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八章 再无圣贤山庄
宫廷举办这场盛宴欢庆了三天三夜,整个绥城张灯结彩,充满喜庆。
皇宫大殿内,群臣共贺,九天同庆,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燕玖眼里有些醉意,在高公公的搀扶下到了闻人潋住的桑梓殿,却在大殿外停了下来,她被那红彤彤的灯笼灼了双眼,摆手示意高公公和其他人都退下了。
推着门走进殿内,红帘暖帐,烛火摇曳,她穿过雕着龙凤呈祥的屏风,撩开帘子看了一眼静坐在窗前的男人,红衣上绣着金纹,比平日的悠然多了一些端庄贵气,这么远远地看着,也有一些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他的眉眼,即便是眨眼的动作,也是那般柔情似水。
加上一点酒气的微醺,燕玖只觉得喉咙干得很,便放下帘子,转身去倒了杯茶水喝,闻人潋在那边听到了些声响,轻轻道了一声:
“是玖儿吗?”
这皇宫中,能自由进出他的寝宫,也只有燕玖了,他这不是废话吗?自嘲了一下,没等她进去,便自己出来了。今夜他没有梳发髻,发丝垂落,只用一根红头绳系在额间,缠着头发,在发颈的地方松散地打了个结,柔情似水。
燕玖回头看他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从未觉得今天这般失态,自己怕是喝酒喝得有些把持不住,可谁又知道,在看他的这一眼,她心里是多么地彷徨与挣扎。经过那么多,他闻人潋却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露着一抹从容的笑意走到她身边,倒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了她,说:
“饮下这合卺酒,我们今后便是夫妻了,你我今后同去同归,同死同穴。”
“同死同穴?”燕玖接过这杯酒,同他的酒杯轻碰了一下,一饮而尽,说:“你说的,同死同穴。”
闻人潋说:“时候不早了,陛下,不如我们先歇息吧,我还有很多话要同你说。”
“你还想同我说什么?”燕玖将酒杯一摔,仿佛多日以来挤压的怨气都得到了排解,她将酒杯摔了个粉碎,碎片飞了一地,她抓着闻人潋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你现在还能这么淡定地同我说话?你当真觉得可以装作什么都不没发生吗?我不行!闻人潋,我的心是肉做的,李霏死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同死同穴?多美的誓言?是不是我现在死了,你便会一刀了结了自己随我而去?”
“嗯。”闻人潋笑着,转身递来的一把刀,说:“你想试一试吗?”
燕玖接过刀,毫不犹豫地往自己手腕一滑,那种痛,撕心裂肺,却还是不如那天见到李霏安静地躺在盒子里那样痛,他还说会娶她,要爱她的。
闻人潋,这个将所有爱她的人一一赶尽杀绝的人,她怎么可能不恨她,恨不得将他撕碎了。
燕玖将刀递给他,说:“到你了。”
闻人潋无动于衷,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红绸子,接过她的手缠上。燕玖只是冷笑,因为他连证明自己那份真心实意的机会都丢弃了,她只最后为他流一滴泪,将手收了回来,说:
“做不到就算了。今天的一切,你就当是个闹剧吧!”
“玖儿。”闻人潋在背后将她搂住,说:“我说的是真的,现在你不能死,我也不能死。”
燕玖安静地离开他的怀抱,她对他简直麻木了,说:“你当真还想翻盘吗?”
不可能的。
她走出了寝殿,高公公见她的手一直在滴血,赶紧送她回宫,唤来了太医,却被燕玖拦住了。她就是最好的医生,却医治不了她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她想,这颗心约莫着已经死了吧,便不医治了。
高公公只是简单地给她处理了一下伤口,苦口婆心地说:“陛下,好生歇息,如今您是天下人的期望,可别因为这些小事而忘记了您的天下。”
高公公这番话真是一语点醒了她,她这才真的想通了,笑道:“多谢,高公公。”
高公公只是笑着退下了。
第二天烈阳高照,大家都以为燕玖今天可能不会起很早,也琢磨了一下今天要不要来那么早,但是到了议政大厅发现燕玖早就坐在那里等候他们多时,赶紧一路小跑过去行了礼。
宋时应打了个懒懒的哈欠,挑着眉笑道:“昨夜可是陛下新婚之夜,今天陛下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燕玖知道他要说什么,将一叠公文丢给了他,让他看,说:“国家正需要朕,朕怎么能沉迷美色耽误了朝纲呢?”
宋时应打趣:“美色?臣当然相信陛下不会沉迷美色,毕竟昨晚宫人们可都说,陛下才去了贤妃屋里一会儿,就走了。可见,贤妃的容貌是拐不走陛下的心的,陛下的心可一直都在朝政。”
燕玖捂着脑袋,这事怎么忽然就传开了?索性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就一笑而过了。
燕玖在议政大厅一待就是一个早上,中午传膳的时候,高公公忽然进来了,说:“陛下,贤妃宫里派人来传话,让奴问问陛下中午要不要同贤妃一起用膳?”
燕玖将笔不经意搁了一会儿,又继续低头批公文,说:“朕国事繁忙,在书房简单吃过便可,让他以后也别等我了。”
“是。”高公公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燕玖低头写批的样子,根本就不想再听到一点闻人潋相关的话语,便只好退了下去,出门去转告那宫人,道:
“陛下国事繁重,以后若是有特殊传令会自己过去的,你以后便不用过来白跑一趟了。”
“是。”那宫人看着高公公的脸色,自是多明白了几分。
“高公公,我宫里新来的宫娥很会做点心,陛下在吗?”来的是郑琴缺,紫色长衫,身后跟着个端食盒的小宫娥,长得很是讨喜。高公公看着郑琴缺,想着他肯定能给燕玖带来些笑容,便好生招呼着:
“郑相来了!”
屋里大老远就听到了的燕玖忽然传出声音来,喊道:“是郑相吗?让他进来!”
郑琴缺拿着食盒自己走进去了,闻人潋宫里来的宫人怒着嘴巴说:“陛下不待见贤妃,还将人家派去那些个地方,奴可是命苦!”
高公公笑道:“小姑娘你懂什么!贤妃又不是一般人,好好伺候着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可切记不可刻意接近,否则陛下可容不下你!”
“是。”那宫人撅着嘴巴走了。
郑琴缺将她的书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说:“我以为,成了婚的女人到底会有些不一样,你说你一大早就来上朝了,大臣们都怎么议论你的?”
燕玖终于搁下笔,走到桌子面前的台阶上坐下,来伸了伸懒腰,随口问:“怎么议论我?”
郑琴缺说:“他们说你不喜男色。”
“怎么会?”燕玖将他拿来的食盒接过来打开,是几个很漂亮的小点心,看起来就是个小姑娘做的,看来郑琴缺最近艳福不浅啊!她将一块拿起来塞进嘴里,甜得心都要化掉了,嘴里还有慢慢的一大口,一边嚼一边说:
“我还就喜欢美色了!比如说你,若是也当我妃子,我天天宠你,怎么,《霸道皇帝爱上我》你还写不写?”
郑琴缺凑到他旁边,敞着双腿坐下,说:“你若是真的喜欢美色,那我明天就去给你招一批妃子进宫。”
燕玖差点噎着,郑琴缺刚好倒了一杯茶水给她,这口气才缓和过去,他才看到燕玖手腕上的伤口,眉头皱了皱,说:
“看来这妃子是必招不可了。如今你才同闻人潋成婚,不入他的房门自然有些不大合情理,可若是有了别的妃子,不入他的房门就很合情理了。嗯,男人宫斗起来可不含糊,也许这么斗着斗着,闻人潋就被斗死了!”
“招!”燕玖竟然很想看宫斗!尤其是男人的宫斗。听说男人真要骚起来的时候,就没有女人什么事了,她也觉得她这个后宫着实冷清得很,她不喜欢太没灵气的地方。
这一纸诏书下来,整个南尞都沉浸在一波选男秀的风波中。
真是风水轮流转,南尞的这个风水,很多人都看不穿,饭前饭后都是一个下饭的话题。
都说南尞的女帝要选妃了,很多人对她的名声在外很是瞻仰,不远万里来到绥城,就为了参加竞选。
南尞女帝不仅英姿飒爽,就连容貌也是倾国倾城,再加上她文武双全,既然她都公开选妃了,那大尞的男儿又怎么好羞涩呢?
选妃之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燕玖可没想到外面这么热闹。周婉将搭建学堂之事给她汇报之后,也说起了这个事,觉得很是新奇,就是觉得她跟着燕玖以后,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空前的。
不久之后,收到洛且思的八百里加急信件,说是招安适宜已经处理妥当,就差她一声令下是否将闻人潋的余党剿杀殆尽,燕玖低头,用朱砂笔在折子上划了一个圈,让高公公封在绣着龙纹的锦袋上,说:
“再派两万精兵支援洛大人,这次势必要将圣贤山庄全部瓦解。”
“是。”高公公低头接过。
燕玖唤了他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告诉洛且思,这个世上,再无圣贤山庄。”
高公公看懂了她那个眼神,以前从未有过的砂砾,燕玖她……果真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