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他深吸气,这个问题难以回答,不过他对自己有信心,他能解决的,就像在娶夏可柔进门那天,他就知道自己能够解决这桩婚姻。
夏可柔听信「神医」的话,一天三顿药,餐餐不休息,依他对夏妩玫的认识,若知道夏可柔有机会「痊瘉」,她怎可能放任这种状况发生,该不该找个人提点提点夏可柔?这样子的话,靖王府的后宅热闹可期。
「你等着看吧!」他不给她答案。
「我觉得……」纪芳犹豫片刻后,噤声。
目光一闪,上官檠看见外头有一道身影窜入廊下,淡淡浅笑,鼓励纪芳往下说
「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凤天磷不是坏人,他只是笨了一点。」
她的话再度让上官檠捧腹,笑得前仰后俯,纪芳对凤三的观感真的很不好啊。
「他不笨。」这点,他必须替「门外的好友」说话。
「他笨,而且笨得彻底。」
「怎么说?」
「历朝以来,为了夺嫡,往往搞到血流成河、尸骨成山,朝纲动荡、外侮入侵,搞到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皇位真有那么诱人,值得父子、夫妻、兄弟轮番登场,上演着不歇止的门剧?
「好吧,当无数人用性命织就成一条红锬,把人送上龙椅了,可真正坐上那把椅子,试问,有几个人是开心的?孤家寡人好当吗?天下百姓好治理吗?更别说有多少大臣做的事不是辅佐朝政,而是扯皇帝后腿,古代多少昏君是真的昏庸,还是被朝臣所欺?但不管是否受人蒙骗,青史的恶名只会让皇帝担着,百姓指天指地,暗地里咒骂的只会是皇帝。
「我觉得凤天磷笨,是因为他本末倒置,人该在能力足够之后再谈意愿,他有当皇帝的实力才能讨论有没有当皇帝的意愿,可他竟把意愿摆在实力前面?这样的人一旦成功临头,必定手足无措、左支右绌、无所适从,皇帝可是无法要求百姓说新手上路请多体谅,一旦百姓吃不饱、穿不好,挞伐声响,战事四起,那些苦头……我怀疑,他能够承受?」
「凤三的意愿,是打出生那刻就被灌输的。」
「这就是昏君悲惨命运的开端,不顾一切地奔向那把椅子,这才发现高处不胜寒,于是祸起萧墙,于是民不聊生,于是遍地战火,最终改朝换代,如果凤天磷够聪明,就不会让自己走上笨路。」
「还没做呢,你怎么就认定他会失败?也许贵妃娘娘的灌输并没有错。」
「就算没错,那也是别人的选择,不是他的。
「小时候,父母总这样教导我们——把书念好,成绩考好,取得好的文凭就可以进最好的公司,成为高阶主管,赚大钱,趁着年轻让自己冲上高位,跻身上流社会,老的时候就不会当下流老人。
「我是个反骨的,爹妈的话我只当做耳边风,成天涂涂画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哥哥是个好孩子,第一名、冠军、市长奖……他因为读书得到的荣耀奖状,都快占满我家客厅那面墙。」
「他成功,而你失败了?」
「哥哥太听话,离开学校后,进入社会与人竞争时才发现同事和同学不一样,为了抢位置,每个人都像狼,只要一不注意就会把人啃得尸骨无存,他身心俱疲,辞掉工作回家,准备考公务人员。」
「公务人员是什么?」
「一种生活平稳,却赚不了大钱,若不省省抠抠的攒钱,老的时候很可能变成下流老人的职业。」
「那你呢?」
「我进了人人羡慕的美商,做我喜欢的事,薪水刚开始比公务人员更不如,但在我进公司第三年的时候,薪水就超过哥哥,如果我长进一点,当上创意总监,我可以确定自己不会成为下流老人。」
「你是成功的那个?」
「成不成功尚且不知,人生要盖棺才能论定成败,重点是我做的是自己喜欢的工作,虽然小老板很嘴贱,薪水和工时不成比例;有时候忙起来累到让人想自杀,但成就感支持着我一天天做下去。
「如果凤天磷喜欢当皇帝,愿意为当皇帝这件事情倾心尽力、努力学习,成为百姓心目中的明君,而不是为了造福那些扶植他的人,这个位置不是不能一争,但,他是为着完成别人的梦想,还是自己的梦想?」纪芳揺头。
上官檠微哂,「也许假以时日,他会改变。」
纪芳挥挥手,「那不关我的事,皇帝、皇位、皇子……离我太远,我只想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过日子,所以,去告诉你那位好朋友,别再替我制造麻烦。」
如果贵妃娘娘知道儿子竟喜欢一个单亲妈妈,大概会想要一头撞死吧!
不对,贵妃娘娘不会一头撞死,她会逼单亲妈妈自己去撞死。
「有没有想过,凤天磷是真的喜欢你?」
「他的喜欢,我招架不起。」
她一脸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让人咬牙,凤天磷再也顾不得了,大步走进屋里,怒问:「为什么招架不起?」
纪芳见他到来,吓了一跳,但还是道:「三皇子,您别整我了,我只会画图、打嘴炮,那种后宫后宅勾心斗角、权谋算计的破事儿不是我的拿手长项,除非你的目的是搞死我。」
「我敢喜欢你,就会保护你的安全。」
「对不起,我习惯操控自己的安全,不习惯依附男人。」
「你可以依附阿檠,却不能依附我?这是什么道理?!」
纪芳头痛不已,很想再戳他几句,他同样的话一说再说,怎么就认定她和上官檠是那种关系?「凤三爷,您一直没搞懂我和上官公子的关系,我们之章合作、是上司下属、是朋友关系。没错,我们共同育有一个儿子,但这不代表我依附上官公子,我依旧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人可以勉强我做任何事情。」
「我最后最后一次告诉您,不管是您或上官公子家的后宅,我都不感兴趣,所以如果您闲暇时间太多,我强烈建议您要不要去做一点……
拯救天下苍生、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工作?」
横了凤天磷一眼,她存心底埋怨讲不听的笨家伙,相信她是独立的个体这么难吗?吐大气,她对上官檠说:「我先回去,分红和帐本记得让人送过来。」
转身往外,走五步,突地,她又转回来,指着凤天磷的鼻子,恶狠狠的撂下话,「如果你敢再使毒,害我家Jovi,信不信我会使尽洪荒之力,让你坐不上你梦寐以求的位置?!」
哼,她是谁?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就算本性善良,也知道不少栽赃抹黑、意图使人不当选的手段。
一甩头,她走得潇洒俐落。
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眼里,凤天磷才拉住上官檠说:「刚才,她讲的那些话你都能听懂?」
「你指的是哪些?」
「高阶主管、创意总监、下流老人……之类的。」
上官檠微微一笑,回答,「听得懂,她从小就喜欢自己发明一些奇怪的话。」
「我记得莫琇儿没有大哥,爹娘早逝。」
既然无法解释就别解释,他装出一脸的莫测高深,轻拍他的肩膀说:「如果你和她连共同语言都没有,如何能让她喜欢你?我先走了,你毒害我儿子的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共同语言?那是什么?他们现在讲的话不一样吗?还有,他什么时候毒害他儿子?
纪芳说着奇怪的话,阿檠也说奇怪的话,他听得很不舒服,因为明显发现,自己被排挤在外。
【第十一章她被告白了】
夏可柔的手在发抖,是气的!
姑姑一不做,二不休,现在连她的药都动上手,偏偏做得干净,任她怎么査都査不到姑姑头上。
她向公公告状,公公用一脸「又来了,你要疯到什么时候」的表情看她。
她跟丈夫哭诉,上官檠只会回答,「如果你想开了,我们就搬出去。」
不要,她为什么要示弱,她又没做错,是姑姑心狠手辣,容不下大房子嗣,如果她要毁掉上官檠,为什么要请贵妃娘娘下旨赐婚,连她也一起毁掉?难道她不是夏家的人?
上官檠那个废物,每次她与姑姑之间有争执,他就躲出去几天,避不见面,这么懦弱的男人简直是没出息到极点。
没有人可以帮她,连丈夫也不行,她又冤又恨,满肚子火气无处发泄,成天指天骂地,把王府后宅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