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不等他说完,她已明白他的意思,她的表情一愣,怔怔地道:「孩子保不住吗?」
见她如此,他心里万般不舍,安慰道:「绦月,你还年轻,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绦月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她历经了两次生死关头,却都活了过来,人家说虎父无犬子,她虽不是虎父,好歹也是个虎娘吧,生命力如此强轫的她,一定也会有个强初的孩子。
这么一想,她阴霾一扫,朝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用力反握住他的手,坚定地道:「我会好好守护咱们的孩子,我会把他生下来的。」
迎上她犹如太阳般炽热的眸光,允肃松了口气,笑了。「嗯,我相信你能的。」
「放心,咱们的孩子一定能平安来到这世上,而且绝对会是个坚强的孩子。」绦月开心的想象着,「男孩就像你一样勇猛,女孩就像我一样爱吃。」
听着,允肃忍不住笑了,忽地,他笑意一敛,认真的凝视着她,「绦月,待你康复了,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去。」
她不由得怔愣住,他说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不会再躲在马车上,我会寸步不离的陪在你身边。」他语气坚定地向她承诺。
迎上他澄定的黑眸,绦月感动不已,她用力点点头,又哭又笑的,「我一定会赶快好起来的,我已经等不及了」
今日子时,废三厂一会,逾时不见,玉石难全。
收到这封简简单单只有十七个字的信,康亲王的神情变得凝肃阴沉。
他一见便知这是谁给他送来的信,除了常善,别无他人。
原本他盘算着让常善扛起所有的罪责,也以为皇上跟允肃会循旧例,以处置阿齐图的方式收了常善的命,他甚至已经假造了一些信件及文件交给檀花,让她在常善正法后呈给皇上,没想到允肃竟让常善跑了。
皇上颁布了禁止令,整座京城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只准进,不准出,摆明了不逮捕常善不开城,除非拥有官府核发的路引,否则常善绝对是插翅难飞。
常善求生,他料准常善不会与他玉石俱焚,再说,常善也未必料到此事与他有关。
常善想离开京城,唯一的希望便是他,也因此他早就猜到常善迟早会找上他。
废三厂,指的便是琉璃厂里已经荒废停工的第三窑厂。
明初兴建紫禁城时,因需要大重的琉璃瓦,故设置琉璃宫场,后来工场废弃,工人却没迁徙,到了明末清初便形成有名的旧货古玩市场。
清初,朝廷将灯市迁移至此,引来更多人潮,在《帝京岁时纪胜》一书中曾有记载,「每于新正月旦至十六日,百货云集,灯屏琉璃,万盏棚悬,玉轴牙签,千门联络,图书充栋,宝玩填街……」由此便可看出琉璃厂系荣盛况。
而废三厂入了夜便人迹罕见,常善约他在此处见面,自以为安全,却不知死期将至。
如今事已败露,为了安全脱身,他必须抓个替死鬼,而常善无疑是最佳人选。
今晚,他会手刃常善,演个大义灭亲的戏码,让自己从一个可能的逆贼,揺身一变成为血刃逆贼的功臣!
子夜时分,康亲王准时来到废三厂,里头没有半点光亮,只有幽微的月色映照在那些荒废破碎的瓦窑及堆叠的瓦片上。
他没看见半个人影,心想常善必定已经到了,只是担心他遭人跟踪或是带了别人而不现身。
「常善,你出来吧,就我一个人。」
他说完不久,便见一处堆得比人高的破旧瓦片堆后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逃亡多日的永城郡王常善。
常善样子狼狈,满脸胡碴,不见往日风釆,他东张西望,神情紧张而戒备。
「放心吧,没别人了。」康亲王说:「你好歹是檀花的丈夫,是本王的甥女婿,本王岂会害你?」
常善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你还当我是甥女婿吗?檀花心里还有我这个丈夫吗?」
「何出此言?」康亲王故作糊涂。
「你以为我不知道檀花为何突然称病逃回娘家吗?」常善气恨地道:「难道不是你暗中指使的?」
「绝无此事。」康亲王哪里会承认自己干了什么事。
「你当真以为我是个蠢蛋?」常善哼道,「跟在你身边那么久,我还不知道你这只老狐狸安着什么心?」
「常善,你当真误会了。」
「我才没有误会!」常善怒视着他,「刺杀允肃妻子的凶嫌是你指使的吧?你要他行凶后逃向郡王府,便是要将此事推到我身上以诬陷我,不是吗?」
见他情绪激动,康亲王的姿态更是柔软,「常善,你真的误会本王了,你虽只是本王的甥女婿,可本王一直拿你当亲儿看,见你遭到皇榜通缉,本王不知有多担忧……」
常善毫不领情,不客气地打断道:「兔死狗烹,这道理千古不变。」
「本王哪里当你是狗了?」康亲王一叹,「别说我,你可知道檀花有多担心你的安危?这几日她都以泪洗面,那憔悴的样子多令人不忍。」
常善不屑地冷哼道:「她是很不得我死吧!」
「不不不,绝不。」康亲王好声好气地劝着,「本王出门前,檀花还一直求本王无论如何都要救你呢。」
常善听了,陷入沉默,若有所思。
见他情绪稍稍平复,康亲王续道:「常善,眼前你只能先冷静下来,好好想个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常善懊恼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只要你给我足够盘缠封口,助我逃出京城,我便隐姓埋名,永不返京。」
「说什么话呢,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暂时送离京城的。」康亲王拍拍他的肩,「等过了两、三年,风头过去了,你还是可以偷偷返京的,放心吧,届时本王一定会想办法安顿你的。」
常善半信半疑地附着他。
「常善,你先走吧,三日后同时同地等我,我一定会帮你弄到路引的。」康亲王信誓旦旦地道。
常善沉吟须臾,「好吧,我现在也没人可信,三日后此地再见,若你不到,我就把你的事都抖出来。」说完,他车转身子,迈步便要离去。
他一背过身,原本脸上帯着笑意的康亲王目光一凝,神情一沉,眼底迸射出杀意。
他自腰间抽出一柄短刀,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扳住他的肩膀,一手执刀往他腰后一刺。
「啊!」常善痛得哀叫一声,往前扑倒在地,他腾过身,惊怒的看着康亲王。
「你……你居然……」
康亲王手上握着亮晃晃的刀,阴沉一笑,「只有死人才能永远沉默,本王留你不得。」
「果然一切都是你的诡计!」常善愤恨地道。
「要怪,就怪你自己没出息。」康亲王不屑地道,「死了个阿齐图你就吓坏了,怎能成就大事?」
「你……你会有报应的。」常善咒骂着他。
康亲王哈哈大笑,「杀了你这个逆贼,本王在皇上面前可是个大功臣,哪来的什么报应?你乖乖受死,当本王的垫脚石吧。」说罢,他大步逼近,一把揪住常善的衣领,要给他致命的一刀。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哪来的一块破瓦片不偏不倚的击中了康亲王的手,那瓦片的锐角伤了他的手指,教他疼得手指一松,短刀落地。
康亲王还没反应过来,四周突然亮了起来,出现二、三十名士兵,他一时慌了手脚。
常善乘隙起,踉跄的跑向那些士兵。
一名身着暗绣行龙云海黑袍的男人自士兵后头走了出来,当他行到光亮处,康亲王不禁一震,直指着他,犹如见鬼一般,「老十六?」
早已带着前锋营弟兄在此埋伏的允肃,亲眼看见康亲王欲杀常善灭口,也亲耳听见他承认犯行,人证物证倶在,不容他狡辩。
「康亲王,你结党营私,意欲谋反在先,如今又为灭口脱罪,欲杀害永城郡王,罪证确凿,难逃王法制裁。」
「好个老十六……」康亲王哼笑一记,瞪着常善,「你这兔崽子,还真出卖了本王。」
常善不以为然地道:「你不仁,我不义。」
「康亲王,你贵为亲王,咱们又是兄弟一场,我自会给你礼遇。」允肃神情冷肃地道,「你乖乖束手就擒,不劳我用强了。」
「天要灭本王啊!」眼见大势已去,逃无可逃,辩无可辩,康亲王京叹一声,乖乖就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