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拂春和永玹急忙钻进另一条甬道,后方紧追而来的脚步声回荡着,宛如阴差手中的摄魂铃。
拂春回头发现永玹落在她身后,似是想要独自一人挡下那些追兵,她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使尽全身的力气拉着他拚命往前跑,两人有路就走,有洞就钻,跑到尽现是一处墓室,里头摆放着一具棺椁。眼瞅着前面竟然没路了,后头的脚步声又逐渐逼近,拂春脸色紧绷,举起手里的剑,准备豁出去拚死一搏,她极为严肃地道:「永玹,这次你必须听我的,无论如何你都要想办法逃出去,咱们不能不明不白的全死在这里,你是奉皇命前来调査这桩案子,你有责任把那些匪徙全都逮捕归案。」
永玹脸色苍白的揺头,「拂春,别同我争,我受伤了,以我眼下的情况逃不了多远,我护着你逃出去,你记得出去后,拿着我的令牌,让张大人调集彰水县城的兵马过来。」
他身上共受了三处伤,最重的是背部,一路血流不止,鲜血早已浸湿了他的衣袍,心知无法再撑太久,他只想以自个儿的命来保住她的命。
「你受伤了?」她惊慌的看向他。
他点点头,将手里的火把和长刀交给她,一手扶着墙面撑着身子,另一手要去掏怀里的令牌交给她,可他扶着墙面的手不知按到了什么,顷瞬间,地面猛地裂开,他整个人坠了下去。
拂春反应极快地在地洞阖起来之前扑过去,跟着他一块跌下去。
两人坠下后,地洞迅速的重新掩上,黑衣人追过来,四处找不着他们的人影,为首的那个啐骂道:「老子明明瞧见他们跑进这里,怎么没见到半个人影?分头去找,绝不能让他们逃出去!」
两人摔落底下的一处石洞中,拂春爬起身,着急的找着人,「永玹、永玹,你在哪里?」
永玹适才交给她的火把早在坠下来时就熄灭了,此时置身在这漆黑的洞底,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能用手摸索着四周。
「我在这儿。」永玹强掌着站起身,周遭一片黑暗,他也伸出手试着寻找她。
须臾,两人的手在半空中碰触到彼此,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身前。
「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他,她只能牢牢挽住他的手臂,忽然嗅到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她抬手在他身上四处摸着。
「你说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她摸到他的背,手掌一阵湿黏,她将手举到鼻端嗅闻,闻到一股甜腥的铁锈味,她皱起眉,焦急的道:「你是不是流了很多血?快把衣裳脱了,我帮你止血。」
永玹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下,她赶紧扶他坐下,抬手探向他,想替他解开腰带。
他按住她摸向他腿间的手,「你别乱摸。」虽然受伤了,但她摸着他的身子,他还是有所感觉。
「那你还不快点把衣裳给脱了。」
他轻笑道:「若是不知情的人听见你这话,怕是要误会。」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拂春的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隐约可以瞧见他模糊的身影。
「咱们掉进这里,我想他们暂时不会追过来,你别担心。」永玹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腰带,从里面拿出金创药递给她,脱下了上衣。「这是金创药,能止血,劳你帮我撒在伤处。」他转过身子背对着她。
由于她昨日遇刺受伤,因此今日出来时他特地带了金创药,以防万一,没想到却是自个儿用上了。
她掏出手绢,虽然瞧不清楚,但在上药前,她仍试着先将他背上的血擦干净,再伸手摸着他的背脊,确认伤口在哪里,才好上药。
他闭着眼,任由她用手指探索着他的背脊,彷佛怕弄疼他似的,她的动作很轻,那宛如羽毛轻搭着的触搔感,让他的心一阵阵的酥痒。
他无声的低笑着,觉得此时的情景,倘若能换个地方就更好了。
拂春在他背上摸到一道由左背延伸到右后腰的伤口,手指摸到那皮开肉绽的伤处,她的心疼得狠狠一颤,连忙拔开瓶盖,将金创药沿着仍在出血的伤口仔细撒上。
上完了药,她用有些哽咽沙哑的嗓音问道:「还有哪里受伤?」
「那两处在身前,我自个儿来就可以。」再让她摸下去,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
从她手里接过金创药,他将药粉撒在右上臂和左腰,这两处都只是皮肉伤,伤口也不深。
上好药,永玹将衣袍穿上,转过身看向她,关切的问道:「你可有受伤?」他一直护着她,她应该没受什么伤,但他仍是不放心。
拂春揺揺头,「我没受伤。」
此时终于能细想先前危险的情况,她发现不是她武功髙强才没受伤,而是他一直在身边护着她。
「永玹,你不需要牺牲自己来保护我。」论及身分,他比她更尊贵。
「是我连累了你,不该带你过来。」他没想到会让她遭遇这样的危险,倘若知道,他定不会让她跟来。
「是我自己要跟的,不是你的错。」拂春挨着他身边坐了下来,「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也不知进来了多久,她感到饥渴难耐。
永玹低声笑道:「若是出不去,困死在这里,那我们就一块下黄泉做夫妻吧。」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又没成亲。」
「你不是答应要嫁给我了?」
拂春正要回嘴,但旋即想到他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着出去,遂也懒得多说什么,便顺着他的话道:「要是真的出不去了,死前咱们就在这儿拜堂吧。」
「好,一言为定,与你不能生同衾,但能死在一块倒也不错。」说着,永玹展臂将她揽进怀里。
她没挣扎,安静的与他依偎在一块。
石洞里十分阴寒,两人的休温煨暖了对方,经过一场厮杀,他们都筋疲力竭,困倦的阖上眼,相拥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拂春因为又冷又饿醒了过来,此时安静的石洞里忽然传来水声,她惊讶的叫醒永玹,「永玹,快醒醒!」
石洞太暗,瞧不清四周,加上之前他们太过疲累,未曾探索这石洞,如今听到有水声,也许表示有出路。
「怎么了?」永玹徐徐睁开双眼。
「你听,有水声,说不定我们能出去了。」那水声淅沥沥的一直持续不停。闻言,他凝神细听,确实如她所言,有水声传来。
「我们循着水声走,或许能找到出路。」她欣喜的扶他站起身。
两人在黑暗中互相扶持,朝着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走了半晌,水声越发明显,两人忍不住加快脚步,走着走着,却发现没有路了,有一堵石壁挡在前面。
都走到这里了,拂春不甘心的捶打着那堵石壁,「为什么没路了!」
永结握住她的手,「别伤了自个儿。」
自打进墓室就被一路追杀,几经生死危险才逃到这里,她再也抑不住情绪,怒吼道:「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怎么就没路了呢?老天难道真要让咱们死在这里吗?!」
他搂着她,柔声安抚,「你别灰心,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再四处找找,一定有路能够出去。」
知她遭遇这一连串的变故,定是又惊又怕又累,方才以为能出去了,现在那希望又没了,换了其他的姑娘只怕早就受不了,她能撑到现在已是难得。
拂春的情绪冷静下来后,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道:「对,说不定这里也有机关。」她不相信他们真会被困死在这里,她离开他的怀抱,继续摸索着那面石壁,想找出机关。永玹也在一旁寻找。
找了许久还是找不到,拂春又累又饿,靠着石壁坐下,有些绝望的道:「要是我再也出不去,我额娘还有我弟弟该怎么办?我阿玛和额娘只生了我们姊弟俩,以后谁来照顾常临?」
「咱们一定能出去的。」安慰了她一句,永玹撑着身子继续寻找机关,但过了好半晌仍是一无所获。
最后拂春实在受不了了,她站起身,用尽剩余的力气狠狠踹了石壁一脚,石壁顿时往旁边滑开,外头的天光照了进来。
她瞪着外面的漫天大雨,呆愣了一会儿,这才惊喜的回头望向永玹.「我们找到出路了!」
「终于找着了……」他朝她轻轻点头,重伤的身子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永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