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佰陆拾贰章 过去的阴霾
“陛下,您不能这么贸然前往。”卢淑慎等人立即阻止道。连姜瑛也不赞同。那里毕竟是皇太后的居所,就算皇太后本人病重,那里依然有一支数目巨大的私军在守卫。在得到皇太后的允许前,叶黛暮贵为女皇也不可能命令他们。
“我当然知道。但是如果皇太后真的病重,你认为他们是会忠心耿耿地追随她殉葬,还是选择一条更光明更辉煌的道路?特别是这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才是他们应当听从的人。”叶黛暮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何况我又不是单刀赴会,还有你们不是吗?”
叶黛暮几乎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就说服了众人,随即整装待发,前往太极殿。叶黛暮穿过那扇门的时候,有些感概,曾几何时这扇门就是她心中的禁地。因为门后面是可怕的怪兽啊。
那个女人比起疯子要更可怕得多。而且皇太后从来没有掩饰过对她的敌意。想想也是换位思考,自己大概也不会有好脸色。庶女与嫡母大抵是这古代制度下最天然的敌人了。除了你死我活,大概是没有别的出路。
即便是有,也绝不会出现在叶黛暮和徐婉清身上。这两个自私自利,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就像是两头野兽,为了争夺同一块地盘,她们会用尽牙齿、爪子,在流净最后一滴血之前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是属于叶黛暮和徐婉清的争斗并不能同样延伸到她们的士兵身上。徐婉清手下的士兵可和叶黛暮没有直接的利益纠葛,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黛暮还算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呢。
“陛下,请您止步。此乃太极殿。”这个守着门口的男人,叶黛暮曾经见过,这是皇太后徐婉清这里私军的将领。在老师被徐家陷害的时候,叶黛暮就是用他的失责转移了皇太后的注意力。他还被皇太后处罚了。
叶黛暮听后阻止了后面人怒气冲冲地拔刀,冲他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此乃大魏。我乃大魏之君。何处不能去?”
那男人愣了一愣。这个问题确实不需要回答。他的手还是缓缓地握住腰间的刀柄。“虽是如此,但是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还请您不要为难我。”
叶黛暮毫不在意地上前一步。这轻描淡写地一步却叫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拧了一把冷汗。无论是己方还是敌方都是万分小心地进行交涉,生怕发生一点点的火星子就把全场的火药都点燃了。结果居然被这家伙一点不在意的举动给破坏了平衡。
太鲁莽了,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脑子里都浮现了这几个字。
但是叶黛暮并非是没有思考所做出的选择。她从对方的动作和神情之中读出了对方的犹豫。这份犹豫源自对方的不坚定。跟随在皇太后徐婉清身边三十有一年,这个男人难道还看不到皇太后的本质嘛?
不,他看得到。对于一家臣来说,他没有第二个选项。但是那是从前,不是现在。若是皇太后死亡,他和皇太后之间的主仆关系就会彻底结束了。那么就不存在要坚守到最后的理由了。
“你的职责是守护太极殿?还是守卫主人的安全?”叶黛暮直切要害。
握住刀柄的手果然出现了微微地颤动。他在动摇。
“何况我也不是敌人吧。”叶黛暮轻描淡写地说道。众人心里不由地想这真是厚脸皮。除了陛下,他们也不需要防备其他人吧。“皇太后病重,朕总是需要去探望的。”
一句话点出三个重点,叶黛暮说话的技巧总算也有些进步了。不再被需要的使命,始终不将他重视的主人,第二条出路,和站在面前的女皇,这些全部都加诸在这个男人心上,终于退怯了。
然后,时隔许久,叶黛暮总算是再一次见到了那个曾在她的童年里充当阴影的疯子。只不过这一次,她只能躺在床上,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血色了。
不仅仅如此,失去了脂粉的掩饰,皇太后脸上可怕的斑点、青色的血管,满满的皱纹全都暴露出来了。习惯于皇太后高高在上的神态,一成不变的华丽妆容,第一眼见到如此憔悴的皇太后的时候,叶黛暮震惊得差点掉了脸上的面具。
“你们退下吧。”叶黛暮轻挥手,所有人包括皇太后守卫的私兵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皇太后挣扎着,用嘶哑的喉咙怒骂道。“竖子!滚出去。谁允许你踏进我的宫殿?你这个没有教养的牲畜!滚开,卫兵,卫兵!”
可惜的是,始终没有人去回应她。站在这里的只有叶黛暮一个,只有她的敌人。不过,大概除了她的女儿,也没有任何的人愿意站在这样暴虐的疯子身边吧。叶黛暮没有笑。
因为躺在叶黛暮面前的这个女人杀死了她的兄长,杀死了她的母亲,杀死了她的父亲,驱逐了她世界里的所有的光明,只为了在最后一刻,将她拖入无底的深渊里。叶黛暮只觉得还不够。
恨意满得都要从她的胸腔里溢出来了。叶黛暮恨不得吃了这女人的肉,喝了这女人的肉,啃了这女人的骨头,叫她遭受一切的痛苦和懊悔,让她也尝尝地狱的滋味。
但是无数的话语到了嘴边,最终只剩下淡淡的一句。“母后,您看起来不太好啊。”
“滚开,谁要你假好心?看到我这样你开心了吧。你这个贱婢!是你害我的吧,是你吧!”果然还是那个叶黛暮熟稔的疯女人。叶黛暮没有生气,大概暴怒积累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回归到现在这种平静了吧。
“是或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母后你终将会死在这冷清的太极殿,而我会继续坐在这皇位上统治着大魏。”叶黛暮一步一步地向床头走过去,终于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曾经给她带来无数痛苦的女人。
“你,你,你!”皇太后满脸铁青,太阳穴的青筋暴起,愤怒得惊坐起身,吐出一滩血水。
“母后真是可怜啊。一个人躺在这里。怎么连静姝妹妹都不在这里陪你啊?”叶黛暮明知故问地挑动徐婉清最脆弱的部分。
玉真郡主若是在乎皇太后这个娘,怎么可能会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不在这里呢?这对于爱女如命的皇太后来说恐怕是病痛的折磨更加可怕的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