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琬玉轻摇螓首,「没什么事,只是这几日夜里睡不太好。」她不想多提自个儿的事,岔开话题问道:「你近日可有见到永玹和吉胜他们?」
「没有,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们来?」
「我是想当年那件事都过了这么久,常临如今也没事了,你总该原谅他们了吧。」
拂春摆着手,脆声笑道:「哎,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哪值得我惦记这么久。」她打了吉胜几顿之后,气早就消了。「还说你不记恨,上个月是谁见了吉胜还对他怒目相向的,把他吓得见了你就跑。」
拂春不由得失笑道:「不记恨是不记恨,可我早已习惯见着他们就拧眉瞋目,一时之间改不过来嘛。」这脸色摆久了,突然要她对着他们和颜悦色,笑颜以对,别说她自个儿不习惯,怕他们见了也会吓到吧。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一直记恨着以前那件事呢。」琬玉摇头轻笑,想必不只她,就连吉胜他们都这般认为吧,所以永玹才会让她瞒着拂春那铺子的事。
「说起吉胜,我听说他前阵子又纳了个妾,那妾好妒又泼辣,闹得他府里很不安宁,可有这回事?」拂春好奇的问。
「是有这回事。」琬玉点点头道。
她先前曾见过吉胜那小妾一面,想起那小妾,她瞅着拂春多看了两眼,发现那小妾的眉眼竟然有三分肖似拂春,加上那泼辣的性子,她心中不可思议的掠过一个念头,难不成吉胜竟对拂春……
见她定定地瞅着自己,拂春抬手摸了摸脸颊,不明所以的问道:「琬玉,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方才想到,你好似与吉胜那小妾长得有几分相像。」
拂春一脸纳闷,「吉胜不是怕我吗,怎么纳了一个与我长得像的人为妾,他也不怕见了不舒服?」
「说不得是……」当年被她打着打着打出感情来了,但这臆测她可没敢告诉拂春。
「说不得是什么?」
「说不得是恰巧罢了。」
吉胜是郑亲王的孙子,两年前被册封为贝子,五年前已娶了福晋,后来又纳了两个侧福晋,侍妾也纳了好几个,按理应当不会对拂春萌生什么念头,兴许是她多心了,也说不得是吉胜恼怒拂春,却又打不过她,见到长相与性情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姑娘便娶进府里,想将这些年来在拂春那里受的气全都发泄在她身上。
但下一瞬,琬玉想起先前曾听大哥提过,吉胜十分纵容、宠爱那小妾,看来似乎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不过这种事儿除非问吉胜本人,要不然是得不到答案的,琬玉也懒得再多想,对拂春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我三个月后要嫁给端瑞郡王。」
这话她说得轻描淡写,彷佛不是在说自个儿的事。
拂春满脸惊愕,「你说什么,你要嫁给端瑞郡王?!不成,那端瑞郡王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能嫁给他!是不是你阿玛让你嫁的,我去找你阿玛……」她说着站起身,就要去找英武郡王。
琬玉急忙拽住她的手,拉着她坐回椅子上,「这事求我阿玛也没用,这是皇上的意思,赐婚圣旨昨儿个已下了。」「那我进宫替你去求皇上。」她与琬玉情同姊妹,她无法眼睁睁看着这桩婚事误了琬玉一生。
「赐婚圣旨都下了,皇上是不可能改变心意的,何况如今我嫁给谁都无所谓了,你别进宫去,万一皇上降罪下来,可有你受的。」拂春这般为自己,琬玉真的很感动,可她此时已不在意嫁的是何人了。
听到她这满不在乎的语气,拂春面露担优,「琬玉你……一直忘不了他,对不对?」
琬玉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拂春心疼的反握住她的手,让她骂人,她能滔滔不绝,但她不善于安慰人,况且那件事说再多也无用,都无法令死者复话。
琬玉曾与一人互相钟情,可那人只是个七品的武将,这样的家世配不上琬玉的身分,对方让她等他三年,想利用这三年时间立下军功,可他满怀的雄心壮志在一年后化为一坯黄土,永远长眠在西北的战场,再也无法兑现他对琬玉所许下的承诺。
他的尸首被送回京里的那一天,琬玉病倒了,她的心约莫在那天也跟着他一块儿死去了。
想了想,拂春说道:「我听说那端瑞郡王好男色,你若是嫁给他……」
她话未说完,就见琬玉抬起眼,淡淡的笑了笑。
「那不正好,往后我与他各过各的日子,互不干涉。你就甭担心我的事了,我的事我自个儿心里有数。」说到这儿,她微微一顿,神色幽幽地续道:「若是……当年我能有你一半的勇敢,向我阿玛争取和他的婚事,他就不会为了建功拚命在战场上杀敌,最后运命都丢了。」
闻言,拂春的鼻子微微发酸,她明白自那人死去后,琬玉满腔的情思无所寄托,活得了无生趣,但又不想令亲人们为她担忧,而勉强打起精神来,她没尝过情伤,不知那种苦,只能劝道:「琬玉,这事不能怪你,你已为他向你阿玛挣来了三年的时间,是他……没那个命。」
琬玉轻揺螓首,眸中流露出一抹哀色,「是我没有福气与他做夫妻,所以嫁给谁都不重要了。」因为她想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琬玉,你别这样,你还有我,还有你阿玛、额娘和大哥他们!」拂春上前,心疼地将琬玉一把抱住。
琬玉静默须臾,轻轻推开她,微笑道:「你的铺子如今有了着落,还要忙着筹备开铺子的事,回去吧,我没事的。」
拂春有些不放心,与她再叙了几句话,这才离开。
出了英武郡王府,她边走边低头想着碗玉的事,原本找到合适铺子的喜悦心情被冲淡许多,也没留意前头杵着个人,一头撞了上去。
她捂着发疼的鼻子抬起脸,也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张口就骂道:「你走路不帯眼睛的吗?」
「是你没看路撞着了我。」
听见那耳熟的低沉嗓音,拂春定睛一看,「是你。」
永玹挑起眉,微微一笑,「我可没冤你,是你自个儿撞上来的。」
她也不是死不认错的人,点点头道:「我没看路撞上你,确实有不对之处,」
接着,她话锋一转,质疑道:「但是你也没看路吗?我这么大一个人撞上来,你竟连避都没避。」
他低笑道:「我来不及闪避就教你给撞上了。」
「我走得又不快,你怎么会来不及闪避?」她怀疑他分明是故意让她撞上的。
「我以为以你的身手,应当在撞上我之前就会察觉前而有人。」永玹的语气不愠不火。
他说的理由让她的怀疑消减了几分,难得给了解释,「我正在想事情,才会没发觉。」
「想什么事?」
她没有多想便回道:「想琬玉要嫁给端瑞郡王的事。」说完,她猛然想到他颇得皇上的喜爱,随即勾起讨好的微笑,好声好气地同他商量,「你……能不能进宫去求求皇上,别让琬玉嫁给端瑞郡王?」永玹揺头,委婉地道:「不是我不肯帮忙,而是圣旨已下,无可转圜。」
拂春实在很替碗玉不平,忍不住说道:「好端端的,皇上为什么非要将琬玉指给端瑞郡王,这分明是在害她……」
永玹轻斥一声,「拂春,慎言。」
她也明白自个儿说了不敬的话,悻悻然闭上嘴。
「我听琬玉她大哥说,琬玉对这桩婚事并没有什么不满之处,你在替她抱不平什么?」永玹睇着她问道。
「你不知道,琬玉她是因为……」拂春猛地一顿,这种事也不好对他说,便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同你说你也不会了解她的心情。」
其实说来她也没经历过,无法真切的了解失去心爱之人的那种伤痛,她只知道自那人死后,琬玉就没再真正快活过。
永玹与平康是好友,对琬玉的事多少知道一些,但那些女儿家感情的事,他不好多说什么,也没有多问,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你要开铺子做买卖?」
「你怎么知道?」她警惕的瞠着他。
「我是听平康说的,你想做什么买卖?」
平康会知道,自然是琬玉告诉他的,拂春怕这事太多人知晓,会传到她阿玛那里,连忙抬出三舅说道:「那铺子是我三舅要开的,我只是帮忙找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