮的男子带离此地??她正忖着,忽听见窸窣声——
她吓一跳,以为欲伤男子性命的人返回,立刻警觉的转过身去,只见林中有个灰色身影正朝这边走来,她定睛一看,见是一位灰衣老僧,不觉松了口气。
一身仙风道骨的灰衣老僧走了过来,看见她及因伤而趴在地上的男子,竟无惊疑之色。
陆长歌认出了老者的身分,他是附近山寺的住持方丈,平时深居简出,难得一见。她到寺里祈福也有十几二十趟了,可却只见过他一面。不过真正教她讶异的不是住持方丈的飘然现身,而是他手上正拿着刚才绊倒她的那个奇怪小木箱。
「住持方丈!」她快步上前,「我叫陆长歌,到过寺里十几二十回了,不过方丈肯定不认识我,我刚才采药时发现这位受伤的公子,正愁——」
她话还没说完,住持方丈就以手势打断了她的话,并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上前一探。
当他看见男子的脸,眼睛微微的瞪大,低低的叫了一声,「哎呀。」
陆长歌捱过来,狐疑地问:「方丈认得这位公子?」
住持方丈看看她,再看看男子,突然间不讲话了,他两眼垂视着自己拿在手上的奇怪小木箱,若有所思。须臾,他拈须一笑。
「住持方丈?」
「姑娘,你是来采药的?」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
陆长歌微顿,呐呐地道:「是的,我家住白杏村,是特地到这儿来采药的,希望没打扰到住持方丈您??」
他一脸慈祥,回道:「不打扰,你来得正是时候。」说着,他又看着地上的受伤男子。
「住持方丈,这位公子受了伤,可否将他暂时送至寺里??」
她话还没说完,住持方丈忽地转头看着她,「姑娘,是你发现了他还有这个小木箱,这可是你的因缘、你的业、你的功课。」
「什么?」
「有解。」住持方丈又迳自道,笑弯了眉眼,口中说着,「有解。」
陆长歌满心疑惑的看着他,「住持方丈,您说什??」
住持方丈像是听不见也看不见的将小木箱往地上一搁,然后双手往身后一背,转身离开,陆长歌愣了一会儿,呆傻的看着他离开,不解住持方丈为何两手一摊,
犹似没事人儿般的离去,而住持方丈刚才提及了小木箱的事,他怎么知道有那个小木箱?刚刚他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有解﹂,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住持方丈的意思是??她被小木箱绊倒,又发现这名男子,都是某种机缘?
一转念,她觉得现在不是猜疑这些事的时候,这男子的血未完全止住,且又昏迷不醒,当务之急是为他医治,其他的等稍后再想了。
正当她心念如此决定之际,那奇怪的小木箱突然发出当的尖锐声响,吓了她一跳,她往前一探,只见那原本便颤着的两根针抖得更剧烈,而圆盘则发出了奇异的蓝光。
还来不及感到害怕,蓝光便骤然消失,针也不动了。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但却怀疑男子会不会便是因为这东西而惹上杀身之祸?
于是她找来树枝,以随身的绳索做了个克难的担架,将男子及那奇怪小木箱一起拖回白杏村。
白杏村,陆家——
房里,陆长歌正悉心的为男子包紮头部,他仍未清醒,因此得劳烦母亲在一旁帮忙撑起他的身子,她才能顺利的为他处理伤口。
「长歌,他到底是什么人?」张骊观察过男子的衣着,那袍子虽不华美,但用的却是上好的布料,肯定不是寻常人家。
「我也不知道。」陆长歌专注的包紮着男子的头部,「行医之人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哪管得了他是谁?」
「是没错,但总觉得??」说着,张骊不经意的瞄了那搁在桌上的奇怪小木箱一眼,「你偶尔到市集及城里去卖药,有见过那样的东西吗?」
「没见过。」这时,陆长歌将男子的头包紮妥当,在母亲的协助下让男子侧身躺在床上,以防他压到伤口。
她到一旁的水盆清洗双手,神情平静地又说:「住持方丈说了些奇怪的话后就走了,所以我只好把他带回来了。」
「住持方丈?」张骊一脸疑惑,「你遇见他了?」
「是啊。」她擦乾双手,在桌边坐下。
张骊好奇地看着女儿,「你说他说了奇怪的话,他说了什么?」
陆长歌认真回想一下,「我原想请方丈让这位公子到寺中疗养,方丈却说这是我的因缘、我的业、我的功课,然后就拂袖而去??对了,他还念念有词的说什么有解呢。」
「是吗?」张骊一怔,沉吟须臾,「那位方丈是得道高僧,他这么说自是有他的道理,话说回来??」她转头看着侧躺在床上的男子,「这位公子长得还真是英俊,感觉也有些气宇不凡,也许这还真的是你的﹃姻缘﹄??」
闻言,陆长歌一笑,「娘,您在胡说什么?若被外人听了,那可成笑话了。」
「不然你说,方丈那番话指的是什么?」张骊一脸认真的问。
「方丈是高僧,我可不是。」她耸肩一笑,「而且这人来路不明,总之一切等他醒来再说。」娘有些天真过头了。
「唔??」突然,床上的男子浓眉一蹙,发出痛苦的呻吟。
母女俩一听,立刻捱到床边,就怕他醒来时一个不小心碰到已经包紮妥当的伤口。
男子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神空洞无焦距。
「公子?公子?」陆长歌轻声叫唤着他,并将手探至他颈背,以防他翻身时压到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