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无力地闭上眼,在失去意识的那瞬间,脑中浮现的却是男人那双令她心头不自觉漫上一股哀伤的眼眸……
【第三章】
夜已深,夜风透过窗子的缝隙渗入屋中,房里照明的烛芯被拂得明灭不定,扯出一地光影。
秦思在黑暗中幽幽转醒,依然昏沈的思绪令她有种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的迷茫。
「醒了?」
耳底落入男人略沉的声嗓,她侧眸望向声音来源,才惊觉床榻边有一抹高大的身影。
因为晦暗不明的光线,那抹映入眼底的高大身影让她惊得攒着被子,弹跳起身,蜷缩躲在床角。「你……你是谁,不要过来!」
几个时辰前她就这么厥在他的怀里,免不了又是一阵慌乱,他立刻差人请冷昱风过来检视她的状况。
好在她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加上受伤未愈,才会又晕厥过去。
他好不容易腾出空档来瞧瞧她,没想到居然把她吓昏了。
他上前挑了下烛芯,原本晦暗不明的空间瞬间明亮了几分,也让秦思看清楚男子的模样。
她原以为又是那几个粗犷豪气却又热情的寨中贼匪,没想到映入眸底的竟是个外貌清俊、气质冷然的男子。
这男子不像贼匪,甚至有几分面熟……
见她白着张脸、轻拧着眉,既警戒又疑惑地直瞅着他,殷淮开门见山地道:「我们那日在竹林里见过面。」
知道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她应当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吧?
「竹林?」听到他的回答,秦思瞬间有了联想,反复放胆瞧了他好几回,才有些难以置信地捂住唇惊呼。「你……你是当时在竹林里的那个人?原来你真的是冥王寨的人?」
只是当日在竹林里的男子是个满面纠髯的莽汉,怎么也不像眼前这个清俊文雅的男子呀!
她疑惑地问:「但……胡子……」
殷淮不自在地摸了摸少了胡子的光洁下颚。「剃掉了。」
不刻意剃胡是他每次行动前的习惯,也因为如此,江湖上传言冥王寨寨主是个蓄着大胡子的莽汉,而此次魏垚入寨传递新消息,说城里贴满缉拿大胡子莽汉的告示,更让他认定大胡子是保护寨主身分的最佳伪装。
秦思仔细比对,再嵌上那双让她觉得熟悉的双眼及脸部轮廓,那不敢置信的突兀感瞬间少了许多。
殷淮清楚地捕捉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直接报上姓名。「在下殷淮,冥王寨寨主,当日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听他报出了真实身分,秦思的心有些许慌乱。
若让爹亲知道她曾包庇一个贼匪,如今自己还被他给救了,留在这满是男人的贼窝里,肯定会气到晕过去的。
见她轻拧着眉、咬着苍白的粉唇不知道在想什么,殷淮果断道:「这些日子你就放心在这里养伤,待你伤愈后,我会护送你回家。」
她由冥王寨的人口中得知是他们的寨主救了她,她心里便一直想见他,想问问他救她当时的情况,如今真见着他,还知道两人不久前的牵扯,她赶紧问道:「你救我时,有瞧见我府里的马车吗?瞧见绿吟……我的婢女吗?」
殷淮回忆了下当时的情景,才道:「你坠下之处是万丈深渊,若马车意外失控坠入谷底,恐怕……」
他的话未尽,发现眼前的女子脸色又煞白了几分,只得打住话,未再继续说下去。
秦思听着他未尽的话语,约略也猜得出马车若真的坠了崖,马夫和绿吟的下场会是如何,瞬间,她的心揪痛得说不出话来。
「你很幸运,身子卡在崖间奇树上才能捡回这条小命,你该感恩,好好养伤,别胡思乱想。」
出事的是她身边熟悉的人,她又如何能不为这样的意外感到难受?且即便她大难不死,她也不能接受他的好意。
心思略定,她坚定地说出心中想法。「不,我不能留在这里!」
殷淮黑眸半眯,睨了她一眼,两道清俊浓眉微蹙。「为何?」
他从秦思身上的穿着猜想她大概是城中某商户的小姐,这样大户人家的闺女,应该怎么也不想跟他们牵扯在一起吧?
这想法让殷淮原本清俊的脸庞不自觉绷紧,透着一股慑人的威严。
秦思见他紧抿着嘴角,冷峻的轮廓紧绷着,迟疑了半晌,才硬着头皮开口:「家里的人若知道我出了事,铁定会捜遍方圆数百里来找我的。」略顿,她避重就轻道:「我爹……要是真的找来了,怕是对你、对冥王寨……不好。」
她这一失踪,府里铁定已经闹得人仰马翻,爹亲说不准早已动用朝廷的力量调兵捜山。
冥王寨虽然是劫匪,可做的都是义举,可想而知应该都是拥有侠义心肠之人,她不希望他们因为她而暴露了真正的藏身之处,惹上祸事。
他略沈吟了片刻才开口:「我殷淮是有恩必报之人,既然救了你,必会让你养好伤再送你回府,更不会让人知道你是被冥王寨所救,姑娘无须挂心。」
不知为何,秦思莫名就是知道眼前的男子不会伤害她,但要她一个姑娘家留在山寨里养伤,她实在做不到。
不过她能感觉到他的诚心,酌量了许久,她还是觉得不妥,摇了摇螓首。「这样……仍是不妥……」
「没有什么妥不妥,若非这次意外,我不认为自己能有报答你的恩情的机会。你想早点走就乖乖养伤。」
他的音调不疾不徐,却透着一股不容反骏的威严。
秦思感觉得出他的心意已定,多说无益,又可能是受的伤尚未痊愈,和他说了这么会儿话,她真的有些乏了,脑袋又开始晕沉沉的。
「让我想想……」
殷淮没强逼她非得立即接受他的安排,只是淡淡嘱咐:「早点歇着吧,晚些再让丫头伺候你喝药。」
秦思若有所思,尚不及接话,便听到他开口又问:「可以冒昧请问姑娘的闺名吗?」
她一怔,好一会儿才开口:「秦思,思念的思。」
果然,那条绣帕上绣的是她的闺名。
确定这点,殷淮莫名生出不想将绣帕归还的念头。
「歇下吧!」话落他便旋身离开。
秦思的目光落在男人挺拔的背影上头许久,接着收回视线,将下颚抵在曲起的双膝上,郁郁寡欢地掉着眼泪。
最多再待一天,她得想办法离开,否则要真让爹找上门,届时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她……不敢想哪!
夜凉如水,清润如玉般的月色柔柔洒落,四周景物被浸润在一片皎洁的银白光晕当中。
一抹披着墨色斗篷的纤柔身影小心翼翼地穿堂过院,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议论声而顿住脚步。
「头儿,我觉得将那秦小姐留下不妥,大大的不妥!」
「我倒相信头儿的决定,再瞧那秦姑娘也挺好的,留下来的这些天虽然时常昏睡,但只要醒着时都还挺客气的,没什么千金小姐的娇气。既然没揭穿头儿,应该也是个善良的姑娘,不至于害咱们的。」
「我呸!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准连出这意外也是假的,为的便是混进山寨,将咱们的窝一举给灭了。」
「这倒也不无可能……」
不远处的厅堂透出明亮的烛光,即便秦思没竖起耳朵,争论的声音大得也能让她听得分明。
很明显的,厅中议论的是留不留她的事,每个人有各自的想法,可她唯独却没听到殷淮说半句话。
他对她……是什么想法呢?
那日他说得坚定,但在与兄弟衡量过状况后,他是不是会后悔当日说得太笃定?
思及这个可能,她的心无由来地涌上一股落寞,但很快的,她便把那诡异的情绪给甩开。
殷淮与她非亲非故,而她原本也没想要留下,既然早做好离开的打算,她实在没必要用过多的心思揣测他的想法,影响自己的心情。
心思一定,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继续挪移着脚步,迅速往后院的方向匆匆而去。
这些天来,她身上的伤好了许多,也不会时不时犯晕,于是她借口想出去走走,套了单纯的小丫头的话,大概知晓山寨内部约略的地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