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原以为他这孟浪的举动,是真打算对她胡来,可当她触及他眼中毫不掩藏的怒意后,总算明白他的用意。
他唇一挪开,她嘴里满是火辣辣的酒味,双唇亦因他的吮啃,艳若春樱。
拇指在她唇上摩挲着,他低垂着俊雅的眉眼,虽是笑着,眼中的怒火却那样炽盛。
她心下发慌,一把握住他手腕,软声央求:「你别这样……我曾向诚王妃许誓,无论如何都会保住耿欢。」
「所以,你便不顾自己的安危,亦不顾自己的清白,打算色诱我?」
「那也要你看得上眼,才算得上是色诱。」她红着脸替自己开脱。
「送你的信物可有收妥?」他蓦然问及。
她微怔,随即想起那只压在衣箱底处的凤凰纸鸢,遂又想起那一夜,他坚定不豫的许诺。
心,一阵紧缩。
迎上他星辰般璀亮的黑眸,她点了点头,态度渐软。「我知道你在气我,可我知道你不会伤我,方会答应耿欢帮这个忙。」
「你真希望让晋王把他弄出宫?」他淡问。
H也跟我不一样,他就是个孩子,这宫中太多算计,太多肮脏的人心,他挨不下去了,就当是我求你了,帮他一回吧!」
他目光清冷,嘴角上扬,颇有几分自嘲意味,道:「你怎么就没想过,我就是想帮他,才让他当上这个皇帝?」
她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灵帝一死,那把龙椅之于我,不过是唾手可得,我却偏偏让耿欢坐上去,你只当我是想找个傀儡,怎么就没想过,我这是替耿氏江山守住最后一线。」
「你有什么理由要为耿氏守住这一线?」她迷惘地问道。
缪容青未答,目光深沉的别开,投向他方。
总是这样,他身上有着太多难解的谜,他不愿开口,不愿给线索,那便无从解起。
「不论你是存什么心让耿欢当上皇帝,我只知道,他不乐意。」
「他既然姓耿,又是诚王子嗣,乐不乐意都由不得他。」
「我当真弄不明白,你与诚王毫无交集,更遑论是与他有过什么交涉,为何你每每提及诚王,便是这般仇恨?」
冉碧心总算将压在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
缪容青扬唇一笑,那双眼眸却好似一座海,此刻正翻腾着惊涛骇浪。
「你不懂,也无须懂。」末了,他如是说道。
见他无意解释,她亦莫可奈何,只好作罢。
她垂下眼,莫名有些气闷,却又无处可发,缪容青察觉了,忽尔一把拉过她的纤手。
她心口一抽,抬眼望去,望进他广复无垠的眸海;那汪海洋,太深沉,太复杂,藏着太多危险的欲望,以及永远碰触不到的秘密。
「我再问你一次,你真想让耿欢离开宫里?」他沉嗓问道。
在他严肃的凝视下,她慎重的点了点头。
「好,今晚我不去祥宁宫。」
「晋王若叛变……」
「随他。」
「耿欢能顺利出宫吗?」她知道,向他问这些是过于得寸进尺,可她终是忍不住担心。
「这你得问晋王,我管不着。」他近乎冷酷地说道。
在缪容青心底,他只在乎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她。其余的人,死活一概与他无关。
冉碧心清楚他性子,他愿意帮她,不过问今晚晋王等人的举动,已是最大容忍,她不该再奢求他会伸出援手。
「你要认清一件事,我是帮你,不是帮耿欢。」缪容青深望她一眼。
一股暖意,如同水上涟漪,在心底荡漾开来。
冉碧心抽出手,替他重新斟满酒,亲手送近他唇边,喂他喝下。
他一动也不动,只拿那双眼深深地凝瞅着她,就着她的手喝完那杯酒。
她放下酒杯,拿起一双金箸,夹了一块羊肉兜子,亲自喂至他嘴边。
「色诱之前,先用手艺收买我的胃吗?」他好笑问道。
「尔不喜爱我的手艺吗?」她抿嘴笑,眼角微弯,一边喂进他嘴里,一边假意叹气道:「唉,当初我真不该一时客套请你吃那碗面,谁知道这一吃,从此误了终身。」
大手蓦然握住她执箸的纤手,她一顿,看向他盈满笑的眼。
她亦笑,暖意涌上心头,眼眶竟些微泛潮。
在这座冰冷嗜血的宫廷里,她死过一回,如今重活一遍,又受困于此,不同的是,这一次,有另一个人愿意真心相待。
尽管他是缪萦的胞弟,是仇人的亲者,亦是谋夺江山的逆臣。
可这个人,一心一意的待她好,甚至欲以后位相聘,她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缪容青探手拿开她手上的金箸,并一把拢握住发抖的纤手,眸内那把烈焰,是炽热的欲,清晰得教她不住发烫。
「你还有犹豫的机会,只要说一声,我立刻走。」
「走去哪儿?祥宁宫?」她笑问,压下颊上的臊热,壮着胆说道:「我都说让你误了终身,你怎么还听不明白?」
他眸光深浓,语气却透着一丝冰冷,「这是为了耿欢?」
「如果那人不是你,你想我会答应耿欢吗?」她眸子清亮,嘴角那弯笑,娇媚如春花初绽。
他胸中一窒,手上一个使劲,下一刻,她娇软的身子已抱了满怀。
强壮的手臂紧紧箝住她,大掌托着衣料之下,纤瘦却硬直的背脊。他太清楚这具身子底下,藏着多么强韧的一缕魂魄。
死过一回的人,早已无惧死生之事,视荣辱于无物,为了守护自己渴望守护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仅仅她如此,他,亦然。
纤手抬起,抚过他俊丽的眉眼,她深深端详着,目光入迷,喃声启嗓。
「……在莫瑶然的记忆里,曾见过年仅六岁的缪容青一次,那是在昭华宫里,仅仅打过一次照面,莫瑶然却记得很清楚,那个孩童有着一双不寻常的眼。」
柔软的手心覆在他眼上,遮蔽了光线,教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正欲拉下那只纤手,怎料,唇上蓦然印来一阵柔软,玫瑰花脂的气味沁入鼻息。
双眼被手心覆去,他无法视物,却能感觉到她的唇是那样香软,那样脆弱,仿佛一朵娇嫩的花,稍纵即逝。
周遭一片静默,他闭着眼,看不见她面容,她亦看不清他那双复杂的眼,只余彼此的气味,透过唇舌相濡。
兴许,有时事情看得太清,反而看不透人心;有时,把人心摸透了,却看不清世间万物。
于是她遮去了他的眼,不去看,不去听,只是用她的唇去感受。
把他那些晦深的秘密,那些捉摸不透的心思,全留给他自己,她不再去猜,不再去想。
她知道,他为她做的,够多了,够好了,她不该再奢求其他。
而她,亦无以为报。
「缪容青,莫瑶然活了二十多个年头,不曾爱过任何人,却因被帝王看上,就这么身不由己赔上一生,几经流转,莫瑶然成了冉碧心,却又再次被囚于这座宫殿,我真的怕了……」
闻言,他拉开眼上那只手,眸深似海,她却觉着永远碰触不着那片海。
「我说过,我绝不负你。」
「我不信。」
「我知道你不信。」
早在一次次交涉之中,他们把彼此的性情摸透了,尽管各自心中有着秘密,可他们太清楚彼此之间化解不了的隔阂与防备。
冉碧心望着他,嫣然一笑,凑上前吻住了他。「我知道你也知道我不信。」
「所以,你休想离开这座宫殿,休想离开我的身边,我会证明我的诺言不假。」
大手托住她无所依靠的后背,他反客为主,俯身深深索吻。
她放软了身子偎入他怀里,一双瓷白柔嫩的手臂,自绸袖中探出,挽上了他的后颈……
远处祥宁宫的方向,似有摇铃声与持咒声传来,若有似无,飘散于风中。
这端的仪元宫,却是一片寂静,仿佛被这座皇城隔绝在外。
寝殿里,丝绣灯罩下的火烛在晃动,映照出紫檀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里,那一双交缠的身影。
冉碧心背贴着缪容青的胸膛,微微弓着领口大敞的雪背。
火热的唇舌,似窜动的焰苗,自后方吻上了她雪白的耳廓,大手撩开刚刚卸下的一头青丝,露出纤美白晰的颈子。
他眸光黯下,凑上前,沿着秀美的线条一路往下吻,另一手扯弄着早已半褪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