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生平最渴望的便是将父兄的疼爱与关注全夺过来,然后嫁得比金凤娘要好。
迅速将自己的小心思藏好,金梅娘巴掌大的小脸挂着诚挚的担忧,「几日不见凤妹妹,心里十分挂念,想着妹妹素来喜欢我院子里的红梅,所以我折了两枝来……」眼尾扫到一旁的花瓶正插着新剪的红梅,顿时诧异。
「多谢二姊关怀,本来二姊的病比我重,应该我去看你才好,只不过祖母发话,让我们姊妹各自养着,免得互相影响,一个好了,一个又病了。」凤娘扯了下唇角。
二姊就喜欢时不时展现自己的「爱心」,自己病得半死还心心念念着妹妹,妹妹病好了却不去探望一直对她关爱有加的姊姊,这妹妹该有多无情啊!
金梅娘被堵得胸口发闷,这是怪她拖着病体来别人屋里过病气?不会的,凤娘一向直性子,只是陈述祖母说的话而巳。
她想到此来的目的,抬起头,泪眼盈盈。「凤妹妹屋里的红梅是包嬷嬷送来的吧?这包嬷嬷虽不是妹妹的奶娘,却从妹妹出生就管着妹妹屋里的大小事,算是你的奶嬷嬷,向来把你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妹妹看重我,将包嬷嬷和香月送给我使唤,我心里承妹妹的情,只是……这香月倒也罢了,包嬷嬷却每三句话就提一次妹妹的事,对妹妹的不舍之情和忠心耿耿令我动容,我心想……妹妹还是让包嬷嬷回来吧。」
把我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却由着我去湖边吹冷风受冻大病一场?凤娘脸上的笑容蒙上一层阴影,越想心中越凉,过去的她真是太纯善无邪了。
将一条蜀绣并蒂莲花的帕子捏得皱皱的,凤娘脸色不变,尚未开口,金永祯已重重将茶碗搁在几案上。
金梅娘见状心中一跳,轻抬了眼,不忘眉目带愁,泪光点点,轻声唤道:「二哥哥?」
金永祯面无表情,声音淡淡的,「三年没见,二妹依然似水做的人儿,动不动便哭鼻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日后嫁为人妻、做人儿媳时还这样可怎么好?」
动不动便眼含着一泡泪,楚楚可怜的样子或许有男人爱看,但有哪个婆婆吃这一套?不说你是丧门星就算客气了。
金梅娘嘴角翕了翕,声若蚊蝇鸣叫,「我只是想替包嬷嬷求情,毕竟她待凤妹妹一片忠心,又没犯什么大错,一心想回凤妹妹身边服侍,所以我才……」说话时,她眉宇间闪过一丝愤然。
她当然不会在那些贵女、命妇面前故作可怜,但他不是亲哥哥吗?人家杨锦年不止一次夸耀,杨修年温柔宽厚,待亲妹妹是千好万好,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泪。
这等好男儿,包括父兄,不都是偏怜柔弱女子吗?
金永祯神色一沉,「二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因为包嬷嬷伺主忠诚,没犯过什么大错,凤儿才好心将包嬷嬷派去梅香院服侍二妹,瞧中的也是包嬷嬷是个老好人,不会因二妹是庶女而拿乔。
「这事祖母和大伯母、母亲都同意,怎么二妹今日却来向凤儿哭诉包嬷嬷一心想回来,不愿服侍你?看来这老货也是个捧高踩低的,瞧不上二妹是庶出,真不是个好东西,奴大欺主,今日我作主,打发包嬷嬷到田庄养老去!」
金梅娘大惊失色,她的话中含意是金凤娘对待自幼服侍她的包嬷嬷太严苛,说送人便送人,不免伤了忠仆的心。但从金永祯口中说出来,全是包嬷嬷的不是,只愿服侍嫡女,没将庶女放在眼里,一口一个庶出的,这是在打她的脸啊!
虽然大家都晓得她是庶女,但谁会明晃晃地指出来?武信侯府的庶女能与一般人家的庶女一样吗?她身上一样流着宜阳大长公主的皇室血脉。
金梅娘心中恼怒,却不敢表露出来,她够聪明也够冷静,明白自己如今的地位还没有随意发怒的资格,微低下头,双眉轻权,双眸含水凝雾,「我求你了,二哥哥,千万别将包嬷嬷打发到田庄去,她只是割舍不下对凤妹妹的感情,你这不是教我好心办坏事吗?凤妹妹,你也替包嬷嬷求情求情吧!」看你有多无情,也不怕寒了下人们的心?
凤娘轻声笑道:「二姊和包嬷嬷的感情真好,一早包嬷嬷剪了红梅送来,满口称赞二姊御下宽和,如今二姊前前后后为包嬷嬷说了几车的好话,可见主仆之间也是讲缘分的。」她笑望着金永祯,眸海深深含蕴着温情,「哥哥就大发慈悲,让包嬷嬷继续伺候二姊吧。」
金永祯自然不会扫了凤娘的面子,却对金梅娘一副怒其不争的口吻道:「二妹御下宽和也需有个分寸,奴才就是奴才,哪有教奴才挑主子的道理?包嬷嬷若是再有二心,她和她的家人全发卖出去。」一锤定音。
金梅娘心中一凛,知道今日讨不好去,很快告辞回梅香院休养。
凤娘看着兄长,笑容慢慢绽放。
【第三章庶姊私会被发现】
宜阳大长公主的生辰在三月二十六,世家贵族在度过漫长的寒冬之后,都喜欢在春光正好的三月办春宴,热闹一下兼联系情谊。
因不是大寿,大长公主决定与春宴一起办,一大早武信侯府门前便车水马龙,衣香鬓影,冠盖云集。
凤娘跟着兄弟姊妹给袓母拜寿后,一转眼便不见了金梅娘的身影,悄声问大堂嫂宋氏,宋氏回说金梅娘不小心被茶水溅了裙子,回房更衣。
真老套!凤娘心里嘀咕一句,思及一件往事,悄悄回了后院。
重生之后她一直在想,前世柳震娶了貌美多娇的金梅娘,以金梅娘柔情似水的做作劲儿,很容易收服男人心才是,柳震又不是木头,怎会在新皇登基不久便远赴四川,抛下娇妻,从此人间蒸发。
不是意外身亡,而是音讯全无,生死不知,为什么?
成亲几载,金梅娘一直无孕,饱受夫家白眼,如今想来,会不会是柳震的手笔?
若真如此,柳震有何理由行违背常理之事?
难不成……
凤娘慢慢行至太湖石假山旁,再走过去便可以看到远处建在静心湖上的临渊阁。
今日的安排是小姐们可以在静心湖上泛舟,也可在临渊阁吟诗作乐。
去年爱玩乐的静王领一票公子、少爷在湖畔附近的醉月亭赋诗唱和,今年,静王不意外地也领了一票人过来,看来静王很在意杨修年和柳震是否能成为大长公主的孙女婿,想拍案定案。
回想前世包嬷嬷和香月紧跟在她身旁服侍,巧妙地让她远离太湖石假山,现在想来,肯定有问题。只有家里人知晓,假山底下个如涵洞般的过道,因里面阴冷,就算是仆妇,没人壮胆也不愿单独穿越涵洞,但是如果有人在那里密会呢?
凤娘毫不犹豫地朝假山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果不其然,有人窜出来挡住她的去路。
年约二十岁的柳震,浓眉大眼,长相周正,据说长得像行伍出身的老忠毅伯,与生得如清风朗月的俊美探花郎完全不同典型。
金凤娘懂了,姐儿爱俏,自诩才女的金梅娘喜欢才子佳人的结局,自然难以心悦从武的丈夫,而柳震也不是笨蛋,成亲前便察觉金梅娘与杨修年有私情,所以前世才会冷落、厌弃金梅娘。
凤娘心中一动,更加确定假山里的是杨修年和金梅娘,但她明白柳震不敢坏了静王的布局。
她规矩地朝他行个福礼,开门见山道与「柳大公子,我的好二姊与杨探花情投意合,若能抓个现行,正好成全他们。」
柳震闻言不由愕然。他想过无数的可能性,也想好要如何阻止她走进假山,就要没想过她会想直接抓奸……不,私情。
柳震不禁仔细打量这位十之八九会许配杨修年的金家三小姐,眉目如画,如海棠花般娇绝,穿着一身芙蓉色梅鹊纹对襟小祆,下着五色锦彩绣罗裙,当中隐隐夹着银丝,一晃眼恍若五彩祥云飞起。这匹五色锦,宫里只有二十匹,赏赐大长公主最多三匹,如今穿在金凤娘身上,足见其多受宠。这位受宠的娇娇女可知,若嫁不成杨修年,便要嫁给他这个忠毅伯府的庶孙?
静王不会允许自己的盘算落空,所以她还是装傻比较好。杨修年出身清贵世族,又是探花郎,一个庶女的爱慕之情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