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贵族教育
中年男人当然捕捉到了男孩眼中的火星，他脸色不变，但心中却满意地笑了。他很清楚，对于一个贵族来说，什么样的惩罚才是最不可以接受的。这就是他激励儿子刻苦训练的杀手锏，屡用屡成！
原因很简单，对于时刻讲究洁净优雅的贵族来说，如果有人让他们去做本该低贱的奴隶们做得活儿，那对他们来说这绝对是侮辱中的侮辱，两人之间必然成为生死仇敌，除了扔白手套要求生死决斗，绝没有其他的解决方式。
这道理同样适用于修斯，如果他真的变身拾拾马粪喜剧的主角，那来自同样身份贵族青年的嘲笑，就足以让男孩自责羞愧整整一个月。当然，因为发号施令的是他父亲，并且有家主的身份，所以男孩虽然肯定怨忿，但却不会闹出父子决斗的笑话。
“活动你的手脚，调整你的气息，集中你的注意力……当你觉得可以将全身的力气都凝结于大剑的三分之二处时，不要有一点犹豫，凶狠地冲上前去，瞄准敌人的脖子，将阻挡在面前的敌人狠狠劈碎……对，我要看到血粼粼的样子，我要看到敌人被一剑两断，那刃口将光滑得可以当镜子用，你得继续努力，否则你就会去掏马粪，变成你朋友中的笑柄！”
中年男人在稍侧地方仔细盯着修斯的每一个动作，口中不停发出指示。
凶狠的目光，紧握剑柄的双手，大腿上将裤子都撑起的强有力的肌肉，长剑下劈带起的劲风……每一个成功的片断，都能激起中年男人由衷的赞赏和欣慰，当然还有更加兴奋地咆哮：“对，就是这样，做得很好！”
太阳从最东边很快上升到中央，又不停顿地向西方倾落，白天的时间在疯狂地训练中快速消失，中年男人的声音已经有点沙哑，而男孩更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脸面是湿露露的苍白，火红色的头发丝丝缕缕地粘在头皮上，原本白色的漂亮衣服也成了灰黄相间的抹布。
当太阳被堡墙挡在外面时，一百剑终于劈完了，这简直快用尽了男孩所有的力气，他疲惫不堪，几乎只能靠拄着剑才勉强笔直地站立着，听候中年男人最后的训示。
中年男人仍然盯着修斯，不过此时他的目光比起早上，比起训练时已经温和了许多。在旁边的仆人看来，这时的眼神才总算有了父亲的样子，之前……哦，那更像是魔鬼在对待食物！
“修斯，今天你做得不错！够冷！够狠！够集中！够力量！够技巧！够韧性！我对你的练习完成情况表示满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如今的你，除了斗气，已经完全具备了初级战士的能力！我很满意！”中年男人眼中透出喜意。虽然仍不想笑出声来破坏自己一直以来酷酷的形象，但他实在有些管不住自己脸上的肌肉，所以表情很怪异。
对一个高级剑师来说，这种情况极其罕见。
修斯闻言猛得抬起了头，原本平静如同死水的眼神也出现波动，并且这波动越来越强烈，仿佛煮沸的水，炙热的感觉让他自己都难以忍受。
“你…你很久未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修斯盯着父亲的眼睛，声音出奇地有些怪异。虽然面前是他的亲生父亲，但如此说话依然让他有不适之感。事实上，自从懂事之后，他甚至对于除回复命令之外的与父亲的正常交谈没有多少记忆。
“是吗？”中年男人一愣，紧接着把头扭向旁边，眼神中透露出难言的淡淡酸楚。他突然有些自责，“是啊，什么时候，我和儿子连正常的交谈也没有了呢？”
不过旋即，当他的目光再次与儿子的目光相对之时，他的表情又回复冷硬，这使得他儿子的目光同样渐渐回复淡默。
“很好，心不够冷、不够硬的战士通常都死得很快！”中年男子见状转过身去，随手一甩，那大剑竟然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呛”的一声插回立在地上的剑鞘，暗处的仆人快步跑上来将大剑收走。
“跟我来，到我的书房里，现在家里的事，你有资格见识一部分了！”中年男人迈开步伐朝前堡走去，就算在行进中，他的背影依然像一柄精铁标枪笔直锋利。
男孩闻言脸色再变，他先是定定望着移动的父亲的背影，紧接着，他也迈开大步跟了上去，那样子，甚至有些急迫。
“子爵大人安！”两人回堡的过程中，一路上都有侍女和卫兵或静立或巡逻。当看见他二人走过时，都立即以各自的方式送上礼节，同样的一丝不苟。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前堡内三楼，并停在一扇铜黄色房门之外，到此中年男人转过身，指着这扇门对男孩吩咐：“推开它！”
男孩看了一眼房门，眼睛微眯，上下两片嘴唇轻轻抿住，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将两手稳稳按在门上。
接着他右脚微微后退踩实，腰部缓缓发力传至双手作用于房门进行试探，房门纹丝不动！再加两成力！房门仍然不动！又加四成力，门轴虽发出轻微吱吱摩擦声，但仍然不动！这时，男孩眼神中透出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丝丝恼怒，这是他对自己竟然推不开一扇门而感到有些屈辱和愤怒！
再加三成半！吱～，终于，在长长的吱声中，房门缓缓移动，一丝光亮从露出的门缝中透了出来，闪在男孩眼睛上，男孩不由转过头，施加最后一丝力，房门终于加快速度完全打开，书房的全貌也同时展现在男孩眼前。
里面是的空间并不算大，也不像其他房间一奢华，只是三面墙边都立着长排的高大书架，许多立轴的书籍和一个一个卷轴整齐排开在架上。
除此之外，房间正中有一张大书桌，上面搁着三支明亮的烛台、一瓶墨水和几根鹅毛笔。
修斯仔细观察后认定，这里没有丝毫特殊之处，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书房的样子。
这景像让原本心中非常期待的男孩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失望地跟着中年男人没精打采地走进了房门。
进入之后，房门在无人的情况下无声关上，男孩眼光一凝，但最终没有多问一句。
“是不是感觉有些普通，比家里的其他房间还不如？”中年男子走到书桌旁边，一只手按在桌子上，回过头向又回复到平淡状态的男孩询问。
男孩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这个姿势，确实是相当的优雅和帅气，简直不应该被任何一个贵妇人或者小姐们看到，否则她们一定会双手捧心然后幸福地晕倒在地的。
当然，前提是把那条蜈蚣先除掉。
修斯点点头，然后看一眼那处刚刚自动关闭的房门还是没有忍住：“那个门似乎有些问题。”
这时中年男人已经坐在了书桌后的大椅上，他静静注视着儿子的表现，右手食指在桌上一叩一叩，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房内回荡。
“你错了，修斯，那扇门恰恰是这个房间内最简单最没水平的东西。那门板里不过装了一条自走装置，炼金术士管那叫弹圈，非常简单的小玩意儿！”
简单解释了一下门板无人自关的原因，中年男子指着他对面的书架说：“如果把这个房间内东西的重要性分成三个等级，那么我对面这个书架上的卷轴就是第三等级！”
“你可以自己拿出来打开看看。”中年男子指点道。
修斯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探索书房奥秘的机会，哪怕只是第三等级的文件，他以前也从未看过，甚至从没听过。以家族的嫡子身份来说，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上，他的父亲就是这样做的-------将他隔绝于一切家族事务之外！他的任务，除了练剑，还是练剑！
伸手抽出左边第一个卷轴，修斯下意识地掂了掂，感觉并不算重，但仍然是有份量的东西。
将之铺开在大书桌上，一幅由横竖线条组成的简略图立刻出现在修斯眼前。
“战术布防图！光耀城战术布防图！”修斯立即被图吸引了，他轻轻地读出了图卷上顶头正中写着的一行字。
下一刻，他的眼睛已经找了自家的位置，光耀城东北角最中间的位置，一个较小的城堡延伸出两条线与整个城市的堡垒墙壁连接在一起，圈在其中的，都是他家的院子。而小城堡，则是他住的地方。
修斯在心中默默回想了一下光耀城的大小，然后又看着地图上自家的大小心算一下，不由皱起眉来。他在怀疑，一个子爵家的领地是不是只有这么大点？
“你想错了！”中年男子一直在观察着修斯的表现，在他看到修斯皱眉的同时就已经明白自己这个不善言语的儿子到底在想什么。
“子爵领当然不可能只是这么一点。事实上，光耀城的城堡只是属于家族的小城堡而已，因为这里更安全繁华，所以家族主要人员都住在这里。霍顿家族真正的领地在……哦，请将那个架子二层的第五个卷轴取过来。”
修斯依言取来。再次展开的地图大小与之前并无不同，但修斯仍然敏感地发现，似乎地图所表示的地域增大了许多倍。因为光耀城也只在地图上占据了很小一块而已。
“猜想是正确的。”中年男子见修斯发现了这点，微微点头，指着地图右下角一标着数字的长格子道：“同样大小的纸面可以表现不同大小的地域，这就是地图，上面可以很明白的标示出城池，山峰，河流，森林，还有其他一些特殊的地理条件，这就是地图，是贤者们的伟大发现。它让战争变得更完整系统，让军队变得更有目的，让各个势力的领域变得清晰可见，这免去许多麻烦，甚至是，战争！”
“而最伟大的作用，有了地图之后，人类能够更有目的地扩张并更成功的保有自己的土地。这是人类的大幸，当然，也是兽人，精灵和垃圾种族们的不幸！不过，我们不必去在意野兽们的痛苦，美丽富饶的土地，只应该在人类的脚下存在。”中年男子仿佛由此想到什么，眉头厌恶地皱了起来，但很快又松开。
“话说远了。让我们回到正题，你拿来的第二张图，是我们安联王国圣战行省的地图，光耀城就在圣战行省的西北角，正与兽人拉伊恩帝国隔海相望。而更前方的冈格鲁战堡，就是我们人类国家迎战兽人帝国的最前方之一。”中年男子点点了地图，嘴里不自觉地发出些冷笑声。
“知道我们这为什么被叫作圣战行省吗？全神眷大陆，也只有我们这个行省被叫作圣战，就算抗击海族第一线的西西里帝国和抗击精灵第一线的比埃尔帝国都没有一个地方有这样的荣耀，被教皇以‘圣战’二字加封。”
“教皇陛下？！”男孩有些惊讶，随即脸上立即显示出崇敬的表情，微微低头道：“教皇陛下的深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怎么能理解，您问错人了父亲大人。”
这句话显然将中年男子噎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闭住了嘴巴，但面上不以为然的神情任谁都看得出来。
“圣战行省是我们安联王国的三大行省之一，属于王国直属，这里最高爵位的大人是六位伯爵大人，基本都是王室子弟，喏，就是这六个区域，我们在这里，属于阿尔法?菲尼克斯伯爵大人管辖，光耀城就是他的封地。而我们家族领地的位置则在这个地方，这里，离光耀城很近，封地面积约有近三百平方公里，她足够大，能够很好地支持我们霍顿家族的繁衍生息。”
“三百平方公里？！”修斯被惊到了，据他从朋友处听来的消息，多数伯爵的领地也就是这个面积，甚至还要小一些。
中年男子此时面上充满自豪神情，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一个不小的圈，严肃地说道：“当然，你没听错，就是三百平方公里！你要记住，修斯，这块土地是我们霍顿家族六百年来以无数家族直系成员的生命换回来的，我们家族的血脉就在这块土地里，并且早已与她合而为一不能分离。”
“是的，父亲大人！”修斯同样严肃起来，他立正站得笔直，直视父亲威严的双眸。他感觉自己血管中某些东西正在跳跃，他全身都在发热，而太阳穴已经有涨得感觉了。
“很好！”中年男子很满意儿子的状态，家族的骄傲与荣耀早就沉积在子孙的血脉中，每一代的霍顿人都为此自豪，并会用生命来捍卫对她的所有。
“再来看看其他的地方，我们左边是齐亚行省，属于切尔西大公和菲曼大公，右边是玛鲁行省，大部属于玛鲁亲王殿下，小半属于拉达大公。这些你认一下就好，我想你应该没有机会去这两个行省生活。嗯，再把第三层的唯一的卷轴拿过来，对，就是那个。”中年男人讲完安联王国的大致领土情况后，又让谢修斯将对面书架最上面唯一的地图卷轴取了过来，平铺在书桌上。
一幅更广阔的天地立刻出现在修斯眼前。
“啊！”修斯心中惊叹于神眷大陆的庞大面积，安联王国不过在西方占据15%左右的面积，显得并不起眼。
“很大吧，在王国中，我们安联王国算是最大的国家了，只比三大帝国小，居于所有王国之首，不论是经济力量，还是军事力量。而且如果仅谈军事力量的话，那我们足可以与二大人类帝国比肩。”中年男子边说着话边曲起手臂捏起拳头，显得非常有力量。
“是因为战神陛下吧！”谢修斯也有点兴奋起来了。对于这个世界上唯一有着自己专属真神的王国来说，所有国民都对于战神有着无限的崇敬和信仰，甚至全大陆的人类都对战神崇敬有加。
因为如果不是人类战神横空出世，人类恐怕现在还是兽人们的奴隶呢！
要知道，一万两千年前，在中等神力的兽神庇护下的兽人才是大陆的主人，而拥有微弱神力的精灵神、矮人神护佑的两大种族才能正常生存的大陆上。除此之外，所有其他种族都是兽人的食物和奴隶，包括人类。这一情况直到人类出现战神才得以转变，人类得到喘息之机，迅速发展壮大，并与兽人开始争夺大陆主导权，千年战争开始。
而最终让人类取得完全胜利的则是因为光明救赎之主的降临。
光明救赎之主是世界外降临的强大神力真神，据光明教庭教义说，光明救赎之主是所有位面最强大神系光明神系中的十二主神之一，拥有无边威能，能救赎一切罪孽，让生而有罪的生灵在天国中永得光明，永享幸福。
当然，大陆底层人民并不清楚光明救赎之主到底有多强大，所有人只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一万年前，当光明救赎之主降临时，无边光辉笼罩天地，强大的中等神力兽神倾刻间被重伤逃回神国，与他联盟的精灵神重伤逃回神国陷入沉眠，而矮人神干脆被彻底消灭，矮人一族也因此彻底没落。
至于人类战神，则在光明的号召下加入了光明神系，成为光明救赎之主的从神。不过救赎之主给予战神很高的自主权，并专门划出安联王国作为战神的传教地。
“当然，安联的一切荣耀都属于战神陛下，他无所不能！”中年男子顷刻间沉入一种狂热的情绪中，他的双眼中全是虔诚，沌净得容不下一丝其他的感情，自发地行了个战士礼。
“一切荣耀！”修斯同样如此，右手握拳置于左胸，那是心脏的位置，热血的源头！
父亲和孩子就这样静静立着，任体内的血液燃烧，沸腾，然后再慢慢冷却。
两人都是真正的战士，他们都明白，火热唯有在心底长久积累，才能在某一个瞬间如火山爆发般喷涌出来。
“虽然你还不满十四岁，但我想，应该让你在离去前先来书房看看，这只是第一步，修斯。当你真正十四岁时，家族议事厅里会有你一把椅子，你将有资格旁听我们允许的所有家族决策会议，这会让你更快成熟，明白一个成年贵族肩上所担负的责任与荣耀。”中年男子的话又让修斯身体震动一下。
不过，他旋即想到一个问题：“离去之前？”
“我要去哪？”修斯好奇心大起，他一直以为他要在父亲的残酷训练下一直挺到十六岁成年，而这个过程中他都不可能离开铁树堡半步。
听到问话，中年男子反而沉默了，他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神光，包含着留恋和不舍，但更多的是决断。好一会儿后，他才继续道：“安联王家战士学院！”
修斯顿时沉默了。
“怎么，你不愿意？”中年男子当然看见了男孩的表现，不由奇怪地问道。安联王家战士学院可是全大陆都排得上号的强大学院，他的院长甚至是一位剑圣大人，这样的殿下在整个大陆也是屈指可数的。
“你现在马上十四岁了，有资格说出自己的想法。”中年男子看男孩有些犹豫，心中不喜，但他也明白原因是什么。考虑到儿子的岁数，他决定开个口子，提前给儿子表达想法的资格。当然，最终儿子的想法能否实现就是另一回事了。
“法加雷最近会去雅克骑士那里作骑士侍从，我想……。”修斯想到高大的骏马和骑士风驰电掣的英姿，终于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欲望，突破了自己坚持很久的原则，那就是不主动表达所有想法，尤其是对父亲。
“不行！”可他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打断了，父亲的声音一如训练时的严厉。
“为什么？”修斯愤怒的眼神迎上了父亲冷陌的眼神，他突然发现自己如此生气，甚至比训练时受到父亲的斥骂更加心痛。
“马匹和潇洒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安全上的好处，正相反，笨重的大马会影响你的挥剑和闪避，最终使你失败和死亡，而战场上的虚荣心甚至相当于自杀。我决不会同意你成为一名骑士。修斯，你必须明白，我们战士有自己的神，我们有最强的斗气和最完善的战斗技巧。而骑士，除了一匹漂亮马外什么都没有，甚至我都没听过骑士中出现过圣级存在，这恰恰证明，骑士这个职业是一个前途有限甚至完全没有前途的职业，我决不允许你加入他，他会毁了你。毁了你，当然也就毁了霍顿家族，一个强调战士荣耀的600年强大家族！”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王国首都已经有能战胜大剑师的骑士，他们用一种长达五米的钢枪，持枪冲锋时甚至可以干掉二十名高级剑师组成的队伍，杀伤力非常强大。父亲，你应该能想像到五米钢枪钉在人身上时的威力，尤其是在马匹奔跑的情况下。高级剑师面对这样的力量，就像纸一样单薄。这决不是没有前途的职业，正相反，骑士这种新强大力量就如同早上升起的太阳，他们最终会光照大地！”
中年男子面对男孩的呐喊眼睛一缩，脑袋中急速的思考起来：“能战胜大剑师？不可能，面对大剑师快到极点的剑气，肥大的马匹就像活靶子！血肉是不足以抗衡剑气的，普通金属也不可能，就算把它作成五米的钢枪仍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