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晋王领着数千精兵,身穿龙袍高坐于马背上,一举闯进宫门,铲除了阻挡在前的禁卫军,杀进了祥宁宫,欲逼缪萦等人就范。
「王爷,您看!」晋王身旁的军师,蓦然指向某一方。
马背上的晋王顺着所指方向望去,竟见宫殿右翼拱门处,缪容青身披金色铠甲,同样高坐于马背之上,手上握有一把铸金浮雕麒麟钢刀。
一眼认出那把麒麟刀,晋王浑然大震,面色僵青。
缪容青并非单枪匹马,在他之后,有着数十名黑衣人,同样骑着马,手持长刀,紧随在他之后。
显而易见的,那些是缪容青养的死士,平日化身为影卫,伏于暗处或在宫中、朝中游走,为他打探收集各种情资。
「王爷!」见缪容青等人逐渐靠近,军师拉高嗓门警示晋王。
晋王随即醒神,握紧手中的长剑,双腿夹紧马腹,策马奔去!
另一方,缪容青浑身金色铠甲,眸光清冽,唇噙冷笑,貌美似仙,端坐于马背上的高大身躯,在月色盈照之下,英挺逼人。
他缓缓举高手中的麒麟刀,甩动缰绳,直朝晋王奔去。
铿锵!
金色麒麟刀与雪白长剑在空中交会,激荡出刺耳的声嚣。
一个抽刀,缪容青翻身下马,晋王亦然,两人一个反身,刀剑便又狠狠对上。
刀剑相会,钢金相抵。刀剑之后,两张脸谱,一者年轻,一者中年;可怵的是,两者眼中的深沉,却是足以匹敌。
这一幕,震慑了在场众人,刹那之间,除去他们两人对峙,其余人竟无法动弹,亦不知该不该拔剑相向。
「缪容青,你投降吧!」晋王咬牙,缓缓加重持剑的臂力。
缪容青下颚抽紧,面色不见一丝焦躁,双手虎口紧扣尘封了二十多年的麒麟刀,死死抵住晋王的长剑。
「好久不见了,耿轩。」低沉的声嗓,虽是年轻,却莫名充满沧桑感。
晋王猛然一震,握剑的双手一个闪神,失了几分力,紧抵于上的麒麟刀如同咬住猎物的猛兽,死死地砍下。
晋王支撑不住,脚跟陷地三分,身躯频频后退,他面色如土,汗如雨下。
「这样便撑不住了?」一抹妖魅的笑,在年轻俊丽的面庞上划开。
那抹笑,如斯熟悉……晋王倏然瞪大眼,倒抽一口冷息!
「你……是谁?」
「你说,能得圣上御赐的麒麟刀,而后又被整座皇室联合谋害的那人,还能是谁?」
瞥见缪容青眼中那抹嗜血的恨意,晋王心下又惊又诧,这么一个闪神,手中的剑瞬时又被压制了几寸。
下一刻,缪容青蓦然松刀,一个退身再回转,高举麒麟刀,直朝措手不及的晋王狠狠砍下!
铿然一声,银白剑身应声断裂,势如猛虎的麒麟刀未曾减弱,直直砍下。
这一刀,深深砍进了晋王的左肩,筋脉尽断,深可见骨!
「啊!」随着鲜血飞溅而出,晋王倒落下来,发出痛苦的吼叫声。
没人敢上前,只因那个手持麒麟刀的金色身影,一双腥红色的眼,堪比刀锋锐利的目光,俊秀脸庞沾染了大量血迹,却不曾缓下手中的刀。
那一身磅礴气势,仿若天界神将,力抗妖魔,斩除万物,谁也不敢妄自上前阻拦。
「你……你究竟是谁?!」晋王面色如纸,嘴角溢着鲜血,眼前竟浮现另一道久远之前的人影。
「你是最后一个。」缪容青掀动薄唇,微笑吐嗓。
「什么意思……缪容青,你究竟跟耿氏有什么仇?」
「当年参与那场联手毒害七皇子的合谋之中,你是不是也参了一脚?」
晋王闻言直瞪大眼,痛苦的急速喘息。
「这场局我布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就为了一个个铲除你们。」
「你……你……这不可能!」
缪容青嘴角一挑,霍然一把抽出麒麟刀,随即又朝晋王右肩砍落!
霎时,凄厉的痛叫声回荡在祥宁宫里。
「你们一个个都容不下耿璿,眼红妒忌,进而生恨,我遭耿氏遗弃,被耿氏合谋所杀,亲父如此,手足如此,今日我灭耿氏,不过是应天而为!」
话毕,缪容青再次抽刀,眯紧了血红的眼,握刀的双臂在一个敏捷且漂亮的起落之后,了结了晋王的生命。
晋王的人马分做四路,从东西南北四个宫门包抄了皇城,四座宫门早已没有禁卫军看守,四处可见尸首,一片凌乱。
冉碧心连同春兰等人,趁乱直往玄虹门闯,一路上竟也没碰上什么险难,也亏得安荣正巧深谙武功,真到了危急之时,尚能一挡。
宫人太监们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各处奔走,有些冷宫之中的老妃嫔没人看顾,竟也全跑了出来,眼前此景,宛若乱民逃难,甚是可笑亦可怖。
冉碧心冷眼看着,心下无比感慨。
这座宫殿曾是她的恶梦,两世为人,依然逃不过此地,上天真会弄人。
晋王叛变,意图逼宫太后,铲除缪氏,就不知……不知他能不能挡下这场灾厄?
蓦然想起仍藏在锦榻之下的那只凤凰纸鸢,冉碧心胸中没由来一阵刺痛。
「娘娘?」察觉她面色有异,春兰及时扶了她一把。
「不行……我有样东西落下了,我得回去取。」
「娘娘,我们好不容易平安闯至宫门,若再回头怕是难再出来。」生怕情势瞬息万变,安荣第一个出声劝阻。
冉碧心目光坚定,道:「你们先走,先到宫外找好照应,我去去就来。」
「不,我不走,我要保护娘娘。」春兰坚持的说道。
「我也是。」铃兰虽然胆小,但亦是个忠心的奴,不愿轻易背弃主子。
「娘娘若不愿一同离开,那安荣亦不走。」
见他们三人如此,冉碧心眼眶发烫,却狠下心来,喝斥道:「我是主,你们是奴,你们胆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安荣,我命你保护好春兰与铃兰,你们三人出了宫,安全无虞之后,即刻上诚王府,务必找着皇上。」
闻言,三人面有难色,没人敢应诺。
「你们三个不愿追随我了吗?!」冉碧心怒颜斥道。
「娘娘……」春兰知道她这分明是想护他们周全,方会下此命令。
「好了!你们且照我的吩咐去办,我出了宫自会前去诚王府与你们会合,倘若见着皇上,切记要好好护他周全。」
不待三人有所回应,冉碧心转身便走。
她特意绕过主要回廊,从皇城外围走,幸亏路上并无遇见任何叛兵,顺利地返回仪元宫。
岂料,她刚踏进寝殿,便撞见最不想见的人一缪萦。
「你去哪儿了?」缪萦一见是她,原先惨白的面色,顿时因怒气而涨红。
「太后怎会在仪元宫?」在这紧要关头,冉碧心懒得再虚与委蛇,冷然以对。
「晋王领兵叛变,想伤害太后,缪相大人让太后先行躲到其他宫里,以防被贼人伤害。」庄嬷嬷说道。
原来,为了躲避晋王等人逼宫,缪萦伙同贴身伺候的宫人,自祥宁宫躲到位置较为僻静的仪元宫。
「都是你!要不是你勾引容青,今晚也不会乱成这样!」缪萦咬牙切齿,凑上前便欲刮她一耳光。
霎时,冉碧心抬手拦住了缪萦那一巴掌,冷静且神准地一把抓住她的手。
只见她目光幽冷,语气如冰,「倘若不是你,诚王妃与太夫人也不会死,皇上更不会铤而走险,与晋王交换条件,拱手让出龙袍与玉玺。」
缪萦大为震惊。「你——你说什么?!你早就知道傻子与晋王勾结的事?」
冉碧心不答,甩开缪萦的手腕,兀自往内寝里走去。
缪萦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当下怒红了眼,拨开了庄嬷嬷伸来的手,绕过那幅紫擅莲座嵌琉璃大插屏,追进了内寝。
缪萦怒气冲天,正欲启嗓痛斥,却见冉碧心翻开榻上铺着的厚重锦褥,自最底下抽出一样眼熟的物事。
急沓的脚步蓦然煞住,当缪萦看清冉碧心手上的纸鸢时,面色瞬间惨白,浑身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
那纸鸢……她找了许多年,就是没找着……怎么会……
冉碧心顺手抽过衣架上一件褙子,将纸鸢简单包覆起,冷不防地,一双手探过来,一把抢过纸鸢。
「这纸鸢……怎会在你手上?」缪萦白着脸,抖着嗓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