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朱相宇任由姊姊拉着自己进了内室,满屋糖香顿时扑鼻而来,他心念一动,鼻头忽然发酸。
他最爱花生糖了,可是从前在家里时,娘亲却不许他多吃,怕他坏了牙,也就逢年过节,他才能痛快地吃上一大盒。
如今爹娘和其他哥哥姊妹都不在了,只刺他们姊弟俩相依为命,这个年,注定了不能如从前一般热闹……
一块色泽晶润的花生糖送至他唇畔,他眨眨蒙胧的眼,看见姊姊温柔的笑颜。「来,吃一块,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口味?」
肯定是的!
姊姊亲手做的花生糖,对他而言,就是最珍贵的、亲情的滋味。
他卡脆卡脆地咬着糖,努力忍住满眶泪水,对姊姊绽开一个勇敢的微笑。
「好吃吗?」
「嗯,好吃……再好吃也不过了。」
腊月二十三祭灶,二十四送神,二十五蒸年糕,接着扫了尘、贴春联、祭了祖,除夕夜便要围炉守岁。
这一顿年夜饭,朱妍玉可是费尽了心思,除了一个酸菜白肉锅,煎煮炒炸、鱼肉蔬果,满满地摆了一桌,虽然桌边只坐了三个人,也显得热热闹闹。
朱相宇冷眼旁观。都督大人外表固然看似冷酷无情,在姊姊面前倒是没端什么架子,任她叽哩呱啦地说话也不嫌吵,偶尔两人聊起马经聊到兴起时,更会一改严肃的神情,露出几分少年似的神采飞扬。
他对姊姊有耐心,对自己也是态度温和,从来不说什么重话,只是两人毕竟有些隔阂,只有姊姊从中穿针引线时,才会多说上几句话。
看起来的确不像个坏人,只是……
朱相宇想起都督大人的亲卫来接自己出府那日,宋家七哥哥寻了个机会,避开旁人与他私下会面——
「宇哥儿,你甘心你姊姊终生只能在这都督府里为奴为婢吗?即便她成了都督的女人,傅云生对她再好,她的身分也只是个奴而已!可是只要你们姊弟俩肯听我的,我有办法让你们得到圣上的赦免,脱了这贱籍的身分!
「宇哥儿,事关你的前途,以及你姊姊的终身,你务必要替七哥将话带到啊!」
「宇哥儿,良机稍纵即逝,切莫迟疑……」
「宇哥儿!」
一记爆栗突如其来地弹上朱相宇的颔头。
他回神,这才惊觉姊姊正唤着自己。
「怎么了?发什么呆?」朱妍玉笑盈盈地,明眸璀璨。
「没、没事。」朱相宇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坐在斜对面的傅都督。男人正自斟自饮,挟了一道炖得喷香软烂的红烧肉送进嘴里咀嚼,察觉他的视线,顿时鹰眸一转,射来两道清锐的目光。
朱相宇急急避开眸,深怕被这精明的男人看出什么,不免有些心虚,故意对姊姊例开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我只是想,今天日子特别,我能不能也喝些酒?」说着,他伸手便想拉来酒壶。
一双筷子倏地拍到他手背上,他痛呼一声,连忙抽回手。「姊姊!」
「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我都十岁了……」
「胡说!你翻过年也才九岁。」
「九岁也算半个大人了……」
「姊姊说不准就是不准!你不听话,等会儿不给你压岁钱了。」
「姊,你还真把我当小孩子啊?」
「本来就是个孩子啊!」
「姊!」
姊弟俩吵吵闹闹,餐桌上的气氛更显得欢快起来。
傅云生在一旁默默地吃菜喝酒,看着这一幕,嘴角浮起隐约的笑意。
大年初一。
窗外飘着雪,银妆素里,清冷萧瑟,更显得屋内暖意融融,流光醉人。
晨起梳洗过后,朱妍玉服侍傅云生更衣,亲自为他梳头,将男人一把坚轫乌亮的发丝梳到通透,绾了一个简单俐落的髻,插上一根古朴的竹节簪。
接着她再为他套上家常的藏青色棉袍,系了腰带,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崭新的荷包……
「等等,这是什么?」傅云生一直低头注视着她婉约流畅的动作,立即发现这个荷包跟他寻常戴的不一样,大手一探,飞快地抢过那荷包。「是你做的?」
她仰头,朝他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啊!」
他仔细审视荷包。碧绿色的底料,上头绣着几片竹叶,以及一只圆滚憨胖的……小猪?!
他瞪着朝自己咧开嘴的猪头。
「你前几天不是要我亲手绣个荷包给你吗?呐,这就是成果……好看吧?人家可是很认真地绣了呢!你瞧,这手指都刺出几个洞来了。」说着,她摊开自己一双软绵绵的小手,葱白的指尖上果然有几个细细的小孔。
他一凛,抓起她的手细瞧,忍不住低斥。「绣个荷包也会弄伤手?你的女红手艺这么槽?」
她听出他藏在责备里的关怀,更想撒娇了。「太久没绣了,手艺退步了嘛!」
事实上是她虽然拥有原主的记忆,但毕竟手没那么巧,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搽过药了吗?」他沉声问。
「搽过了。」她吐吐舌头,轻快不以为意的模样令他看了微微皱眉。
他轻轻甩开她的手。「以后不许绣了,你技术不行,就莫逞强了!」
他一脸嫌弃样,她状若委屈地瘪了瘪嘴。
他瞪她一眼,目光回到小猪荷包上,愈看愈觉得那小猪嘴边的傻笑似噙着几分嘲弄之意。
「你是故意的?」有点不爽。
「什么故意?」她装傻。
「这个。」他不悦地指了指荷包上的猪头。
「啊。」她一笑,眉眼弯弯,神情显得好无辜。「都督大人不是属猪的吗?我这可是想给大人一个好兆头,毕竟是新年嘛!」
这是……隐喻他是猪?
他用力瞪她。
她却似完全没察觉他眼神中蕴含的悔恼,迳自欢乐地笑道「大人不觉得这只小猪很可爱吗?圆「」的又憨又笨的模样,教人好想揉一把呢。」
圆「都督」?!他怎么愈听愈不爽了?
「你觉得这玩意……我能戴得出去?」
要是被旁人看到了,他北境之王的面子往哪儿摆?更何况他手下那群一个赛一个粗豪的莽夫,肯定指着他狂笑。
「一定要戴!」她不依地叫道,眨着大眼睛,眼里像要起雾了似的。「说好了只要我做了荷包,大人就会戴的,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从来就不是个守规矩重礼节的君子。
傅云生撇撇嘴,冷哼一声。
「大人!」这下她真委屈了。
傅云生目光闪烁,似是迟疑。
朱妍玉见机不可失,连忙将小猪荷包抢回来,系在他腰间,末了退后两步,满意地欣赏。
「嗯,大人戴起来果然挺好看的,好像有点歪了,我再理一理……」
她又上前低头为他理荷包,将缚带拉拉平整,确定一切完美,才开心地拍了拍手,「好了!」
话语方落,一只大手忽地探过来揽住她后腰,她讶异地扬脸,一个强悍的亲吻已猝不及防地落下来。
「嗯……唔……」
她吓一跳,下意识地闷哼,想转头逃开透口气,他微凉的唇却执着地追上来,炙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你很得意?」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宛如撩拨。
「什、什么?」
「我戴了这荷包,你很得意?」「我、我没有……」
「本都督岂是你可以随意戏弄的?」
他似是不甘,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敏感的耳珠,咬得她不由自主地一阵酥麻,侧头想躲躲不开,整个人却更加软绵地依在他怀里。
两人吻得情动,耳鬓厮磨,磨磨蹭蹭之间他下方的阳物不由得翘起,硬硬地抵在她腿间。
他重重地喘着粗气。
眼看着情况即将一发不可收拾,外间正好响起丫鬟的嗓音。
「大人,宇少爷求见。」
在傅云生的示意之下,田庄的下人们都称朱妍玉为姑娘,称朱相宇为少爷。
朱妍玉听见丫鬟的声音,心神一凛,慌忙推了推紧搂着她不放的男人。「我弟弟过来拜年。」
傅云生忍不住懊恼。「来得真不是时候。」
朱妍玉轻声一笑,安抚地拍了拍情绪有些烦躁的男人,刚退开一步,又被男人强悍地拉回怀里,狠狠地吻住。
一股醉麻的电流瞬间窜过全身,她又急又慌,又怕弟弟和丫鬟在外头听到异样,羞得芙颊含霞。「啊……唔……你别闹了……」
粉拳握起,一下下无力地槌着他,男人的铁臂却犹如伽锁,紧紧囚着她不放,待肆虐过瘾了,才不甘不愿地放开她,临去前还惩戒似地咬了咬她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