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你是对的人
“咳咳咳,”他这样让慕容隐难受,心里头总不是滋味,她却故作镇定的不肯表态。“璎珞,你帮我把药端过来好吗?”
好吗?他的低声下气,他的骄傲……却在慕容隐身上,从来不起作用。
慕容隐做了下思想斗争,乖乖的说了一句“好,”紧接着去拿药了,在这期间,刘楚熙的眼眸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她端过药侧坐在床边,拿着勺子在汤药里晃了晃,尝了一小勺,眉头蹙了蹙。
“有些苦,良药苦口,主上不尝尝吗?”慕容隐把勺子递到他唇边,刘楚熙却紧紧闭着唇,不肯张口。
“我怕苦,很怕。”他好似是故意陈述这个事实,慕容隐的手抖了下,差点没拿住勺子。
他怕苦,三年前,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
三年后他日日与汤药作伴,为什么知道了,心里却是如此痛苦呢?
慕容隐把勺子重新放回碗里,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是加点糖之类的,只怕这草药达不到效果了。”
刘楚熙突然再次咳起来,这次他猛的朝床下吐了口血,慕容隐一惊,放下碗替他擦着唇上的血迹。
刘楚熙仅存的力气握住慕容隐的手,她低下头,刘楚熙的眼睛,慕容隐根本不敢去直视太久,因为很容易令她心虚。
“璎珞姑娘,你……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刘楚熙的眼睛闪着泪光,他的身子或许好不了了,或许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有慕容隐就足够了。
“主上深明大志,文韬武略无所不及,北国境内的……”
“我不想听这些话,这些都是阿谀奉承的话,我想听……在你的心里。”
慕容隐说的这些话不曾有什么夸浮而言,刘楚熙确实是一个好君王,百姓人人爱戴。
可是……在她心里,在她心里的……不信任自己的是他,把自己当成替身的是他,关自己进冷宫的是他,害自己心灰意冷的人还是他。
“在臣妾的心里主上是个好国君,”慕容隐最终说了这么一句话。
“国君?那夫君呢?”刘楚熙不甘心,继续问她。
“主上糊涂了,臣妾不是王后娘娘,臣妾于主上是妾,臣妾不敢自称主上是夫君,主上神志不清,臣妾不敢越界。”慕容隐颔首,相敬如宾的她另刘楚熙觉得好疏远,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好难受。
慕容隐啊慕容隐,你究竟想耍我到什么时候,你就一定非要我死了,要整个宫廷整个北国陪葬吗?
刘楚熙推开慕容隐的手,她手里的帕子上沾满了刘楚熙唇上的血,慕容隐瞳孔微微收缩了下。
她恨自己对刘楚熙还有感觉,真的好恨。
“你能喂我吗?药应该凉了。”刘楚熙幽幽说道,慕容隐打了个寒颤,端过药碗小心翼翼的喂他。
刘楚熙抿了口,眉头皱起,却还是一口一口喝完了。
接下来的几天慕容隐忍不住一遍遍去透太医口风,也听到他的病开始见好,太医告诉她这是常有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主上总会这样,叫她不用担心。
慕容隐承认,自己的心确实是放下很多。
他说过药很苦,他每天都喝药,是不是更苦呢?
别想了,慕容隐忍不住提醒自己,往脸上甩了一巴掌,似乎可以镇定一些似的。
凤銮殿
“主上咳疾你们也看到了,平日好吃懒做,今时不同往日,也没有人真的贴主上的心。”李风儿在上座严肃的说道,她的眼睛看的却是慕容隐这里。
上次杀害慕容隐未果,索性小顺子说慕容隐不曾遇见过他,李风儿才松口气。
不过她还是把小顺子除了,今日没碰过,明日万一就遇见了呢?即便小顺子皆她心腹,她也不能手软。
慕容隐只顾吃贡橘,她想以此来麻木自己,麻木了……就什么感觉也不会有了。
“随随便便进龙宫,主上哪次不是撵出来,臣妾们如今也不敢随意过去了啊!”吴双儿哭丧着个脸,主上最近性情如此暴躁,谁敢去惹他,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主上今日又咳血了,他才二十来岁,长久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刘若止的眼睛都熬红了,主上这个样子,她怎么安心,几日她都未曾睡好觉了,主上身子受损,她宁愿是自己……宁愿自己此刻就死了,她也不愿意让主上受这样的罪。
慕容隐吃橘子的停了停,紧接着直往嘴巴里塞,嫣儿挑衅的看着她,“璎美人好雅兴。”
刘若止更是气的不轻,主上如今如此还不是因为和这张一模一样脸的那个贱人,她在这猖狂什么?有什么好猖狂的。
嫣儿的脸色也不好,可是不想是被熬红的,呵!她定是打掉了孩子的缘故。
嫣儿看见她拿着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没由头的害怕,这眼神好像是要把自己身吞活剥了,她拿这种眼神看自己做什么,自己好像还没怎么得罪过她吧!
“主上咳疾未愈耽误咱们吃饭干什么?吃饱了才有力气服侍主上,夫人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吗?”慕容隐理所当然的回了过去,刘若止吃瘪,竟不知道怎么令她出丑了。
“璎美人伶牙俐齿的很,”
“夫人过奖。”
“好了,大殿之上成何体统。不过主上的这个事情确实需要冲一冲喜了。”李风儿意味深长说道。
“冲喜?拿什么冲喜?”嫣儿来了兴致,问李风儿。
“玄清王这两日迎亲,尚书家的才女林宣绾。”
慕容隐钲住了,玄清大婚了,上次在假山那儿他也没给自己消息啊!
不过也好,感情是日久磨出来的,他一定能磨深的。
感情要在对的时间认识对的人,可是他却在错误的时间里遇见了自己,希望他能把一切都忘了。
真的,玄清。
当日,慕容隐还是忍不住自己下厨,用红糖熬了一锅雪梨。
小时候自己一咳嗽,妈妈就会给自己做这个。她无奈笑了,她也怕苦,可是有些苦必须要承受些的。
铃铛递给慕容隐食盒,她才小心拎好去了龙宫。
去了才知道刘楚熙在览书房批折子,慕容隐心里有气,他明明身体不好却老是折腾自己,这样不生病怎么可能?
想归是那么想,慕容隐还是气冲冲的去了览书房。
汪公公给她打开门之前还提醒过她:主上吩咐了,除了璎美人,他谁也不见。
刘楚熙,我这个替身,这张脸对于你来说是真的很重要吗?还是你已经彻彻底底的把我当成了那个十三年前的她?你要默默守护的女孩儿。
我只是占用了她身子的残驱而已,这些真的很重要吗?
慕容隐关上门,一眼看到了同样惊讶的刘楚熙,他手里还拿着个折子,见到慕容隐,他也索性先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你不是不爱喝苦的吗?我……这个是铃铛做的,她们都很担心你。”不知道为什么,慕容隐就是不想承认自己的感情,这一切都不值了。
“铃铛?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刘楚熙半信半疑的打开食盒的盖子,红糖和雪梨的清香味道传满了整个览书房,他顿时觉得心情都愉悦了许多,病也没有那么重了。
“是,是啊!她老家专门产这个,非要我送过来,我也不好回绝吧!”慕容隐半心虚的说道两只手搅在一起。
刘楚熙看着她,含着笑意,直接拉着慕容隐的手走到软炕上,把食盒也放在矮小精致的桌子上。
被他拉过的手此刻滚烫,他的手软软的,但是没有什么肉,那双手让任何人看了都不舍得他干什么重活,修长优雅,或许他的手真的只适合拿笔吧!
“你喂我。”他还是这句话,语气却和前几次不一样了,这次更像是在撒娇,他这样的语气搞得慕容隐措手不及。
她没有说话,抿了下唇角,接着从食盒里拿出碗,像前几次那样一勺一勺喂他,只是刘楚熙一直深情的望着她,慕容隐却置若罔闻,眼眸未曾真的看他,一直在躲闪。
喂完最后一勺,慕容隐正想把碗放回去,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顺势往前一带,二人的唇恰好贴在一起,慕容隐钲住了,一切都仿佛是措手不及一般。
她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刘楚熙猛的接住放回食盒里。
她竟然忘了反抗,羞耻心何在?
他的唇上冰冰凉凉的,还带有冰糖的味道,刘楚熙鼻翼的呼吸声离她那么近,真的好近,他的睫毛好长好长,比女孩儿的还要长,还要……
正当刘楚熙打算下一步动作时,慕容隐唇瓣突然离开,抽动着一丝空洞感。
她摸着唇瓣,然后极力的想抹掉他的痕迹。
刘楚熙皱着眉,“你这是做什么?”
“主上没经过臣妾同意做这些,臣妾好像才是受害者吧!”慕容隐反而理直气壮,没好气的说道。
“你是我的璎美人。”他刻意强调慕容隐的身份,“刚刚是答谢你给我喂药,这份殊荣难不成你还嫌弃么!”
“臣妾就是好奇而已,主上三年未碰过女人了,今日又为何如此对待臣妾?仅仅是因为臣妾的相貌吗?”
慕容隐平静说道,心里却波涛汹涌,因为这张脸,永远都因为这张脸吗?
“当然不是。”刘楚熙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因为对的人,你值得。”
慕容隐如同石化了一般,为什么她总感觉刘楚熙仿佛知道了什么?可是没理由啊!一定是自己现在太爱多想,心思过于敏感。若是刘楚熙真的知道,他那么自私的性格,又岂会容忍自己这颗定时炸弹绑在身边呢?
不对不对,自己还真的是太爱多想了。
刘楚熙看她的样子,好笑道,“怎么了?口水要掉一地了。”
“口?口水?”慕容隐顺势摸了下下巴,当即给了他一个白眼,“你逗我啊!”
刘楚熙意味深明的笑了下,紧接着他脸色突然难看,一口血从他口中吐出来,慕容隐一惊,走到他面前弯下腰想给他擦唇上的血。
刘楚熙却猛然的拥住她的腰,慕容隐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手来来回回……最后还是选择放下。
“璎珞姑娘,我累了,你能让我抱一会吗?”他的声音微乎其微,让慕容隐不知道该如何反抗。
“我……”
她还是坐在刘楚熙旁边,他的手搂着她,下巴搁在慕容隐发顶,轻轻闭上了双眼。
待到他熟睡以后,慕容隐原是想抽出身来的,却发现自己被困住,而且他拥的很紧,让慕容隐根本无法抽出身来。
她也忍不住困意,老老实实在他怀里睡着了。
只是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唤她隐儿。
隐儿,隐儿……
她站在一片花海里,满天的蒲公英花飘在上空。慕容隐伸手一捞,一朵蒲公英花蕊乖乖的被她握在掌心,她会心一笑。
在张开手掌,花儿飘走,慕容隐蹲下来,两手拖着下巴,就那么看着美丽的蒲公英花飞舞着。
一朵花环放在她头顶,是鲜花做的吗?好香。
她转过头,看见刘楚熙,笑的更为灿烂,“想不到咱们大名鼎鼎的主上还会编花环啊!小生佩服。”
“好看吗?”他扬起一抹宠溺的微笑,
“好看是好看,就是鲜花容易枯萎,枯萎了就不好看了。”慕容隐正拿着花一边欣赏一边笑呢!突然感觉心脏被插入了一把利器,疼的她五官都扭曲了。
剑被拔出来,献血染红了慕容隐身下的花海,血色妖娆。
她躺在花海里,看见刘楚熙收刀,擦血。
她似乎是不甘心,冲着刘楚熙的背影低低的喊了一句,“为什么?”
“你比不了天下,也比不了我的隐儿,你真傻,一个替身,你这么想当吗?”他似乎万般嫌弃,一句话让慕容隐的心凉到谷底。
“慕容隐,你真傻,傻得可怜可悲。”
我不想当替身,比不了天下的九牛一毛,也不想复仇,可是一切都不得不让我如此做……一切都是命运而已。
“隐儿,隐儿!”仅存的一丝直觉把她挖了出来,慕容隐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此刻已经是深夜。
刘楚熙拿着一杯水握在手中,示意慕容隐起来喝茶。
“做噩梦了吗?”刘楚熙关切的探了下慕容隐的额头。
“我说梦话了?”慕容隐陡然变了脸色,她说了什么?
刘楚熙好笑说道,“没有,你就是睡得不安稳,所以我担心你做噩梦才会如此。”
慕容隐才放心的喝下水,只是刘楚熙刚刚含笑的眼眸里变得有些受伤。
不做替身,他只听到这些。
隐儿,我早就不把你当替身了,你知道吗?