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金梅娘差点气得吐血,胸塞气闷了好久好久。

长公主生辰,可以光明正大地带礼品回娘家,金梅娘很想从低嫁的凤娘身上得到优越感,不曾想凤娘很干脆地出嫁从夫,堕落地不以从商为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三妹是自甘下流呢!

金梅娘觉得胸口闷得难受,一口气全出在凤娘身上,娇傲的反击道:「呵,你还是侯府的嫡孙女呢,却嫁个空有官身的商贾婿,换作是我,可没脸见昔日闺中好友。若非念在姊妹一场的分上,我家老太太作寿的帖子就不在伯府送了,来的可都是相公的同僚和友人,个个饱读诗书,太厅就那么大,全是至亲骨肉,只有男女分席,没有隔间或隔屏风,或有互相交谈笑闹,但大长公主和武信侯在座,没人高声喧哗,加上金梅娘因心气不顺,嗓难免尖锐了点,因此那番贬低柳震的话就这样落入众人耳中。

大家一瞬间有些怔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长公主和武信侯的眼里均闪过一抹凌厉。凤娘的亲事是他们定下的,竟有人敢公然不屑?

凤娘瞥了金梅娘一眼,目光淡漠如水。「二姊大可不必委屈自己,杨老太太的帖子就无须送来了。我家相公好性子,我可见不得有人贬低他一句,在我眼里他是千好万好,即使有一、两样不足之处,也由不得二姊糟蹋!」

任谁被人明着挑刺都想翻脸,除非那个人是你只能仰望的上位者,你只好乖乖做一只不出声的蝼蚁,而金梅娘的身分远无不足以高高在上。

柳震心中十分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一是没忘记今日乃大长公主的生辰,谁敢闹事谁倒楣;二是金梅娘好歹是姨姊,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曾想他的凤娇娘这么护短,护的就是他。

他乐呵呵的,扬眉道:「既然杨姊夫素日来往的均是文人雅士,看不上我等粗鄙俗人,多谢二姨姊提醒,我们就不去扫兴了。」

这话可把金梅娘推进谷底了,她忘了武信侯府亦是勋贵之家,走科举的文人雅士唯有二房,而二房中留在京里的亲兄长金祯最疼爱的是凤娘不是她,她的话无形中把世子大伯等一干人都损了,也包括大姊夫沈珞。

其实她的原意只是想向凤娘炫耀自己嫁入高门,要凤娘感激自己肯发帖子给她,作梦也没想过凤娘竟干脆说她不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头一次操办老太太的寿宴,娘家人来的越多,婆家越不敢看轻她。若是亲姊妹都不来捧场,人家会如何说她?

金梅娘不由得脸色刷白,有点慌了,对凤娘道:「自家姊妹连几句真心话都说不得了?做姊姊的并无他意,只想你不要自卑而已。」

「我一点也不自卑,尤其在二姊面前。」凤娘的语调仍是一贯的平淡,冷淡的嗓音听不出高低起伏。

金梅娘听了越发别杻,不满地道:「你什么意思?女子出嫁从夫,我虽是庶女,却嫁得贵婿,如今身分比你高了——」

「够了!」大长公主越听越不像话,冷斥道:「为姊不慈,对嫡妹冷嘲执讽,自傲骄横,梅娘,你嫁往杨家可真是长进了!」

陈氏一向以婆婆马首是瞻,马上接话,以轻松的口吻笑道:「哎呀,由此可见,二姑奶奶嫁了好婆家,长辈疼爱,夫君尊重,小妾守规矩,这才养出了当家主母的脾气与派头,跟做姑娘时相比厉害十分,令人刮目相看。」

闻言,金梅娘不只笑容僵了僵,身子也顿时一寒。

长公主是明斥,陈氏是暗讽,她不只不敢得罪,还不能反驳说其实是长辈百般挑剔、夫君不挺贤妻、小妾花招不断,逼得她事事较真,从梅花仙子变成带着尖刺的月季花。

昔日温柔可人、文静典雅的金梅娘,也有了尖锐强硬的一面,这不是她满怀欣喜上花轿时的初衷,可叹的是,有谁了解?有谁在乎?

她没深想,大长公主气的不是她的改变,姑娘变妇人,不变才是异数,大长公主气的是她无礼地针对凤娘。

她尴尬窘迫,转首朝杨修年望去,无声求助。

杨修年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悦耳,「大伯母说对了一半,梅娘在杨家是享福的,家母早已放手让她主持中馈,待媳妇比亲生女儿还信任、看重,别家的婆媳难得有如此和睦的,所以梅娘真的无须变得言词犀利、精明厉害,像过去那样温柔和善才好。」这是在帮妻子出头吗?

这是变相地在告妻子的状,是吧?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沉寂而僵滞。

杨修年自觉大家被他的说词感动了,想着他们杨家是累世书香的和善之家,将庶女迎进门也不嫌弃,很快便放权给媳妇,金梅娘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这么有福气啊!

他不在意金梅娘奚落柳震和凤娘,商人重利轻情义,教人难以尊重,活该受人贬低。长公主偏心凤娘又有什么用?女子嫁鸡随鸡,金凤娘的地位再怎么样也比不上金梅娘,金梅娘一时骄傲些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即使面对柳震的冷眼也不以为意。

他遗憾的是,他再也找不回昔日善良高雅的梅花仙子了。

金梅娘心如浪花翻搅,五味杂陈,竟一时哑口无言。

只有凤娘掩嘴笑了起来,「鸡同鸭讲啊,我之砒霜汝之蜜糖,杨姊夫解释得真好,呵呵。」没有人比她了解杨家那两位老太太是啥德性,在杨修年面前是慈悲明理、为夫守节的良妇,在媳妇面前则是多年熬成婆的刻薄胜利者,一个孝字可以压死人,让媳妇主持中馈是因为杨家帐面上没有多少银子,等着媳妇掏腰包呢。

在座的妇道人家哪个看不出来金梅娘是哑巴吃黄连,摊上了一个奇葩丈夫。但这种事只能意会无法言传,说出去也没人信。

杨修年的形象一向很好,文才斐然的探花郎,俊秀文雅,满腹文章,又效忠太子,前程似锦,别人看金梅娘的目光都是羡慕或嫉妒,凭她一个庶女,想来是在佛前求了几百年才嫁得如意郎君,殊不知内里辛酸没人知道。

张立雪笑道:「听了二姑爷的话,我们做兄嫂的心里可放心了。」

张立雪出身官宦世家,从小看母亲如何做父亲的贤内助,想要事事周全不知要受多少委屈,父亲也不见得能体谅,心知金梅娘现在应该是又要人前显贵,又要人后受尽娇小宠,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张立雪就见不得金梅娘这样的,一方面骄傲得像孔雀,巴不得人人羡慕她、奉承她,另一方面又装得娇柔清高,希望被男人捧在掌心上。想得美!

贱人就是矫情。

金翠娘不好拆杨修年的台或折了金梅娘的面子,自然是顺势捧两句,「二妹和杨妹夫两人一搭一唱,夫妻亲睦,后院和谐,竟没有一样不好,真令人羡慕。」

陈氏笑道:「可不是,只等早日诞下嫡子,便十全十差了。」

凤娘慧黠地笑了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二姊家里有婆婆和祖母,这点最令我羡慕,不论遇上什么为难的事,都有两位长辈顶着,有人指点教诲真好。」

杨修年完全同意地直点头。

金梅娘心里呕死了,却要笑着将婆婆和祖母夸成一朵花,好教人人都羡慕她。

杨修年见状君心甚慰。

不就是添堵添乱吗?凤娘在心中冷笑,她又不是不会。

做媳妇的即使有满腹怨言,也不敢当众吐露,不孝是可以休妻的。这次的吹捧过后,

金梅娘从此只敢跟自己的心腹包嬷嬷吐苦水,回娘家也只能找玉姨娘哭一哭。

宴席散后,女眷们围着大长公主喝茶闲谈,凤娘依旧被她拉着坐在罗汉榻上,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其实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明白,凤娘长得像大长公主,加上隔了辈分的孩子亲,她不偏心才怪。

凤娘手抚着腰下悬挂的金系丝嵌宝石香囊,笑容温暖如春。

金梅娘看不惯她的沉静淡然,暗道三妹明明嫁得不好,却穿着锦衣华裙,手腕上莲子米大小的玲珠手串尤其贵重,连香囊都不比寻常,凭什么?哼,还不是陪嫁丰厚,待十年后且看看谁比较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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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心头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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