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还得完？报得了？
“这么大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规矩，爷爷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能文静点，什么时候都毛毛躁躁的。”老人回身笑骂，看起来他先前所说缺乏磨砺的毛躁年轻人是有所指的。
“谁规定女孩子就一定要文文静静的……哼，还说规矩呢，我们停车的功夫你就不见了，还总是不带手机，我们能不着急么，到奶奶那一看你也不在可真把我们吓坏了，要不是我的火眼金睛看到你在这里，叔伯他们就要打电话叫人了，嘻嘻……爷爷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一位扎着马尾辫身穿浅灰色简约风格风衣的女孩过来亲昵的抱住老人的胳膊，细眉凤目面容美艳不说，一眼看上去英姿飒爽的风采就让人怦然心动，似乎天生有一股不输男人的劲头，她只走出了几步，但黍离已经看出这个女孩和她的爷爷一样绝不简单，矫健的步伐、机敏的眼神都是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磨砺出来的。
“呵呵，还教训起爷爷了，好好，是爷爷不好，没事先跟你们打声招呼，爷爷过来和这位小友聊聊。”
老人又对黍离说道：“这是我的孙女，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让小友见笑了。”
“哼，谁不懂事了，不知道是谁到处乱跑呢……”女孩皱了皱鼻子娇声呢喃，但她机敏的目光已经把黍离打量了好几遍，眼神里有几分老人的风采。
黍离和颜道：“老先生说笑了，晚辈岂敢唐突。”
“爷爷，他是？”
老人没动，女孩挽着老人的胳膊乖巧的站着。
“刚认识的一位小友，好了，我们回去吧。”
老人对黍离微微点头，黍离同样点头恭送，刚走出两步老人又回身说道：“年轻人，不要嫌我倚老卖老，看你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应该和我这孙女一般大，再多说几句也别嫌我啰嗦，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也许你已经历经了很多，但与你以后要走的路、要遇到的人和事相比，那些只能算是你起跑前的热身准备，男儿襟包四海可放之天下，有情有义不是表现在缅怀过去，你可以把这里留在心里，但不要把脚步停留在这里。”
顿了顿又道：“良药虽已服下，但也要消化了才能发挥最大的疗效，呵呵，话尽至此，路在脚下，怎么走只能凭你自己。”
“晚辈现年二十三，多谢老先生教诲。”黍离恭敬而含谢意的目送老人。
女孩回过头来看了看黍离，又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爷爷的眼光还是那么犀利，你果然和我一般大……你的女朋友很漂亮。”
“谢谢。”
黍离一直目送着“呵呵”轻笑的老人回到了家人那里，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随着老人的加入那里一下子热闹起来，黍离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老人始终没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没问过黍离的名字，或许他认为在自己生命所剩不多的时间里不会再与黍离有见面的机会，亦或是他认为自己只是对方生命中一个匆匆过客，留下只言片语罢了。
“楠楠，如果我真的从这里走开了，你会不会孤单？会不会怪我？”看着女孩照片的那双眼睛黯然而迷惘……
“可你不在身边我走到哪里又有什么区别？不论走的多高，多远，我还能感到快乐么？没有你，那又有什么用呢？”无尽凄凉的声音彷如穿越轮回而来……
“也许老先生说的没错，我该把你放在心里，带着你一起出发，我们都不该留在这里，楠楠，我们从来就没分开过，对么？以后也不会分开，永远！”
日已偏西，时间的无情就是在于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停下。
公墓区里了又冷清了下来，黍离的眼中绽放出了奇异的光彩，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轻轻一笑后说道：“楠楠，今天可真热闹，好久没来过这么多人了……楚先生。”
一个四十多岁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捧着一束百合花来到了墓碑前，他看似随和的神色中隐隐有一股肃穆之态，碑前已有了大大的一束百合，这是第二束，楚先生静立稍许后开口了：“想要找到你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也只有在今天，在这里。”
“楚先生找我？”黍离看着女孩照片，微笑渐渐的淡了：“有事？”
楚先生看着黍离顿了顿，说：“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你？”
“来这里也应该是看楠楠。”
“你在怪我？”
“怪你什么？”
“那次离开后再也没来看过她。”楚先生看着女孩的照片，悲悯的眼神中含有歉意。
“楠楠不会怪，我当然也不会。”黍离如是说。
楚先生沉默了一会，说：“只要有你在，她就都不会寂寞。”
“是的。”黍离点头，欣慰的微笑。
“但是她并不希望你这样一直陪着她，她不会寂寞，但会伤心，自责。”
“我知道，楠楠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心里永远在为别人着想。”
“不错，她的确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
“可你还是要劝我走。”
“对。”
黍离沉默，神色并没有排斥的意思，楚先生对此似乎有点意外，黍离淡淡问道：“为什么？”
“这里可以是楠楠的终点，但绝不能是你的！”楚先生神色凛然。
黍离张了张嘴，但话没说出口，楚先生又说：“楠楠绝不会怪你，我和你一样了解她。”
“你当然比我了解楠楠。”黍离叹了口气。
又一阵沉默，楚先生思忖片刻，似乎在消化这次见到黍离的感受，说道：“有一份工作很适合你，所以想要介绍给你。”
黍离淡定说道：“我现在的工作很好，也挺适合我，所以还没考虑要换。”
“你有工作？”楚先生倍感意外：“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卖房。”黍离干净利率的回答。
“卖房？”
楚先生诧异至极，似是怕自己听错了又确认性的说道：“你在房屋中介卖房？”
“这个工作轻松自在，可以见识到很多有趣的人，楠楠以前怨我话太少，这个工作还能锻炼社交能力，而且运气好的话还能碰到美女养养眼，我认为挺不错。”黍离又把目光落在了女孩的照片，轻松自在的笑着。
这让楚先生更加惊诧，看到了黍离的目光和笑容时他忽然又欣慰的释然了，说：“如果我告诉你，我这是为了还一个人情呢？”
“我可以拒绝么？”黍离收敛了笑容。
“为什么？”楚先生不出所料的问。
“能让你欠下人情的人绝不可能是简单的人物，而能让你还人情的事更不是简单的事，我们已经平静了很久。”
黍离的目光似乎舍不得从女孩的照片上移开，楚先生刚要开口，但黍离没有给他机会：“但只要是你的事楠楠就会答应，楠楠答应了我当然不会反对，而我本就是要答应的。”
楚先生无声的笑了一下，细细斟酌的一套说辞竟没派上用场，也看着女孩的照片，有点违心的说：“你可以拒绝的。”
“欠了人情就要还，你要还人情，我们也要还，不惜代价。”黍离淡淡的说。
楚先生铮铮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你们、要你还我什么，你们并不欠我，你更不是！”
“因为你知道，我们想还也还不完。”黍离看着楚先生，那是复杂中含着感激的目光：“楠楠一直把你当父亲一样看待，你的人情就是我们的人情。”
西方的霞光在草地上映照出长长的影子，有人影，有碑影，两人看着女孩的照片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如果女孩在的话他们之间的沟通会更自如，楚先生终于叹了口气，说：“明早八点，八海集团。”
黍离没问具体是什么事，他不需要问，因为不论是什么事他都会去做，他什么也没说，但楚先生知道他明早一定会到，话音落了他也转身走了。
走出几步楚先生忽然停下，脸上是一种很古怪的表情，没有转身，问：“还在想着报仇么？”
“报得了么？”黍离也一动没动，目光还在女孩的照片上。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楠楠临走的时候让我转告你，不要为她报仇。”
话音落，楚先生迈开了脚步，古怪的表情变的无比坚定。
公墓区里只剩下了一个孤单的身影，一个站在墓碑前许久没动过的人影，脸上没有了微笑，是近乎于无情的冷酷：“我们曾说要平静的，永远平静的生活下去，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或是一件事一出现就会打乱我们的生活，能与你相守五年我应该满足的，可是，你本来可以拥有的更多，更久。”
“楠楠，命运让我幸运的遇到了你，却又残忍的把你从我身边夺走，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因为这样才能永恒，我们永恒的在一起。”
落日西下，霞光万丈，他身披暮色又坐在了墓碑旁，他要陪她看夕阳……
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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