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一一」
「那我不跟你谈,我跟大嫂谈一一」就不信老佛爷拿他没办法。
「阿魏!」他沈下声。「这是我的事,与她无关。」
都成夫妻了,怎么会无关?这泾渭分明的态度,让杨叔魏感到不太妙,夫妻,不该是一体,同担荣辱与悲喜吗?
「你该不会一一什么都没跟她说吧?」
杨叔赵漠然瞟他一眼,不答。
杨叔魏愕愕然张了张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身世这种跟自己切身相关的事,对那个要跟自己走一辈子的人竟是连提都不提,他不知道,哥这是防她?还是自我保护?
婚都结了,竟还将她当外人,丈夫来自哪里,怎么会不关妻子的事?
他道才惊觉,哥说不会去计较,并不代表一切可以回去过去,已经伤过的心,怎么样也有道疤在。他一一交付了一生的誓诺,却没有交付信赖。
离开时,他心情很沉重。
下意识往回望,目光对上在阳台浇花的大嫂,对方浅浅一笑,朝他点头致意,他心房一突,瞬间发现,她全都听到了。
嘴角牵起的弧度,没有一丝笑意,表情僵硬。
开车离去的路上,他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停下车,发了一通讯息一一
大嫂知道了。
杨叔赵看完,删了讯息。
三天过去,她看似寻常,也没主动问起那天他与叔魏谈的事情。
只除了偶尔,发着呆,一个人出神凝思。
但面对他时,又刻意粉饰太平。
真的没事,就不必刻意装没事,她这样,只越发突显出,她介意。
至於介意的点是什么,他还在思考。
既然她不说破,他也就配合着一起扮演四海平、六畜祥和。
「我父母的忌日快到了,你准备一下,下个礼拜一一早上,阿魏会过来跟我们会合再一起去。」阿魏那天,就是来跟他确认时间。
她点点头。「好。需要准备牲礼什么的吗?」
「不用。鲜花、几样水果就好。」
以为她会趁势追问下去,岂料她也没多表示什么,转头又继续看她的连续剧。有时,他真不知道他这新婚妻子在想什么。
隔了一个礼拜,去父母的塔位祭拜完,谭嘉珉却突然要求让她单独跟公婆说说话。
被赶到远处等待的杨叔赵,见她双手合十、闭着眼无声嚅动双唇,也不知跟他父母说了些什么。
「她真的怪怪的。」
杨叔魏奇怪地瞥他。「她真的一个字都没问?」
「没有。」就真的当它不存在。
「……那真的很怪。」换作别人的老婆,早发飙了吧?就算不飙,也非把事情问清楚不可,哪像她那么沈得住气?
之后,约莫又过了半个月,她去旧同事那里串门子,回来之后,家里开始飘着中药味。
「那是什么药?」
她张了张口,解释不上来。「反正你喝就对了啦!」
他想也没想,回绝:「我讨厌喝药。」
「这是中药,都是温补的药材,不会让你过敏啦!」
好说歹说,他还是那句一一「我讨厌喝药。」
让她为之气结。
又过了几天,他看见家里多了几张保险传单,而她研究得很专注。
「我有保险。」而且很完善。从小父母就很注重这一块,一出生便替孩子规划好终生的医疗保障。
「喔。」她应了声。「是我想调整我的保单内容。」以前,只顾着为生活忙碌,没心思、也没闲钱妥善安排这些,刚好同事的家人在做这个,她想了想,加保一些缺失的部分也好。
杨叔赵垂阵静默,也不知在想什么。
好半响,低低启口:「一直没跟你提过,我不是杨家亲生的子孙,杨家的产业,我一分一毫都不会拿,即便我死了,遗产里也绝对不会有遗瞩。另外,我的保单受益人,填的是叔魏,
我没打算要改。」
她困惑地望他。「所以呢?」
「会后悔嫁给我吗?」
她皱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口酝酿。「我该为了你不是杨家的子孙而悔不当初吗?」
「你听到了,不是吗?从那天开始,你就不对劲。」他补上一句:「虽然说这些有点晚了,但除了那本存摺,其实什么也拿不到,或许我活久一点,对你的未来才是最大的保障。」
终於听懂他在暗示什么的谭嘉珉,也终於正式爆发。
「你在警告我,不要去妄想杨家的产业?还是认为,我在期待一笔你死了才能拿到的保险金?杨叔赵,你这个王八蛋!」她将手中的保单重重往桌上放。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将你想知道的,据实以告而已,不想让你抱有不实的期待。」
然而,这句声明简直是火上加油,完全没有任何解释作用。
期待?期待!期待?
是要期待什么?期待他早死,才能领到遗产或保险金?
她气炸了!
那天晚上,是他们结婚以来,他第一次一个人躺在床上入眠,他的新婚妻子移驾客房,而且房门上了锁,一整晚没跟他说话。
谭嘉珉脾气一向很好,他原以为,她气个一晚应该也就没事了。
隔天早上醒来,桌上摆着做好的早餐,他稍稍安了心。
「我不喜欢吃苜蓿芽。」一般生菜他会吃,就是苜蓿芽,有种他不能接受的味道,很久以前她做这道蔬菜蛋卷给他吃时,他就说过,以为她忘了,
「喔。」她笑了笑。
然后,发了狠的一连三天,餐餐都有苜蓿芽,毫无意外。
除了最初的苜蓿芽蛋卷,还有苜蓿芽三明治、苜蓿芽寿司、苜蓿芽果汁、苜宿芽松饼、苜清芽凉面、凉拌首宿芽…..
……他似乎,放心得太早了些。
她、很、火、大!
而且生气的方式,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一般夫妻吵架的三不政策一一不说话、不理会、不管你死活,全都没有发生,她会跟他说话,会做早餐,原本那些对他妥贴的照拂,没有一样落下,但是有些时候,他真的情愿她不跟他
说话一一
例如神色平静地翻着杂志,谈天气似的对他说:「老公,讲个以前听过的老笑话给你听。有个老婆说,她跟老公吵架时,就会去刷马桶。」
「听起来是不错的习惯。」把精力发泄完,火气应该就消了吧。
「对呀,用老公的牙刷。」她带着笑意补充。
接近露骨的暗示,让他表情僵硬。
无论这是不是恐吓,至少已经成功让他背脊发凉。
花了三天的时间一一吃了三天的苜蓿芽、看了三天的官方式冷笑、睡了三天一个人的冷床被,他终於确定,妻子是在跟他吵架没错,而且短时间没打算气消。直到第四天,他也恼了。「
谭嘉珉,不准再去睡客房!」
於是,那晚她终於回房睡了,背着身,连对方一片衣角也沾不到。
他气恼地瞪着她冷漠的背影,索性也背过身,不再多说。
冷战进入第一个礼拜,他觉得自己快撑到极限了,而她依旧没有软化的迹象,他很烦躁,烦躁到脑袋发昏做了件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做的事
一一上网求助。
在某个大型的知名两性论坛写下生平第一次之后,他都还不敢相信,他真的做了这么无聊的举动。
考虑了一天,觉得实在太丢脸,后悔想上去删文,发现下方的回应相当热烈,这大概是所有已婚男子共同的痛吧。
我老婆上次生气,狂刷了我十万多块的卡……
我宁愿她刷我的卡,都不要她拿我的牙刷去刷马桶。
他在心里低哝。
一连看了好几篇的回文,唯一的收获,是了解各家老婆生气时不同的面貌及疯狂事。
他愈看愈后悔自己为何要做这种蠢事,他干么要了解别人的老婆怎么生气了他只想知道他家的怎么解决呀。
暗暗决定看完这一页就要删文时,下面有一篇是这样写的
你老婆脾气算好了,只让你吃苜蓿芽大餐,我要是敢对我老婆说那种话,包管她立刻成全我,让自己成为寡妇,然后发挥她当律师的本事把保
险金拿到手……
危言耸听。
才刚这样想,滑鼠往下一滑,就出现这句……
当然,你一定会觉得我危言耸听。
但是老兄,你的胃掌握在她手里,她是不至於要了你的命一不过要让你三天三夜离不开马桶,绝对是绰绰有余。
他不小心打了个冷颤。
虽然觉得,嘉珉不会真的这么做,还是会觉得毛毛的。好了,这位菜鸟人夫,我想你现在应该有点警觉性了,那么,前辈开始来说点有建树的。
撇开这个事件谁是谁非不谈,毕竟这里是爱与和谐的两性殿堂,我也不想去批斗你说那些话得不得体,只问你……要跟她斗下去吗?
你会来问该怎么办,就表示它已经困扰了你,而你想解决它,那么要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腰杆子软一点,充分表现出你好该死、并且已经对这件事深深反省、悔不当初,她还会穷追猛
打吗?
不会!相信我,女人很好哄的,你宁愿天天吃苜蓿芽大餐,都不愿去服个软,说说好听话?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全天下聪明的老公都知道,在家里,老婆就是正义公理,不要企图去挑战权威,我上次拿六法全书跟她尬的下场是睡客厅。
所以结论是什么你知道吗?男人的尊严都是屁!你给她面子,她给你里子,最终受益者绝对是你,这是我十多年人夫资历所换来的宝贵箴言啊,望施主好自为之。
好吧,这篇……勉强算有一点点建设性。
虽然……要他去求和,他实在不知从何求起,也不擅长说好听话。
那天晚上,同样是面墙而睡的姿态,他盯着她的背影,想起结婚以来,她总是笑颜以对,稍稍察觉他不开心,就会立刻靠过来撒娇讨好,从不身段问题,为的是什么?不过就是想让他舒心
,不想他闷着气过日子。
她为了他,甚至一声不响辞了工作,处处迁就、事事以他为重,那么,他不过就放下一次身段,哄哄她,又会怎样呢?
他不擅长哄女人,但他可以试,一次、两次、三次,久了总会上手。
於是他动作僵硬地伸手,碰碰她的肩,感觉她微微一颤,却没挣开。
他靠上前,轻轻贴上她的背,张手将她圈进怀里。
「别睡那么远,我夜里会冷。」
说这种话……是在撒娇吗?
谭嘉珉再有气,也被他这僵僵的动作、微闷的语气,还宥笨拙的求和方法给整得嘴角失守。
杨叔赵见她毫无反应,凑向前吻吻她耳廓,他能做的温软姿态的极致就这样了,若再被拒绝他也没辙了。
所幸,她并没有推拒,於是得寸进尺吮咬她颈肤,挑逗地往前进袭,扳过她的身子,顺势求欢。
她呼吸频率逐渐改变,在他移近时,主动迎上他的唇,与他热吻。
得到回应,他双掌急切地探索娇躯曲线,等不及剥除所有衣物,便就着侧身姿势与她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