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诺诺点点头,还是有点担心地望着叶梓亮的背影,贺钧棠看出来了,笑道:「放心,阿灿叔叔很疼亮亮阿姨,她一撒娇,阿灿叔叔就不会生气。」

真的吗?诺诺抬起头,望向贺钧棠。

他微笑「相信舅舅。」

诺诺松开眉头,点头。

「诺诺,我们找个时间,带亮亮去看你妈妈,好吗?」

诺诺笑了,点头,没有发出声音,但他嘴型做出「好」的发音。

叶梓亮一边踢着小石子,慢慢走到侯一灿身后。

侯一灿听见脚步声却没回头,叶梓亮磨磨蹭蹭地蹭到他身边,先把头往他的手臂上钻,像蚯蚓那样。

他不理她,她钻着钻着钻进他胸口,然后再拉着拉着把他的手臂拉过来,环住自己的腰。

侯一灿早就没脾气了,却还是板着脸孔说:「性骚扰哦。」

「讲这么难听?明明就是……」

「是什么?」

她圈住他的脖,把整个身体黏上去。「是相亲相爱咩,对不起啦,阿灿不要生气,以后不会了。」

「跟你讲过几百次,我的东西你不可以乱碰。」他想拉开她的手,但她不放,连右大腿都凑上去勾住,他翻白眼,大手一拍,拍掉她的腿。

咯咯笑着,她又把头往他胸口钻几下,侯一灿瞬地脸红。

唉……他低头看她,怎么办?分明就没有变得多漂亮,怎么会越来越把持不住?他提醒自己要告诉贺钧棠一声,没事别帮她化妆,弄得那么妖娆,是要去勾引哪家的无辜男孩?

「好嘛,不生气了啦,以后绝对不碰你的东西,可是你在诺诺面前这样吼我,我很没有面子呐,你知不知道,我是诺诺的英雄。」

他瞪她一眼,不说话,只是悠悠地叹口长气。

她笑开,确定没事了、过关!

「我饿了,想吃烤香肠……」

他叹第二口长气,把她推开,拉起她

的手往回走。「不可以吃太多香肠,多喝一点鸡汤。」

她用力点头,反握侯一灿的手,两人一起走回营账边。

她笑着仰头望他,已经很多年了,很多年来,在她寂寞恐惧的时候,都有一只这样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她、牵着她,把她从黑暗里带出来。

稍晚,侯一灿主动要帮诺诺洗澡,原以为诺诺会反对的,没想到怕生的诺诺竟然点了头。

叶梓亮说,这是进步,以后要经常带诺诺出门,于是贺钧棠应了。

贺钧棠洗碗,叶梓亮蹲在他身边,啥事不干,光是看着、指点着,口气很嚣张,但贺钧棠不介意、她的嚣张,侯一灿说得对,他也把她给宠上天了。

「听说,你的门诊病人又变得更多?」贺钧棠说道。

「你怎么知道?」

「阿章说的。」他和阿章搭上线了。

阿章是和叶梓亮配合得最好的门诊护理师,她老爱说:「我赚的钱都拿去买面包和优酪乳,被叶医生吃光了」。

于是贺钧棠给她一本名片簿,说:「以后叫这几间餐厅送餐,你签名,他们会到公司会计部结账。」

两个星期后,阿章又碰到贺钧棠,亲热地说:「再吃下去,我和叶医生会变成猪,实在太美味。」

贺钧棠回答,「再吃两个月就觉得不怎样了,说不定叶梓亮又会追着你买面包。」

阿章拍胸脯保证。「放心,她是吃猪食长大的,有这种好东西,她吃三十年都不会腻。」

确实,叶梓亮把生活过得太粗糙。

牙刷翻了毛继续用,牙膏永不从底部挤,T恤领口已经松开她也没有感觉,连医生袍染上褐色污渍也视而不见。

他很想问她,当医生、赚大钱,不就是要让自己过得舒服吗?

但他又想起叶梓亮的话,她说,害死姊姊的人,没有权利得到幸福。

她说,不可以爱我哦,我不值得被爱。

她的醉言醉语,贺钧棠每句都听得很仔细。

「对啊,越来越多,我已经向主任提报要增开门诊,不然每天都搞到好晚,再这样下去,没有护理师肯跟我的诊。」

「精神科医生只负责开药,和病人对话是心理师的工作,不是吗?」这件事,阿章每见他一次、议一次。

「话是这么说,但是当你看到一双双信赖的眼睛望着自己……我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这能怪她吗?她就是颗小太阳,无时无刻吸引着人朝她靠近,想对她说话,想分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

「有不少精神科医生出书,你有这个打算吗?」

「你知不知道之前有一个很有名的精神科医生,专门医名人的,他出过很多书,最后……」

「怎样?」

「自杀了。」

「为什么?」接收太多负面的精神能量?他无法医治自己?

叶梓亮耸耸肩。「我也不晓得,也许他本身有这方面的疾病。不过花一整个白天工作,够了,我想留点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比方?」

「弹钢琴。」

「你很会弹琴吗?」

「以前很不错,后来……我不知道还记得多少,但能做喜欢的事,会让人心情平安。」

是「平安」而不是「放松」或「幸福」?

贺钧棠微敛双眉,看一眼笑得灿烂的叶梓亮,相处几个月,他越来越容易辨别她的笑是惬意或刻意。

诺诺画图时,她也会拿着蜡笔、图画纸慢慢涂,慢慢画,没有人懂她在画什么,她的解释是,这叫抽象画。

她的抽象画是由很多圈圈架构起来的,然后在里面涂上五彩缤纷的颜色。

第一次看到她的画,他满心震惊,因为她也画圈圈,和他一样。

她也期待圆满吗?也期待五彩缤纷的人生?

他转过头,认真地对她说:「如果你愿意,心情就会平安。」

他没有把话说得透彻,但她是个精神科医生,她很清楚,如果不放过自己,她就永远无法真正平安。

低头,话在舌尖绕圈圈。

她想问……问初次见面时,是不是真的有个「女孩」站在自己后面?想问的心蠢蠢欲动,但下一秒又把话给吞回去。

因为侯一灿牵着诺诺回来了,叶梓亮跳起来,说:「浴室在哪里,我去洗澡。」

看着她的背影,贺钧棠淡淡一笑,她会的,她的人生将会圆满缤纷。

「她干么?被蚂蚁咬了哦。」

「怕我叫她洗碗吧。」贺钧棠随口搪塞。

「你会叫她做事才怪。」侯一灿似真似假地抱怨着。

贺钧棠没有回话,只是低头清洗他的碗盘。

在接手诺诺之前,他的生活只有工作,与其说那个一百多坪的公寓是家,不如说它是个很舒适的房子,很适合睡觉的地方。

他很会做菜,但他不做菜,他很会打扫,但他不打扫,他有专门的人替自己做这种事。诺诺来了,虽然陈阿姨和过去一样依旧天天过来帮忙,但是她做的菜诺诺不吃,逼得他不得不亲自下厨,试图用精致餐点替换掉诺诺的小熊饼干。

但他并没有成功,直到叶梓亮加入,她的好胃口、她夸张的赞美词,慢慢改掉诺诺的饮食习惯。

陈阿姨还是负责整洁工作,过去他从不会把房子丢乱,但一个把生活过得很粗糙的叶梓亮加入……

很多时候,他以为她的专职是制造脏乱而不是医生,她走到哪里,东西丢到哪里,他永远要跟在她屁股后面收拾喝了一半的水杯、没吃完的零食、随手乱丢的卫生纸、衣服……

他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但他打扫、他做饭、他叨念、他改变,然后他的房子,出现家的感觉。

叶梓亮说过,不管是对什么东西用心,都会产生感情。对人、对动物、对植物都一样。

他想补充一句——对房子,也是。

当然,叶梓亮之所以说出这句话,是她想到家里那棵桑树。

她告诉他,「姊姊说,等她当医生赚很多钱就要买一块大大的地、盖大大的房子,庭院里要种很多棵、很多棵桑树。」

讲这件事时,她的嘴巴在笑、眼睛也在笑,只是眼底有薄薄的水气。而坐在沙发另一边的叶梓明,两颗泪珠……晶莹。

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冲动,为了两个女孩的泪水,隔几天他找时间到花市,买下一棵用大盆景栽种的桑树放在阳台上,他不知道在那么小的空间里它会不会活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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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不掉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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