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田垄之上有书生
?寒食,按照中国阴历记法,当在冬至日后一百零五日,约莫清明节前一两天的时候,因此寒食还有一个“一百五”的别称。现在的人很少有论寒食者,多是因为前人将寒食与清明合并了。
四月是个极好的季节,既然寒食节已到,荀爽这个注重礼仪之人自然不会放过变现在记得机会,立马召集自己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浩浩荡荡的朝着荀家的祖坟走去。
传闻荀家祖先乃战国时期著名思想家荀况,荀况的先祖乃是荀国的荀息,荀息生逝敖,逝敖生林父,而林父为晋国中行将,故后辈该为中行氏。到其后辈中行寅时,与赵简子斗争失败,改回荀氏,这便是赵国荀氏的由来。
赵国在如今冀州、并州部分,距离颍川也是有一定的距离;但荀氏毕竟不会只有一脉,颍川荀氏拉着个荀卿的名声,可能是为了给自己的宗族长点颜面。至于颍川荀氏与荀卿究竟有没有关系,怕只有宗族长老才知道了。
荀氏祖坟并不在谷内,而是在颖阴西北方向数十里外的阳翟。阳翟地处颍川中部,素有华夏第一都之称。而在阳翟城外不远处,有一山名曰鸠山,景色优美,风水旺盛,早在秦时便被荀家先人看好,成为了荀家墓群所在地。
又是一阵春风划过,荀罡顿感春季来的如此之快,原本白雪皑皑的景致,如今却化作春雨连绵。好在寒食节这天春雨刚过,不至于这么早就毁了荀家人的兴致。
荀家虽是一个大宗族,人口众多,但并不代表所有的事情都要宗族里的人聚集进行。就好比这寒食节的祭扫,荀家人就有人选择清明节再去。好好一个大家族却各行其是,并不团结,说了出去,怕也会被其他宗族耻笑。
荀罡见要进山了,瞬间觉得兴致不如之前那么高了;确实,祭祖是中国人的一件大事,但那些人并不是荀罡真正的祖先啊!自己真的有义务去祭奠他们吗?
很明显嘛,没有自己,他们照样可以祭祀。
荀罡给自己找了个很“合理”的借口,渐渐地脱离了大部队,趁着那几个人没注意,朝着另一个方向溜了……
“总感觉少了些什么……荀表,你看见你弟弟了吗?”
荀罡才走没多久,荀爽立马发现了不对,这种时候,只有询问身为长子的荀表了。
只见荀表微微一笑,眼睛不自觉的朝荀罡逃跑的方向瞥了瞥,很明显,他早就发现荀罡逃跑了;但他并没有告诉荀爽,反而说道:“弟弟贪玩,也许先跑到前面去了也说不定,我们慢慢走,也许就找到他了……”
身为一个长兄,你也真放心啊,难道不怕小孩子被黄巾贼拐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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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罡慢悠悠的走在田垄上,身后是春风扶柳,面前是艳阳高照,春季之色,一目了然。田坎两边是忙碌的农民忙着打理自己的谷物。
自他记事以来,约莫四五岁的时候,已生活在了其他的星球上,父辈的人经常提起地球,多是说起黑色的海水,浊臭的空气以及腐烂的植物,让他对于地球没有丝毫的好感;但当他曾看过许多史书,说起地球上的英杰人物时,使他对自己这个潜藏的家乡又充斥着巨大的好奇。
因为这,他加入了宇宙搜查队,也是为了能够有机会见到地球。
没想到在两千多年前的地球上,还有这么清香的空气,这么茁壮的庄稼;看来自己父辈的评论还是太片面了。
“等等,我想那里去了?我现在是个汉朝人啊!”
荀罡使劲的摇了摇脑袋,他已经多次对自己声明,不要让未来的情绪干扰现在的自己;现在的他就是个汉朝人,就要以汉朝人的身份生存下去。
今日寒食,来到这阳翟,他自然不是来考察民风的;传闻颍川贤才辈出,阳翟又是一个极其古老的城市,万一就有一个很出众的贤才等着自己呢?
想到这里,荀罡禁不住想要手舞足蹈了起来,一旁种地的农民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孩子发疯了,不敢多管,依旧松土种地。
“界前一树,枯木难埃。寸草寸金,高士难耐……”
“山有崖兮松柏难支,汨罗水长兮三闾无依;目有高志兮崤东暂憩,北上越山兮寻美人姬……”
从远处传来一声声歌谣,似乎是有人高歌咏志。歌声清脆,扰动人间,时而高亢,时而低沉;那人唱毕后,似乎还叹了一口气,伴随着村口的蝴蝶,一起飞到了荀罡的耳边。
荀罡的步子停了下来,他朝声音传出来的地方望去,想起了徐庶与刘备相见时,徐庶所颂的“山谷有贤兮,欲求明主;明主求贤兮,却不知吾”。能够随口吟唱出这等诗篇的人,绝对不是凡人!荀罡心里大喜,心想这阳翟哪位隐士,竟然有这等高才。
“君有高才,在下不得不往也!”
荀罡微微一笑,认了认方向,便在田坎上飞奔了起来,周围的农民忙着耕种;就算那小孩光着屁股,他们也没闲暇去看一个小毛孩飞飞奔。
希望是个不让自己失望的贤才才好……荀罡心里奢求道。
鸠山村倒也不是个小地方,光这赤裸裸的田野就占了好几十亩地;荀罡在田坎上奔跑片刻,竟然连一家人的田地都还没有跑完。
荀罡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喘着粗气,没想到这鸠山的田野竟是这般广阔,循着声音跑了几百步了,竟然还没有看见那唱歌之人是谁。
如果自己是个成年人,怎么还会为了这点小事费脑?几百步的距离,自己平时一分钟就跑完了!哪像这小孩的身体,跑了这么久还没个头!
忽然,那人又是唱了起来,音调略左,与之前一样;但光凭借声音的来源,荀罡可以断定,这人距离自己已经不远了。
荀罡又顺着田垄跑了好几百步,中途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渐渐地找不到原来的路了。终于,荀罡如愿以偿的,在一个寻常的田垄上看见了一个相貌平凡的书生。
那书生二十岁模样,穿着一身单薄的麻袍,手中握着一卷竹简,身旁还放着几册;黑发被发髻绑着显得很是精神。他面容瘦削,高颧骨挺鼻梁,形容略微有些憔悴;皮肤微微发黑,倒仔细一看,倒与田野间的农夫没有多大差别。
那书生听见这边的喘息声,略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发现是个三岁大的小鬼,不由得来了兴趣,问道:“小孩,不跟着父母在一起,难道等着被黄巾贼拐走吗?”
这人看似书生模样,不过言语却很随和,没有被那所谓的礼法束缚,更不被士族门阀的家规约束,倒是令的荀罡很是羡慕。
荀罡朝着那书生行了生硬一礼,笑道:“与其被黄巾军拐走,不若被一个高明主公拐走,在下说的可对?”
书生吃了一惊,他从来没见过三岁小儿能如此言语的,即便是传说中的神童也不过如此;他定了定神,认定此子不凡,便转过身来,随性一笑道:“此话何意?”
“山有崖兮松柏难支,汨罗水长兮三闾无依;目有高志兮崤东暂憩,北上越山兮寻美人姬……这么一首歌,你让我从何解释起?”
这首歌书生乃是随性而作,只唱了一遍,唱完之后自己都快忘得差不多了,这个小孩子竟然能够当着自己的面背诵出来……这等超乎超人的记忆力,有点意思!
“你尽管说。”
荀罡也不管泥土脏不脏,与书生面对面地正坐在田垄上,一本正经地说道:“山有木兮,名曰松柏,松柏之志,高洁难遏。心有所向,把酒朝堂,畏见汨罗之事,屈平无以报忠。心存高志而无主可依,暂住崤东静观大势,寻明主而绽放光辉,在下可有说错?”
书生又是吃了一惊,这次不再仅仅是因为这小孩的谈吐,更是因为这小孩超脱年岁的智慧。自己确实是无奈于汉室大厦将倾,无主可依的局面,随性作诗,没想到这个半路跑出来的小孩子竟然能够完全揣摩自己的心思!
书生越发感觉有趣了,自己见识过许多英雄豪杰,但多是严肃认真,无聊的紧,而真正有趣的人却是屈指可数;如今让他见到这般奇才,不多多拉拢,岂不可惜?
他哪曾想过,自己所想,正是荀罡所想!
书生询问荀罡姓名,荀罡作了回答,前者一惊:“原来你就是颍川这些时日流传的神童!想不到今日有幸相见,幸哉幸哉!”
荀罡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不过他还不知道这书生的姓名,便上前询问。
哪知这书生并不作答,却是向荀罡提了个问题:“若你能在百步之内答出我给你提出的问题,我便告诉你我的姓名。不过我只是个无名之辈,你愿意为了我这无名小辈的名字接受这等挑战吗?”
天下还有这般道理?荀罡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人,不过就这么答应了未免太低端了,便回道:“若我视你为友,必然得知道你的名字,岂会因为你所谓的无名小辈而退却?”
荀罡这一番话把书生整的一愣一愣的,在那一瞬间竟是有些感动。不过感动归感动,书生还真想知道这个三岁小儿有几把刷子。
他站起身来,走到荀罡面前,说道:“从这时起我会步行百步,共问三个问题,若你能答出,我便告诉你我的姓名。”
都言贤臣择主而事,既然这人有意来挑战自己,那我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荀罡嘴角微微一翘,想不到来到这个地方三年,还能遇见一个如此有趣之人;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岂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