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的眼神,很令人……惊心。
「哼!皇后明明犯了错还不能治她的罪,天理何在?难道我肚里的孩子就该平白受罪?皇后不足为天下之表率,应该关进冷宫,永不见天日。」萧贵妃一双妖媚的丹凤眼像淬了毒,恶狠狠的瞪向神情自若的皇后。
都什麽时候了还看书,一副酸儒样!
夜隐华越淡然以对,萧凤瑶就越恨,巴不得上前咬上一口,看皇后还能不能平静处之。
其实是萧凤瑶误会了,皇后天生面瘫,打她出生至今一十八年,她还没笑过一次,顶多嘴角往上一扬,当时却吓坏了小她五岁的双胞胎弟妹,两个小孩吓得恶梦三天,到庙里求了平安符心绪才安定下来。
从此她再也不尝试笑了,面瘫就面瘫吧,反正她已经嫁出去了,还是位高权重的皇后,不怕没人要,也不怕遭人嫌。
而此时她真的无心周遭的变化,除了之前感觉被人摸了一下,她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无人,随即又专心在这本《西山杂记》上。
刚得知先帝将她赐婚太子时,她十分不乐意,毕竟这意味着她到死都走不出深宫大院,还得和一大群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她觉得脏,有意抗婚不从,誓不入宫。
可是一想到祖父已老迈,幼弟尚未成长,母亲多年卧病在床,父亲身为太傅却不为太子所喜,一家子的荣宠都压在她身上,她牙一咬,决定从了,反正太子的女人那麽多,等轮到她不知是几时,顶多初一、十五应个卯,忍一忍就过去了。
谁知新婚夜太子喝得太醉,一到洞房花烛时居然不举,他羞恼地怪罪她姿色不佳,不懂得床笫之事,天还没亮就去了萧良娣那里,从她身上他得了十足的满足,也奠定萧良娣在他心中的地位。
因为太丢脸了,太子不待见自己,他偶尔到自己屋里过夜,就真的只是睡觉,碰也不碰她一下,他担心旧事重演。等先帝薨了之後,他登上帝位,便专宠萧贵妃,若无要事,绝不会到自己宫里。
在外人看来是她这个皇后失宠,事实上正合她心意,收到赐婚圣旨後,她努力的调适心情,想当个合格的太子妃,可是新婚当夜,看他迁怒的举动,她就知道此人不是良人,之後,他的所作所为更证明她的看法。
因此,她从没把他当作丈夫看待,只当是一同过日子的同伴,他想宠幸谁是他的事,谁又为争他的宠爱打得头破血流也与她无关,她只要打理好後宫便是好皇后。
皇上不找她,她反而快活,这人的死活她当真不放在心上,生也好,死也罢,自有人去处理,唯一麻烦的是朝政,若非为大局着想,她也不会在这里侍疾。
比起听闻皇上倒下,听到肃王的死讯,她反倒乱难过一把的,连着数日食不知味,那个老想着逗乐她的少年就这麽没了,有点可惜。
至於萧正赞父女俩嚷着要赶走她一事,她充耳不闻,贵妃再受宠,能大得过皇后吗?只要一日未废后,她便是中宫之主,贵妃再贵也是妾,在嫡妻面前都得低下头。
「那也要你肚子里有货才行……」妙生国师小声咕哝,这是後宫嫔妃常用的把戏,真当别人都是睁眼瞎,看不出来吗?
「你说什麽?」萧凤瑶凤眸一横,毒芒如针。
「我说稍安勿躁,再等一会儿……」妙生国师正气定神闲的扳着指头演算,龙榻上的龙躯似要苏醒的动了动。
见状,萧正赞朝女儿又抛去一眼,两人私底下的小手段不能让外人得知,他们想先解决皇后,看有没有什麽办法再收买国师,让国师站在他们这一边,一起谋夺君家天下。
「国师肯定是算错了,皇上向来厌恶连笑都不笑的皇后,皇后在此,皇上怎麽可能清醒?还是请皇后移居侧殿,别让皇上瞧了生厌。」萧凤瑶柔媚的眼波轻飘,如玉的纤指往国师手背一抚,似有若无的勾引。
妙生国师不动声色,处之泰然,「命数自有天定,早晚瞧得见。」
报应这玩意儿挺玄妙的,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国师,这话说得老夫颇不满意,老夫身为辅国大臣之一,皇上有疾,理应找出问题源头,说不定是皇后的八字过凶,克了皇上。」萧正赞口气不善,暗示国师配合他。
八字相克这等事不管在哪个朝代都为上位者忌惮,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用这一招陷害人十分恶毒。
「皇上昏迷了几日?」妙生国师突然问道。
萧正赞不明就里,但仍是回道:「五天。」
「而这几天陪在皇上身边的人是谁?」若依八字相克之言来说,岂不是越是亲近的人嫌疑越大。
「这……」萧正赞看了看女儿,顿时无语。
为了不让人发觉皇上的不对劲,龙泉宫里外都是他们的人,若非皇上连着数日不上朝,以夜家为首的文官也不至於闹上金銮殿,使得皇上身子「不适」一事暴露出来。
萧正赞原本等的是皇上暴毙身亡的消息传来,他才好登高一呼,立先帝最年幼的儿子继任,以拥戴幼主为由,再自立为摄政王,然後架空幼主,好掌控朝政,君氏江山易主指日可待。
可是君无愁的命太硬了,拖了几日没死不说,居然有好转的迹象,这教他如何接受?
「国师,你的言下之意是本宫是来灭圣的祸害?国师,本宫一向待你不薄,你竟欺本宫至此,皇上呀!你快醒过来瞧瞧瑶儿,瑶儿要被冤死了,你再不为瑶儿做主,瑶儿真要一头撞死在这龙柱上……」
乾嚎无泪的萧凤瑶寻死寻活的要撞柱,她身後十几名宫女、内侍哭成一团,以肉身去挡,好声规劝想不开的娘娘。
本来这样的闹剧夜隐华不想管,实在太假了,可是一群人你拉我扯的,隐隐要往她身上撞来,於是向来不管事的她脚下一蹬,连人带椅往左偏了三步,哭号中的宫女、太监往她坐的位置一扑,一堆人就像叠罗汉一般跌成一座人山,你压我、我压你的大叫。
不幸的是,被压在最底下的赫然是发丝凌乱的萧凤瑶。
她自个儿也不晓得为何会跌了一跤,只感觉有人勾了她一下,忽然间膝盖一软站不住便往前扑倒,没发现她跌倒的内侍们一窝蜂地往前扑,一个接一个的重压,压得她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更别提发出声音让人滚开。
「本宫在此,有你自称本宫的分吗?」
夜隐华看似无心的走过,停在龙榻前,冷冷看着萧凤瑶。
妙生国师一挑眉,看向面色如常的皇后,嘴角勾起可疑的弧度。
这个皇后,深不可测,是个善於隐藏的高手。
「你……」被手忙脚乱的宫女、太监们挖出来的萧凤瑶,两管鼻血直流,模样狼狈极了。
「瑶儿你……叫太医,快叫太医,娘娘受伤了!」一脸紧张的萧正赞大喊道。
我就是太医……守在龙榻旁、两眉愁成八字的张太医在心里默默想着,却不敢出声。
他今日抽中签王,每隔半个时辰为皇上诊脉一次,皇上一日不醒,太医院的太医个个把脑袋寄在脖子上,暗暗求神明保佑皇上千万别在他们当职的时候驾崩,否则一家老小少则十几口,多则百来口跟着人头落地。
因此每个不幸中签的太医都尽量隐去自己的存在感,不被上头的贵人注意到,皇上多活一日,他们也能多喘口气。
「她不是想死吗?这点小小的伤还没撞柱的重,依本宫看来不用治了,萧贵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皇上一死就让她殉葬吧!本宫让位,让他们天上人间都做一对恩爱的比翼夫妻。」瞧,她够大度了,谁说她善妒,连丈夫都拱手让人。
「你、你这毒妇……」萧正赞气得抖着食指指向气势强大的皇后,牙咬得发疼。
「大将军,记得你的身分,你口中的毒妇是一国之母,皇上犹在,还轮不到你造次。」妙生国师面带温煦笑意,可是他吐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有如腊月寒冰,教人打心底发凉。
他在警告护国大将军,就算皇上真的驾崩了,还有其他姓君的王爷,他大将军想登基坐大位还早得很,这天下的主子尚未死绝,还轮不到他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