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这是怎么回事?从未见过霜雪之间还有雷电大作。」穆纳岳纳闷的抬头看着天空,突见一道闪电凌厉打下,落在兽圈里,引发轰然巨响,刹那间燃起大火,树木倒塌,教人一时看不清兽圈的状况,众人错愕之余,又见闪电落下--
「殿下,退避!」沙达吼道,拉着穆纳岳往金雀宫的方向跑。
「小满,走!」上官凌见此古怪异象,唯一能做的,便是拉着她躲避。
然而,就在他拉动她的瞬间,啪的一声,两人皆是愕然。
明小满缓缓从袖子中摊开手,只见她的掌心早已是血肉模糊,指甲也已翻落,而碎裂的玄石更是扎进她的肉里。
她怔愣地看着瘦,再看向兽圈,里头被烟雾飞雪遮蔽,只听得见野兽哀鸣,再不见李彧炎的身影。
「皇上……皇上……」
听闻褚善的声音在耳边哀切呼唤,李彧炎猛地张开眼,竟见褚善就在面前。
他是如此真实,还是那张老实脸,漾着憨厚的笑,教他双眼立即痛得发热。
「……褚善……我真对不起你……」一开口,他的嗓音粗哑模糊。
终究,他下了黄泉,与褚善相遇了?
「没有没有,皇上没有对不起我!」褚善激动地掉下泪。
李彧炎不禁凄惨一笑,却发现褚善落在他颊上的泪好烫,正疑惑时,便听乌灵的嗓音响起。
「皇上可醒了。」
他一愣,横眼探去,竟见乌灵就在身旁,再见四周是熟悉的房间摆设……这根本就是国师府的客房,是他以往的寝房,是凌特地为他留下,随时欢迎他和小满回来过一宿,然而他一直没有机会再这里住下……
「乌灵,我没死?」
她直瞅着他,眸露笑意。「皇上除了衣袍被烧伤,身体因为冻意而微恙之外,并没有大碍。」
他蓦地坐起,双手紧抓褚善的肩头,。「褚善,你不是已经--」
「我没死!我被大人和娘娘给骗了!」褚善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我以为他们真的背叛皇上,只是为了骗取我身上的凤凰门信物,甚至还狠心逼我吃下毒药--」
「凌将褚善丢出永雀门时,我真的吓到了,然而隔着宫门,我直盯着他看,看见他坚定地回视我,因为我相信他,赶紧将褚善带回府。在他身上果真找到了凌写的信,要我赶紧找出解药让褚善服下,还要我找到东宫墙的暗道入口,那入口正是通往兽圈,是百年前为了输送奇珍异兽的暗道。」乌灵平静地解释。
李彧炎垂敛长睫。「所以……你从暗道里,将我救出?」
「是,就连皇子也安然无恙。」
他缓缓闭上眼。「我以为死定了,却突然天落闪电,吓得棕熊四窜,逼得我往东边退,突然,树木倒下……」接着,他醒来便在国师府里。
「幸好我们及时挖开了东宫墙的暗道,否则就来不及了。」想起那千钧一发的情况,乌灵也忍不住冒了一身冷汗。「我一直以为凌老是呆在宫里不过是借口不回国师府,不想见我罢了,如今想来,他是真的没骗我,他一直在研究宫中的详细地图和暗道。」
「凌……」李彧炎一时五味杂陈。
「接应的时间必须恰得极准,否则说不定棕熊就跑进逃到外头,所以凌给了我时辰,而他们则必须想办法撑住。」
李彧炎怔了一下,恍然大悟。「小满儿是故意的!」
她对他说的那些话,先是拖延,而后又怕时间拖过头,为了逼他进兽圈,甚至不惜连儿子都想牺牲……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皇上,现在是午后三刻。」褚善抹去泪,哑声回答。
「出兵!」他随即下了床,随手束起发。
「皇上?凌和娘娘都还在宫里。」乌灵一震。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更是为了取信穆纳岳,那就代表他们两人已经私议,要暗自解决穆纳岳。」李彧炎神色冷凛。「但,就算他们杀得了穆纳岳,也逃不出宫!」
这两个傻瓜,到底在趟什么浑水?虽然还在他眼前演出这么伤他的戏码。
凌明明知道,宫粮大半早已移往中州,就算穆纳岳霸占着皇宫又如何?他绝对料不到宫中无粮,更不会携粮前来,不消一段时日,他也只能开城投降!
乌灵微愕,随即点头。「臣立即点将,由臣带兵!」
「不成,你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不能骑马。」
「放心,我的孩子一定会和我一样强壮,为了救他爹,他会配合我。」
乌灵起身,李彧炎才发现她早已换上戎装,银白铁甲显得威风凛凛。
「我要让穆纳岳知道,敢抓我的相公,他就要有死的觉悟!」
永雀殿上,正大肆庆祝着。
虽没有悦耳丝竹,更没有舞伶助兴,但宫中依旧热闹欢腾,只因为在大略查过兽圈之后,已不见李彧炎身影,那就代表他已经不在世间,说不定早被火给吞噬。
「酒!再拿酒上来!多准备一些膳食!」
「……已经没有酒,也没有食材了。」宫中仅存的宫人细声回答。
「你说什么?」穆纳岳的手下大将不满地在殿上大吵,「这么富庶的皇朝,宫中怎么可能无粮无酒?」
坐在首位上,已喝得几分醉的穆纳岳也微眯起眼,感觉古怪,就连身旁的明小满都一脸错愕。
「皇上,先前中州水患,为了赈灾,前皇已经将宫粮移往中州。」上官凌淡声解释,「不过皇上无需担忧,李彧炎已死的消息一传出,想必金雀兵便群龙无首,将成散沙,届时皇上登高一呼,取出凤凰门信物,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对对对,你说得对极了!」穆纳岳看向上官凌,愈发觉他生得异常俊魅,不由得探指轻挲他的颊。「朕现在真是瞧你愈来愈对眼……」
明小满见状,立即起身,挡住他调戏的动作,朝他福了福身。
「皇上,这么欢乐的时候,没有丝竹舞伶多可惜?」她朝他嫣然一笑。「虽说我不懂音律,但我懂舞,可否让我在皇上面前献跳一首山海祭?」
「山海祭?」
「那是向山海神祈求国运昌隆、风调雨顺的舞,尤其在皇朝初开之时,必备的祭舞。」
「喔?既然如此,那就让朕瞧瞧。」穆纳岳不甚在意的摆手,便勾着淫笑,一把将上官凌扯到身旁坐下。
「遵旨。」
明小满咬牙走下阶,旋身面向他欠身后,褪去罩住自己的斗篷,底下穿的是镶金边红马甲,外头搭了件金色曳地绫袍,腰间悬着东带,缀着金锁片,还挂了一把小金扇。
这把小金扇搁在寝殿暗格里,是哥哥特地替她收好的,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可以派上用场。
深吸口气,她随即拿起小金扇,刷的一声,扬开半遮面。
坐在宝座上被上下其手的上官凌,随即一手打着拍子,只见她扇面平持,款步轻移,缓缓绕圈。
这一支舞,她爱极,所以爹娘跳过一回,她便过目不忘。
她身如柳絮,回身似雪飘零,柔软中带着刚硬,纤美中暗藏刚强,水眸漾出妖妩光痕。
这一支舞,在行宫时哥哥曾为她跳过,代表他的臣服,教她眷恋不已,如今她不禁遗憾那时没收下他的扇。
然而玄石碎裂,代表她的心愿已达成,哥哥必定会认为她背叛,被救出之后,会立刻举兵攻入。
那么,她只能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只见她的舞姿渐幻,又轻巧转为沉凝,由巧笑倩兮转为冷凛威慑,空间中凝聚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
哥哥以为共舞中,只代表山海神的臣服,却不知道当神不愿臣服时,唯一会做的便是--
「殿下!金雀兵攻进宫了!」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殿上诸位大将酒顿时醒了几分,就连穆纳岳也不解地站起身。
然而就在同一时刻,明小满霍得旋身而上,一个侧翻上了宝座,献出金扇,直抵他脖颈,迅疾刺入!
穆纳岳错愕的瞪大眼,她清楚感觉到锐利扇面深入骨脉的震动,毫不留情地朝旁划开。
他软倒在宝座上,紧捂着脖子,却抑不住不断喷出的血水。
「……你懂武……」他只能发出虚弱气音。
明小满脸上沾满血迹,笑得冷酷。「可惜,没人知道。」话落,她阖起扇面,又朝他心间一刺。
这把金扇,是她要徐磊依她所望雕制,扇缘锐利如剑,是她要送给哥哥防身用的,没想到当初哥哥带着扇,亦是为了防身所用,难怪他不愿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