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如此一想,心里头忍不住叹气,人果然是不能比较的。她不禁在心里下了个结论。
看着那人慢慢地走出自己的视线,莫湘蕾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就这样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後。
边走着她边想,是要就这样分开,维持萍水相逢的缘分,还是乾脆主动上前去说些话呢?
要说话题也是有的,他们不都刚被人悔婚了吗?或许他们可以交流被毁婚的感受?
她胡思乱想着,直到鼻子硬生生地撞上了一堵肉墙,才终於反应过来,自个儿的跟踪行为被正主抓个正着。
「姑娘还有事?」他都要一路走出城去了,她还像是失了魂一样跟着他走,让他不得不停下来问问她到底要做什麽。
「没事。」莫湘蕾摸了摸自己的面纱,确定还稳稳地挂在自己的脸上後,佯装平静的回着。
「那……」
当夏侯彧还准备耐心地问她是不是没有地方落脚,莫湘蕾低头看着他的衣襟,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衣裳勾破了。」
夏侯彧低头一瞧,衣襟处不知道什麽时候被勾花了丝,一个指甲大的洞隐藏在暗纹之中,若不是特意去找还真的找不到。
他失笑,难道就因为这一个小洞,就让她跟着他跟了这一段路?
「不过就是个小地方,等我回家之後再处理就是。」他不以为意的答着。
莫湘蕾却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不,我帮你补补吧!不过就一个小地方而已,我一会儿功夫就能补好的。」
夏侯彧还想拒绝,可一低头,就发现不知道什麽时候她手上已经拈了针,一恍神的功夫,她已经从荷包里头摸出了细线,手脚俐落地穿好了针,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瞧。
他蓦然失笑,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不过虽说现在行人已经渐少,可毕竟还是在路上,让她拿了他的衣裳去补,怎麽也是不妥的……如此一想,他就说:「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好当众宽衣。」
「不用你脱了衣裳的。」莫湘蕾认真说着,装作听不懂他的拒绝。
也不管这样是不是会惹人厌了,可是她既然开口说要替他补衣裳就是认真的,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小巷,然後说:「不需要宽衣的,我站在巷子里头,你站在外头,你也不用脱了衣裳,我直接补就行了。」
夏侯彧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就被她推进了巷子里,动作太快他的脚承受不住还差一点要摔倒。
可当他站稳了身子,他马上就明白了莫湘蕾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她大约矮了他一个头,拈针的手在他的胸前飞舞着,细细的针线在他怔愣时便已经穿透了布料又穿了出来。
她的眼神十分专注,他也看着她的动作出了神,直到她突地往前又踏了一步,整个人近得几乎像是要埋进他的胸怀,她发丝上的淡淡香气直扑而来,她轻侧着头,银牙轻轻咬断了手中的丝线,快速地打了个结,随即又退开。
他的心似乎快速闪过一抹悸动,但是那一点异样消失得太快,让他来不及深思。
低下头,他发现刚刚衣襟破损处居然已经被补好了,甚至如果不是他记住了破损的位置,根本无法发现修补的痕迹。
即使他不懂女红,也知道她这一手功夫的确是很了不得的。
「好了。」莫湘蕾满意的看了看自己刚刚修补过的地方,确定和原来的几无二致,点了点头後收起了针线。
「姑娘的针线功夫不比宫里的绣娘逊色。」
莫湘蕾对於自己的针线功夫如何很清楚,对於这句夸赞也就不谦虚的受了。
两人相对无言,都想着还能够说些什麽。
莫湘蕾一时冲动找上夏侯彧,有点不知道怎麽收场而僵在原地,夏侯彧则是觉得,也许是同病相怜,加上在茶摊的那一出,他并不想就这样离去。
可在巷子外头等着夏侯彧的小厮并不知道主子的心思,只急得团团转。
本来被主子吩咐只能远远的跟着,他就已经够心焦了,结果一眨眼就看到主子被个姑娘推进小巷子,主子没叫人,他不敢过去,偏偏又看不见表情、听不见话语,不过片刻,他就体会到了什麽叫做度日如年。
眼看不远处的城门即将要关了,小厮也顾不得夏侯彧的吩咐,飞快地走到自家主子身後,提醒道:「侯爷,这城门要关了,咱们再不出城就来不及了。」
小厮的话打破了僵凝的气氛,也让莫湘蕾轻舒了口气,这个小厮算是替刚刚冲动的自己解围了。
她闪出了小巷子,往来时路走了回去,夏侯彧则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转角处,才略微不舍地转身。
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的缘分罢了,又何必多想呢?
夏侯彧开解自己,淡淡一笑,但手指轻抚着刚刚她缝补过的地方,却又像闻见了那抹香气。
清淡,却在心上悄悄的烙上一抹痕迹。
【第二章】
皇宫里,在皇后宫中伺候的宫人们一个个轻手轻脚,说话轻声细语,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们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安乐侯进宫了,就怕这对姊弟会如之前一样不欢而散,他们倒楣会被迁怒。
只是其他人避的开麻烦,贴身伺候皇后娘娘的几个大宫女却是跑不了。
平日能在皇后身边伺候是多大的殊荣,但这时候她们却恨不得自个儿在外面扫地,怎麽也不想待在这里,就怕下一瞬自个儿就成了姊弟两个争执的炮灰。
「我听说你那日带着一个姑娘在街上喝茶?」夏侯馨一脸期待的看着下头的夏侯彧,只恨不得马上就找到那姑娘,仔细的调查其家世品行,假如没有什麽大问题,明儿个就让两个人拜堂成亲。
「姊姊说笑了,不过就是萍水相逢而已。」
夏侯彧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可只要熟识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习惯表情,别妄想看出他的真实情绪。
夏侯馨却不相信这个弟弟。如果只是简单的巧合,她才不会催着他进宫来。
之前,那不要脸的胡家退婚,还四处说他们悔婚实在是有苦衷,说的比唱的好听,气得她决心要整治胡家,可弟弟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拦住了她,让她别多计较,气得她跟他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算一算,他们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再见。
如果不是夏侯家就只剩下他们姊弟两人、如果不是他好好一个俊俏郎君一次随军出征落得残疾回来,她又何必如此担忧气恼,生怕他找不到一个良配?
可还真的应了那句俗语,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这里急得要火上房,这小子却漫不经心,如今终於听说一点苗头,她怎能不连忙把他给召进宫里来问个仔细?
他都已经二十四了,同年纪的人要是成婚早点的,搞不好都能够开始相看儿媳妇了,也只有他到现在还一个人守着那个空荡荡的安乐侯府。
就算是为了夏侯家的香火,她也不容许他再这麽肆意下去。
「少来!我可听你的贴身小厮方圆说了,你和那位姑娘还在小巷子里不知道说了啥,还有茶摊子上,你帮那姑娘说话了是不是?」夏侯馨一条条的指了出来,口气咄咄逼人。
别看他总是一副笑笑模样,像是一个老好人,那全都是糊弄外人的,他骨子里有点冷漠,平日若无事是绝对不会开口多说一句话,更别说对象是个姑娘家了,就连他之前订婚的胡家姑娘,说不定两个人说话的句数都没超过五根手指。
方圆那小子本来就爱操心,自从他的腿瘸了以後,更是变本加厉,这次的事情会传到姊姊的耳里,他并不意外,只是不知道方圆到底是怎麽说的?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两句话而已,怎麽听起来像是他和那个姑娘都要私订终身了?
夏侯彧无奈地叹了口气,「姊姊,没有方圆说的那麽复杂,我和那姑娘真的就是萍水相逢罢了,她听到市井闲人议论我和胡家的婚事,打抱不平了两句,我怕胡家事後找她麻烦,所以把事情揽到自个儿的身上而已,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